从天合书院出来,初七扶着沈厌进了马车,进到马车,沈厌便疲惫的倚到了角落里,闭上了眼睛。
白渡烟赶紧拿出了一粒药递给沈厌,“阿厌,把这个吃了。”
沈厌接过药,也没问是什么药便咽了下去,过了一会儿,沈厌面色稍缓,才慢慢睁开眼睛。
“阿厌,是不是你刚才跟易周前辈对那一掌……”白渡烟关心的问道。
“没关系,倒是要谢谢小先生,这本来不是你的责任。”沈厌说道。
“救人就是医者的责任啊,阿厌,你不用这般与我客气,看见易周前辈解开心结,知道楚尘前辈的苦心,我也很开心啊。”
“江湖诡谲,人心薄凉,谁能担得起那毫无保留的真心呢。”沈厌笑着摇摇头。
“阿厌,我听不明白。”
“易周前辈所中之毒,十几年前,并非无药可解,只是楚尘前辈为避免易周前辈在江湖上乱开杀戒,将此事隐瞒了下来,虽然他为他奔走江湖,付出性命,也还是留了分寸,留了那不能揭开的另一层真相。幸运的是,易周前辈虽然恨了这个朋友十几年,但到底心里还是放不下他,放不下对他的承诺,明知是局,还是守在这里,等一个已故之人给自己一个交代,小先生,你说,所谓真心,又经得起几番考量呢。”沈厌单手扶额,悠然问道。
“阿厌,如果我有一个朋友愿意为了我豁出命去,就算他骗我一辈子,我也会为有这样一位生死之交而庆幸的。”白渡烟也一只手支起了下巴,笑着说道。
“小先生倒是看得开。”
“一个人最重要的莫过于自己的性命,他把命给了朋友,十成真心就算保留了一成,但余下那九成也全部给了朋友,又何必忽视了那九成的炽热,而去纠结那微不足道的一成薄凉呢,有的时候,面对仇敌,他存有一成良善,人们就会动摇之前斩草除根的想法,面对亲近之人,他若有一成不能宣之于口的藏私之心,人们就会横加指责、划清界限,这样太不公平了。”
沈厌的眼眸转瞬即逝地亮了一下,勾起一弯嘴角,说道:“小先生,沈厌受教了,想不到小先生不仅医术高超,对人生也看得通透。”
“当然啦,治病最重要的就是医治人心,我厉害着呢,阿厌,其实你可以多想想能让你开心的人和事,比如你有可以为你豁出性命的朋友吗?”
沈厌闻言,竟认真地想了起来,脑海中闪现出一只巨型花蝴蝶,沈厌有些嫌弃地笑笑,说道:“有倒是有,但是那货,能叫人吗。”
“他是谁啊。”白渡烟好奇起来。
“那货……”沈厌提起那个人,语气也是不加掩饰地嫌弃,“他叫南烬尘,和我同一年的榜眼。”
“那他很厉害啊。”
“他是挺厉害的,嘴碎、招摇、轻浮,只要他在,你的耳根就清净不了,只多亏他长了一副好皮囊,不然定是话本里招风弄月的坏人角色。”沈厌耐心地数落着自己的好朋友,白渡烟听得很是开心。
“小先生,如果有机会,你去长安,我带你去见见这个货。”
“好啊好啊,那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他现在是户部侍郎。”
“那他会过来看你吗。”
沈厌摇摇头:“他太忙了,哪有时间赶来这里,除非他也辞官。”
“阿厌,你看,你想起好朋友心情会好很多,你要是想念他的话,还可以给他写信啊,你心情好了,病才能好得快。”白渡烟仔细观察着沈厌的眼神,开心的说。
“……太矫情了吧。”
“怎么会,收到朋友对自己的思念是多开心的事情,你以真心赋予纸上,说不定那货……说不定南烬尘就飞来找你了呢。”白渡烟歪起头幻想着。
“……”沈厌内心正斗争着,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沈厌只手探开帘子,便看见徐家二公子低着头,在马车前面恭恭敬敬地施礼,朗声道:“请先生不嫌弃徐信之愚钝,做我的老师,先前多有怠慢,请先生恕罪。”
沈厌低眉笑了一下,随即走下马车,走到徐家二公子面前,扶起了他的手,问道:“徐信之?”
“对,我叫徐念,字信之,先生,之前是我冒失无礼,以为先生虚有其名,直到刚才在书院,见识了先生的能为,我想做你的学生,请一定教我。”
“好名字,徐念,你我有缘,今日,我便承了你这份师徒之情。”沈厌是真心喜欢这个孩子,脸上的笑容也是暖暖的。
“谢谢先生,哦不,师父,我一定跟着你好好学习的。”徐念也是难得露出少年人的无邪微笑。
“哇,阿厌有自己的徒弟啦,还是徐念这么好的徒弟,我们去大吃一顿庆祝一下吧。”白渡烟拍着手说道。
“好,我们去宴芳阁吧,那家的菜品在这儿属上乘。”徐念说道。
沈厌笑着摇摇头。
宴芳阁内最雅致的隔间里,沈厌带着几个小朋友吃得很开心。
“稍后师父可以先回住处休息,我再准备好拜师礼,亲自迎接师父来我府上。”徐念说道。
“小念,尊师重教是好的,只是我虽出身庙堂,但也算半个江湖人,最怕繁文缛节,心意我收下,其他的就不必了,倒是我这个做师父的,第一次收徒弟,实在不应该两手空空,这个给你,以后你也许会用得上。”沈厌说着,将一个紫色令牌递给了徐念。
“师父,这个是什么。”徐念把玩着令牌。
“这个是白帝城城主的令牌,若你将来行走江湖,这个东西关键时候还是很管用的。”沈厌慢慢饮下一盅酒说道。
“谢谢师父,师父,既然你不喜那些,徒弟就不弄了,不过,徒弟也有一个礼物要送给师父,一定要收下,这个翡翠是我娘亲送我的,我一直带着,虽不是什么好翠,但贵在形状奇特。”徐念说着,从怀里拿出了一个蛇形的翡翠递给了沈厌。
“好,我收下了。”沈厌将翡翠刚要放进衣袖里,又想到了什么,便又开口说道:“小念,我有一件事必须向你坦白,你我本来可能永远不会相见,只是我受人之托,要查清楚你府上薛夫人的死因,才有了你我在书院的碰面,本来我未见你之前,便想借你寻找老师的便利去你府上,只是见你之后,我是真心想要你这个徒弟,所以,我不想瞒你,如果你介意,那我便不再插手这个案子,专心做你的师父,如果你不介意,我便忠人之事,去府上查清真相。甚至,如果你觉得沈厌算计了你,你现在还可以不要我这个师父。”
“……师父”徐念有些缓不过神。
“你我相逢本是我算计,但是师徒之情我不想掺杂别的东西,无妨小念,你只说你介不介意。”
徐念听了沈厌的一席话,才知道沈厌此行的目的,他伸手将沈厌拿着翡翠的手紧了紧,说道:“我这声师父既然叫出了口,就一辈子也不会反悔,薛姨娘待我如同亲生,她走的确实太突然,师父如果能查明真相,徐念感激不尽,我知道师父忧虑的地方是什么,我相信我父亲是个爱护妻儿的好人。”
沈厌看着徐念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满是少年人的稚涩,又满是对自己和对亲人的信任,而只有查清楚真相,才不会辜负眼前这个少年人。
“好,那我一会便与你一起回府,我查案的事情,对谁都不要讲。”沈厌说道。
“我知道了,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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