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一开始柳昱辉确实被关山月打了个措手不及,偏她狡猾得很,迅速在他们选中的区域射杀猎物的同时还能隐匿身形跟在他们不远处,他们看上什么她就有暗箭射来,专抢他们的猎物。

为了不让作弊太明显,他们原本是四人在同一片区域一起行动的,柳昱辉思索片刻,一咬牙——分开行动!

周君怡作为皇后侄女,与公主坐在皇后身侧。

有嬷嬷为她们讲解:“红色记号的是负责北面的内官,黑色的是南面的,青色的是西面的,白色的是东面的。”

周君怡拿着一支没有箭镞的箭羽边哄公主边观赛:“绾绾你看,四个方位同时都有人猎到猎物呢。”

萧绾摸着整齐的箭羽,抬头认真看了看,道:“那几支箭羽都是绿色的耶。”

正好到了报成绩的时候,大内官率先把这四个新猎的报了出来:“柳昱辉——野雉两只,麻雀一只,獐子一头。”

萧绾莲藕一般的手指向内官:“表姐,怎么有四个柳昱辉呢?”

“……”

逼散柳昱辉等人后,关山月便不再跟着他们,她此刻求的是一个速度,四十多人分这一片林子,猎物其实是十分有限的。

前期猎得简单的猎物其实是为了此次围猎人为圈养而放进来的动物,毕竟森林资源有限,这块林子动物渐少,已然没有那么多野生动物留给他们。

她要做的就是把这些人为圈养的假野味猎光,让大家的狩猎难度提高,不得不去猎警惕性和攻击性都更为强,也更为难以寻觅的真野兽。

狩猎难度提高,柳昱辉之流也更难以赶上她的成绩。

她最终的目的就是逼柳昱辉安排在隔壁林子里的人出手!

无论对方在那片林子猎的是假野味还是真野兽,只要他们出手,她就能推动后续的计划。

半天过后,所有人的狩猎速度都变慢了。此时柳昱辉集四人之力,成绩已经快追上关山月,萧昊清看着四十多人总的猎物,也知道准备好的那些已经基本上都在这了。

接下来才是展现真正技术的时候。

不多时,有两个内官抬着一头野猪从林子里走了出来,引来众人瞩目——这是今日猎物中目前为止最大的一头了。

走近后,内官把野猪放在地上,看清的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那野猪獠牙足有成年男人的手掌长,只见野猪右眼上插着一支箭矢,致命伤却是在脖颈,除了箭矢上的关字,还有猪背上用刀划的一个新月图案,无一不在证明这个猎物身死谁手。

“宣宁真是好身手啊。”萧昊清感慨道。

“看来她以前都是在藏拙了。”周蕙若啄了口茶。

“她大概只是散漫了些,未必是刻意藏拙。”萧昊清笑道。

周蕙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关山月堆得满满的猎物,最后看了看堆放自家大儿子的猎物的那片地,此时只有一只伤了小腿不能行走的鹿,且目测还是被别的野兽伤到的。

萧昊清看穿了她的心思,握住了她的手,温和道:“仁慈也是美德。”

周蕙若回握他的手,道:“纪儿今年是第一次上场,不知道他玩得开怀与否。”

“大概只顾着跟着他的兄长了吧。”萧昊清抿着嘴唇笑道。

林子深处,华轩与柳昱辉汇合,沮丧道:“找不到猎物了。”

魏致远也道:“我也找不到猎物了。”

“刚刚听说那丫头猎了一头野猪,那她的成绩又远超我们了。”柳昱辉攥着拳头道。

方旭赶来:“要用那招吗?”

柳昱辉沉思片刻,郑重道:“用!”

方旭应下,前去部署。

柳昱辉恨恨道:“没想到真被她逼得要用上这招!”

另一边的关山月正坐在树上啃干粮,刚杀了一头野猪,可废了不少体力,她把染血的外衣脱下,随意挂在树梢上,想着接下来要再猎一些什么动物为好。

此时传来一声尖锐的鸟鸣,关山月坐起,轻笑道:“这就按捺不住了?”

约莫未时,关山月正掐着一条蛇,意料之中的号角声响起。

这是中断狩猎的信号。

关山月把蛇装进临时用外衣扎的蛇袋子,吹了声口哨召来惊羽。

出林子时,已经有许多人都返回了营地,关山月下马,把惊羽交给甜瓜,问道:“怎么样了?”

甜瓜低声道:“如郡主所料。”

关山月拎着她刚抓的蛇快步来到观礼席前,很没眼力见地道:“陛下,我这刚抓了一条蛇,还没问出她的同伴们在哪里呢,这是怎么了?”

好像后知后觉般,她这才看到跪在御前瑟瑟发抖的三人,奇怪道:“他们是?”

周君怡上前拉开关山月,小声道:“嘘……先别说话,陛下在审问刺客呢。”

“刺客!?”关山月一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

岩元枫对地上三人喝道:“还不如实招来!”

三人以头抢地,为首的道:“冤枉啊!冤枉啊!小人不是刺客,给小人天大的胆小人也不敢行刺陛下啊!!”

岩元枫沉声道:“春猎期间这围场方圆三百丈早就划为禁区,闲人勿入,更有禁军巡逻,你三人伺机进入,持械行动,还在围场外徘徊,不是刺客是什么!?”

三人几乎把头磕破:“小人真的不是刺客,真的不是啊!”

姗姗来迟的柳昱辉等人见状,脸色煞白。

为首的那人慌乱中见了柳昱辉等人,立刻向他的方向投去了求助的目光,在场的都是经年的老狐狸,此刻已有不少猜出内情的了。

柳昱辉一惊,怒道:“你看我作甚!?休要随意攀扯!”

“原来如此啊……”关山月笑了笑,不是敢作弊吗?不是敢赌陛下不揭穿吗?那她就替他撕破这张脸皮,将他柳家嫡长孙的颜面摁在地上狠狠摩擦!

她道:“这位老哥,你可要想清楚了,弑君和替人作弊的罪名,孰轻孰重你应该懂吧。”

那人重重扣下:“陛下明鉴!我们三人力量微薄,蠢笨如猪,怎么可能敢弑君啊!我们……我们……”他一咬牙,起身指着柳昱辉的方向,“我们是给他送猎物的!”

柳昱辉等人立刻退开,纷纷避开。此时也只能死不承认了。

“那可是作弊啊!”人群中有人惊道。

众人窃窃私语起来,作弊不是没见过,敢在围场外安排人持械作弊送进围场的这是第一个。

岩元枫冷声道:“你说不是弑君就不是了吗?证据何在?”

那人哭道:“陛下,大统领,我……我上有老下有小啊!”

“你家有老小与我何干?刺杀陛下的亡命之徒还能顾得上家中老小?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还不从实招来吗?”岩元枫的声音更冷了几分。

作弊被揭穿不可怕,可怕的是作弊是以这种方式揭穿,柳昱辉忽然有些腿软,一旁的方旭就更加腿软了——这三个人可都是他乐成侯府的府兵啊!这事如果硬要攀扯那他们侯府还有活路吗!?

见他支支吾吾不敢作答,岩元枫一脚踹在他身上,当即将他踹得吐出一口鲜血。他指着另一个人道:“他不说,你来说!”

那人招供道:“大统领!大统领明鉴,我们三人是乐成侯府的府兵,这是我们的身份象征。”他掏出一块令牌。

乐成侯府除了方旭,还有一名庶女方漫在席,闻言立刻跪倒:“陛下!我乐成府绝无不臣之心!望陛下彻查到底!”

方旭见庶姐跪下,更加害怕地跪倒在地:“陛下,此事与乐成侯府无关,是我个人所为!”

“这么说,是给你送猎物了?”岩元枫道,刚才那人指的方向除了柳昱辉还有方旭,要这么认也不是不行,但是……他看了看方旭空荡荡的猎物,又看了看他,冷笑一声。

方旭心中直叫苦,父亲子嗣众多,他本来就不受父亲重视,这才与柳昱辉玩到一块,试图与柳家攀上些许关系,这下好了,事情没办好,反而把乐成侯府给扯了进去。

方漫脑子比他清醒几分,即便方旭有意认下罪责,陛下难道就是那么容易糊弄之人吗?欺君之罪,小罪都要酿成大祸!

她冲上去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怒道:“父亲时常教导我们,做人、行事要光明磊落,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你给我清醒一点,如实回答!”

方旭捂着脸呆呆地看着她,这位庶姐性情一向柔和,今日却是一反常态。

虽然还没反应过来为什么,但他已经明白了姐姐的意思,再次跟着姐姐拜下去:“陛下,岩统领,事情是我做的,但是为的却不是自己。”

他愤愤指向关山月:“是她!是她出言挑衅我的挚友,我不忍挚友被她欺凌,这才出此下策,帮昱辉兄猎得更多的猎物!”

关山月指着自己,奇道:“这都能攀扯上我?”

方漫跪拜在地握紧拳头,简直烂泥扶不上墙!

柳昱辉闻声跪下,不招是不行了。他叩首道:“陛下,岩统领,我实在是受了恶女挑衅,实在太想赢了,这才出此下策,只为了赢过关山月,绝没有对陛下和您不敬之意!”

“靠作弊手法来欺骗于朕,还不算不敬吗?”许久不发言的皇帝沉声道,众人皆是一惊!

陛下好像是在说柳昱辉,实际是在点所有在春猎上作过弊的人。他在说,他知道你们一个个的谁都做了什么,不说,不代表你们就能沾沾自喜,觉得陛下好欺。

魏致远和华轩再也忍不住,齐齐跪下。

岩元枫冷哼一声,他早看不惯那些个不能靠自己真正实力取胜的取巧之人,以前陛下不点破,他也不好开口,倒是叫这些人越发无法无天起来!此番倒是好机会,这等歪风不治之是不行了!

他踢了一下那个乐成侯府的府兵,道:“你们既然计划来送猎物,那猎物何在?”

府兵道:“禀大统领,我们原本是带了活物进林的,只是没看管好,猎物们都跑了,我们不得不前去追赶,这才把动静闹大了,猎物还没来得及抓回,我们就被您的手下抓到了。拴动物的绳子和铁笼还在林中,我们可以带大统领前去寻找。”

这时才有两名禁军把他所说的绳子和铁笼搬了上来。柳昱辉立时明白,这些罪证早就被找到,陛下是在看他们何时能认。

岩元枫点了点头,道:“围场外都有禁军把守,你们就算猎到了动物,要怎么送进来?”

他道:“围场边有一名禁军,名叫金铁……他愿意帮我们送进去。”

岩元枫脸色铁青,这是他治军不严,打脸打到自己脸上了!他怒道:“来人啊!把那狗东西给老子拉上来!”

魏致远瑟瑟发抖,那是他的远房表哥。

金铁被带上来后自知事情败露,招了个彻底,领了五十军棍,被逐出禁军。

罚了金铁,岩元枫也跪下自请责罚。无论是巡逻疏忽放进了宵小还是禁军内鬼里应外合都是岩元枫治军不严的过错。萧昊清冷着脸将他一年的俸禄罚了个干净并送了十军棍给他。

别的他也许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禁军都能被人收买,他实在不能容忍,那可是关乎他皇室安全的存在!

罚了禁军,还有作弊一事没有处理。

往年的放纵换来的就是作弊行为愈发嚣张,都敢摆到明面上了,也是时候肃清一下此等歪风了。

皇帝看着台下跪着的众人,思索了片刻,道:“你们三个,胆大妄为,既然那么喜欢狩猎,那就杖责三十,除去军籍,去北地当猎人吧。”

这是三个府兵的惩罚,他们不顾禁令,持械进入禁区,何尝不是对皇家权威的藐视。但是始作俑者他顾及柳相这位肱股之臣不能重罚,也只能拿他们杀鸡儆猴了。

萧昊清继续道:“至于你们……”他看了看柳昱辉等人,“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作弊绝非君子所为,想必是圣贤书还未研读到位,你们四人,往后十年不许科举入仕,好好读几年圣人言吧。”

柳昱辉等人瞪大眼睛,瘫坐在地,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且不说他们四人是不是有真才实学,能不能依靠科举入仕,但科举是全天下读书人趋之若鹜的圣事,剥夺他们参加科举的资格,他们将会被天下文人耻笑致死!他们宁愿受些皮肉之苦,也不愿意被如此折辱!

四人中最有望考学的魏致远立刻昏死过去。

方旭本就没什么才学,他原本还要庆幸这惩罚对他来说不算什么,抬眼间却见方漫冷绝的目光,这次默默低下头去,作出一副哀痛的模样。

华轩也是叫苦不迭,他的父亲是柳昱辉父亲的下属,他本就是被家里授意要与柳昱辉交好的,这下可好,把前途都搭进去了。

柳昱辉逐渐反应过来,乐成侯府的这三人是方旭精心挑过的,都是做事妥帖之人,怎么会那么不小心把动静闹大呢?这里绝对有关山月的手笔!他瞪着关山月,目眦欲裂,关山月却捏着小蛇,漫不经心地把蛇头对着他,那毒蛇嘶嘶叫着,朝他吐着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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