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真把她送进宫里,只怕死得比谁都快。
李陵沉思。
大意了。
看来还是二哥厉害。
他早知是二哥做的推手,指使姓叶的盐商下死力气培养她,——可惜他当年设计了二哥,只从叶姓盐商手里将人偷偷抢走,却忘记她小小年纪性格粗鲁,是需要消耗大量人力物力堆砌才能成事。
不知她这种狗脾气,那时在盐商手底下得吃多少的苦,才变成后来那倾城绝色。
李陵这一低头,把小安子吓坏了。
可巧晚膳终于送了进来,小安子立刻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哎呦怎么现在才来,这厨子是打瞌睡了吗?快快,摆好了!”
叶玉盘指着六少爷那边一盘小菜,指挥道,“那是什么,端来我瞧瞧。”
也不是什么珍贵的食材。
小安子瞧着主子神色,觉着若是从里面夹菜给叶姑娘,只怕不怎么妥当,于是亲自把那道菜肴给捧给叶姑娘瞧。
叶玉盘瞧完,就叫人放在自己的小桌上,伸了筷子进去。
李陵根本不想理她。
两人各吃个的。
叶玉盘一边细细尝着菜,一边偷觑那位六少爷。
他总是那么羞涩,仿佛不近女色的禁欲模样,不像是会调教瘦马送人的那种,……难道,她就是他的外室?
或者干脆叫做出门在外的暖床人。
她吃吃看看,又思来想去,不得其解。
谁家小少爷这样对自己外室候选人的?难不成买了她送给六少爷的,是个值得他尊敬的长辈,是以她这般挑衅,他也对她不曾下重手?
那么反过来看,当初的大娘与二娘,只怕是稀松平常什么长辈送给他的外室候选人了。
不喜欢就送回去,常规操作。
叶玉盘有几分倾向这条线索。
一顿饭吃完,那六少爷看着不像立刻要走的样子。
叶玉盘不想看他脸色,去内室更衣,他还不走,她边说要外头去消食,硬是把六少爷一人丢在屋子里不闻不问。
李陵在她走后,毫无负担地盯着那张美人榻看。
人还是同一个人,单单从外表看没有问题,但就是一肚子草包。
他忽然眼眸一闪,指着那张美人榻,出声道,“下面藏着什么?”
藏着《女则》,书痕显示对方只翻到第一页,新新如也。
李陵:……
小半个时辰后,叶玉盘终于回来了,整个人兴致勃勃地同嬷嬷说什么话,大概因为走了许多路,脸蛋红扑扑的,充满了生机,尤其进门对着嬷嬷笑那一下,让李陵忍不住别开脸。
笑声戛然而止。
“你怎么还没走?”叶玙震惊。
她不由得心怀叵测警惕起来,难到说,他今晚就要睡她?!
李陵指向美人榻。
叶玉盘狐疑地看过去,《女则》被好端端放在榻上,十分显眼。
她一声低呼,冲过去拿着书抱在怀里,镇定地看着他,轻咳了一声,“你要怎样!”
李陵瞥了她一眼,对嬷嬷道,“从明日起,不准她吃晚膳,什么时候将那《女则》背完,什么时候再上晚膳。我明天傍晚来检查。”
叶玉盘怒将《女则》摔在地上,“你这是什么意思?以前我不吃你非得要我吃,现在我想吃你又不要我吃,太难伺候了!”
李陵好整以暇,冷笑道,“你有完没完?我让你伺候了?”
“好。”
李陵没反应过来。
叶玉盘表情放松,不睡她就好,“好,我背。”
李陵待不下去了,起身离开。
叶玉盘冲着他后背叫嚷道,“找女先生可以,要会画画的那种。我要学画画!”
李陵忍了又忍,没回头,继续往外走了。
这回是真走。
叶玉盘小声嘀咕,瞥了眼地上的书,低低道,“气性真大。”
外面已经黑了,李陵等人上马回宫,这会儿街面上没有什么人,这一队人马在大街畅通无阻。
偶有巡街的,远远瞧见是皇家骏马,都躲到一边不敢招惹。
李陵面沉如水回到宫中。
宫中一切如常。
练字,读书,洗漱,睡觉。
躺在床上都快要睡着了,他忽然坐起来,用手撑着头皱眉,喊小安子进来问话,“你们怎么给她编的假话?”
小安子先是一愣,继而醒悟,笑道,“还是主子您当年教我们说的呢。”
辅兴坊的嬷嬷也在劝说叶姑娘,“不能这么和六少爷说话。六少爷平日里在国子监求学,那些同窗哪一个不是人中龙凤,六少爷难免心情不爽。”
叶假笑不语。
大家都说他是从进京赶考的梧州大少爷,这哪里像赶考?这都说赶考多少年了,这几天春闱也没见他进去那牢笼坐一坐啊。
大约是学渣。
还想逼她上进?!
叶玉盘貌似看穿了一切,唯独想不明白,为何大娘二娘被淘汰,她能最后胜出,——因为她眼没瞎,看得出六少爷是多么的不待见她。
不被主子待见的外室,或者通房,最后会有什么下场?
叶玉盘的假笑逐渐消失。
令人欣喜的是,第二天李陵却没能去辅兴坊检查作业!
李陵才回宫,五皇子就来找他说话,诉了半个时辰的苦才心情抑郁地回去。
今晚听说陛下在张贵妃的凤邀宫歇息,不晓得那张贵妃同陛下说了什么,陛下派人来问他何时启程,来的人传陛下口谕,那语气仿佛是不待见他似的。
李陵略忖思,便叫人当晚收拾了行囊,直接第二天宫门一开,就带着小安子等随从离京北上。
叫有心人看来,实在不像话。
他自幼喜欢去西郊跑马,喜欢去皇家围场围猎,因此野外生活经验丰富,即使出门过于匆忙,也不影响什么,——那些闲言碎语,更是仿佛与他无干。
唯一叫他烦恼的,是忘了叫人给辅兴坊传话,说他可能半年之后才能回来。
早知道连《女戒》一并扔给她学一学。
学一学什么叫做后妃之德。
叶玉盘熬了一晚上,将《女则》堪堪读熟,背是不可能背得完的,第二天睡到中午,醒来后脑子依然罢工。
毕竟是个学渣。
两辈子的学渣,渣渣。
艰难熬到黄昏,在忐忑焦虑中,没有等到那位主子爷的赏光,及至掌灯,也没听见外面动静,派人去打听,前院什么都推说不知道。
叶玉盘难得脑子灵光,大腿一拍,必须是被什么绊住脚,甚至叫他来不及托口信与她。
这可真是天赐洪福。
天气渐渐变暖,叶玉盘仿佛回到了从前没有六少爷管束的好日子,半年的时间荒废起来毫不手软。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