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都到了这一步,赵栀虞就没有推脱,跟着林氏去了正屋。
常知栩抬脚走在两人身后。
屋内。
婢女端来了茶水放在桌上,林氏挥退众人,常知栩也没能留下。
“公主可有用过膳?”
林氏不会真的把赵栀虞当做一个小辈来看,在她眼里,这位三公主是个惹不起的人物,所以不论是态度还是语气都称得上恭敬。
这些年来,赵栀虞和常府来往很少,大舅父常昇没有和外祖父那样练就一身功夫英勇善战,也没有走文官的路,反而是搞起了生意,这几年常府也算是京城首屈一指的富商。
赵栀虞轻轻颔首,抿了一小口茶润喉,道:“舅母可还记得我母妃当年是怎么走的?”
在这件事上,她迫切的想知道答案,索性就不绕弯子。
这么直白的问出来,倒是让林氏没想到,林氏失神了一瞬,叹了声气:“怎么可能会不记得呢。”
赵栀虞唇角微勾,眼中却看不出分毫笑意,嗓音淡漠:“不满舅母,这一年里我一直在找害死我母妃的凶手,就在今日,我得了个准确消息。”
林氏心下一颤,低声问:“什么消息?”
“害死我母妃的常嫣蓉就藏在常府。”赵栀虞看了林氏一眼。
林氏脸色煞白,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微颤的手指攥紧手中的帕子。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深呼吸了两下,还是掩不住整个人的慌张,嘴唇翕动想要解释:“公主,您……”
赵栀虞道:“是桉阳的常府,常嫣蓉在我外祖父那里。”
她说的坦率,没必要一点点试探。不知道林氏算不算其中帮凶,但可以肯定林氏多少知道一些内情。
林氏堪堪松了口气,知道自己向来不是会掩饰的人,也猜到刚才的慌张已经暴露,整张脸还白着。
赵栀虞沉默坐在那儿,仿佛是在给她时间考虑。
门外,常知栩很好奇公主与她母亲能说些什么,但也仅仅是好奇,没有做出什么偷听的举动,更何况公主身边的贴身侍女还在门口站着。
绿弦木着一张脸,一句话都没有,挺直脊背站在那儿,一副不好搭话的模样。
屋里。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林氏才开口:“你舅父当初让我把这件事烂在心里。”
赵栀虞手指无意识握紧椅子扶手,用力的指尖微微泛着白,她好像在冬日里被人从头顶浇了一盆凉水,冷的彻骨。
舅父果然知道,所以真的是外祖父把常嫣蓉藏了起来?
这个杀害她母妃的真凶,连父皇都下令抓到立即斩了的罪犯,真的被外祖父藏了起来?
林氏忽然站起身,走到赵栀虞面前跪下,仰着头说道:“公主,我们夫妇俩只是无意听到了公爹和小妹的对话,这件事对我们而言太危险了,哪边都不想参与进去。”
林氏知道这位公主虽然盛宠在身,却最能明事理,既然已经查到常府了,她还不如早早说出来。
这戏,她是真演不下去。
赵栀虞眉越蹙越紧,手指早已松开了扶手,声音很轻:“这么说,常嫣蓉的确在桉阳?”
林氏着急地点头:“对,她就在桉阳,您不知道,公爹很疼他那个小女儿,贵妃娘娘出事后,公爹当天就处决了孟姨娘,常嫣蓉被他藏的好好的,那日皇上派来的人翻遍了府里的各个角落,都没能找到常嫣蓉。”
藏了多年的秘密说出来,浑身轻松多了,事情发生的时候,林氏整夜睡不好,一闭上眼都能梦到自己帮人瞒着的事情败露,最后也没能落得个好下场。
真相已经明了。
赵栀虞一点都笑不出来,眼神漠然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林氏,“如果我始终没有查到这里,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会说出口?”
可不就是这样。
可林氏不会承认,连忙解释:“没有!绝对没有!妾身早就考虑进宫把这件事告知圣上,只是一直没寻到个合适的机会,今日您来了,我不也没瞒着。”
赵栀虞冷笑一声:“你倒是会给自己寻后路。”
林氏苦笑:“妾身懦弱,做不到公爹那般毅然决然。”
“行了,你起来吧。”赵栀虞端起茶喝了口,微涩的口感在嘴中漫开,心里也跟着发苦。
这一次,外祖父不可能独善其身,也不会独善其身。
林氏颤巍巍地站起身,腿脚还有些发软,这么一会儿时间出了一身冷汗。
赵栀虞知道了该知道的,不想多留,站起身,“今日的事不要跟外人说了去,本宫宫里还有些琐事未了,就不在此多留了。”
林氏彻底松了口气,拿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妾身送公主。”
赵栀虞自然没有拒绝。
正屋的门被人从屋里打开,赵栀虞和林氏一前一后的出来。绿弦下意识跟在主子身后,常知栩跟在林氏身旁送人。
赵栀虞没有回宫,原路返回了赋宴楼。
赋宴楼的客人很多,大多是来此吃酒玩乐,这儿不是烟花之地,楼里名菜居多,来这儿的达官显贵不少。
赵栀虞进去后,遇到了魏沉璟,她并不是很意外,本来想装作没看到人,谁想他还张口叫住了她。
“三姑娘。”魏沉璟嗓音清冷,听着十分有距离感,那双眸子却别有深意地盯着眼前的人看。
赵栀虞脚步顿了下,转过身来,略有些不耐:“魏公子有事?”
魏沉璟身旁还站着一个中年男子,那人并不认得赵栀虞,只知道魏沉璟的身份,见她这般态度,便上前一步,责怪道:“你是哪家的姑娘,怎么这般对魏公子无理?”
魏沉璟眸光微寒,只是他还未说什么,就听到了赵栀虞的声音。
“我是哪家姑娘,你问魏公子不就好了?”赵栀虞面上看着不生气,语气却夹杂着冷意,一点都不给那人多说话的机会,转身就向楼上走去。
中年男子皱眉,抬脚往前走了两步,甩了甩袖子,冷笑:“这般没规矩,真不知你父母是如何教的!”
“休得胡言!”
“你说什么?”
一怒一慵懒地嗓音前后响起,中年男子无措回头,看到魏沉璟那一脸的冷鸷,又转过头看赵栀虞戏谑玩味儿的神色,忽然意识到自己闯了祸。
他口中这无理的女子,大概是他惹不起的存在。
赵栀虞知道京城有许多目中无人的存在,她有时不便亮出身份,偶尔也会碰到过几个,对于这种事她不会真的放在心上,但是该给的教训还是要给。
她看向魏沉璟,后者没有丝毫要为中年男子说话的打算,应当不是多重要的人。
中年男子明白自己不过是一个随时可弃的棋子,在这种情况下彻底慌了神,不顾那么多人在场,膝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这一举动引来了周围许多人的围观。
他用力磕着头,惶恐道:“小人嘴贱,不知贵人身份,还望贵人不要放在心上!”
魏沉璟不动声色地抬了抬眼皮,阴鸷悄无声息地从眼底划过,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赵栀虞轻笑了声,靠着楼梯扶手,双手环抱,不顾旁人异样的目光,随意道:“既然是魏公子带来的人,就交于魏公子处置吧。”
魏沉璟垂眸,拱手道:“是。”
赵栀虞转过身,给绿弦使了个眼色,绿弦轻轻颔首,见她往楼上走并没有再跟着,反而是好好盯着魏沉璟和那中年男子。
跪在地上的人出了一身的汗,他还保持着磕头的姿势,没有命令根本不敢起身。
魏沉璟明白,绿弦是三公主放在这里的一双眼睛,也在告诉他,说错话的人不能轻饶。
即使没有绿弦,他也不会轻饶。
即便这人是因为先前不知道身份,但话一说出口,指责的是当今圣上,绝对不能轻饶。更何况,他都不舍得对三公主大声说话,这人怎么敢?
魏沉璟瞳仁漆黑,声音没有丝毫温度:“起来!”
地上的人身体一抖,腿脚发软地站起身,丧着一张脸,小心翼翼地出声:“魏公子……”
魏沉璟没有看他,自顾自的转身往外走,那人急忙跟上。
绿弦也跟了过去。
人都走了,围观的人就散了,这点小插曲并没有人放在心上,况且并没有人认出赵栀虞的身份,更没人知道‘魏公子’是谁。
赋宴楼二楼。
温公子将笔墨纸端到桌上,挨个摆好,道:“公主,纸笔已备好。”
赵栀虞来到桌前坐下,细细想了好一会儿,才下笔。
这封信是写给远在桉阳的外祖父的,信中当然不会提到关于母妃的事,只是最寻常的问好与想念,信中还提到她盼望外祖父能够来京城一叙。
一张纸写满,她停下了笔,淡声说:“你派人快马加鞭把这封信送到桉阳。”
温公子跟她这么久了,一下子就能猜透她的意思,想起方才公主走后得来的消息,便道:“公主,派出去的人得到消息,魏公子曾去过桉阳,还和老将军一同办过事。”
赵栀虞动作顿住,眸光微闪:“什么时候的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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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遇到魏沉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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