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61晚习断电
日子本如水,哗啦啦冷暖自知东流去。但高中三年日子似火,煎炸烹烤百般味。
我和邱孟姗恨不得老死不相见,无奈低头抬头总碰面。我们在别人眼里是姐妹,在彼此眼里是仇人。我们将最初的伪装你好你好全扔掉,完全成了陌生人。最好不过陌生人。
不知不觉已深冬,只下过一回薄薄雪,入地即化。我跟聂晓星她们吐槽G市雪小家子气,不比遥远北方,那里的严冬动辄鹅毛雪,纷纷扬扬柳絮飞,一脚下去妥妥没你脚脖子。我想念姥姥姥爷,虽然我已习惯这里,有新朋友,很好的朋友。
但人总会感伤,在某个莫名时刻,看什么都带着悲伤气息。灰塌塌的冬天,霾天霾地,看不见远方看不到未来。
我的失落,让我心烦意乱。不想看书,我撇开练习册,戴上耳机,拿出《朝花夕拾》。
我喜欢鲁迅,但不影响我讨厌语文课本枯槁的入选散文----“记念刘和珍君”或“祥林嫂”,太黑暗看得百般不适应。我特喜欢他那句:我想我是头牛,吃的是草,挤出的是奶。
我想我是造分机,吃进去的是字,吐出来的是分。
没一会,我呼呼点头倒桌上睡去。
我睡着后,潘明淮轻轻摘掉我耳机,鄙视一眼,也不怕听聋咯,不到六十就啥都听不见,他不得劲着嗓子喊断喉咙。他得为自己的将来几十年做足考虑。
我是被□□鬼吼惊醒的,一睁眼天地一片黑。
哈哈哈,停电。
我一个激灵,小困小饿立马充血。我跟着站起来手舞足蹈,黑暗中我听到方言如蒙大赦的“感谢苍天感谢大地”,和尚堃“快走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的唆使。潘明淮一动不动,老僧入定。
我拍他脑袋,“你傻了,停电了你怎么不呐喊。”
我听着满班满校园的浪呼浪喊,汹涌澎湃,高三教学楼喊得最凶,我想他们被压迫太久了,揭竿而起首先他们起义。
潘明淮一把拉我坐下,由于太吵他基本上是趴在我耳边,鬼鬼说着:“一会亮亮来送蜡烛,别激动,回不去的。”
我脸腾得变红,耳边的热气让我汗毛直竖,我来不及多想蜡烛,只顾害羞,淹没在黑暗里谁都没发现。
“快走快走,再不走就来电了,快快快。”有人催促怂恿。
“亮亮说放学了放学了,可以回家了,快回家。”有人谎报军情。
“高三高二好多学生已经背书包走了,好多人都走了,我们也走吧。”有人夸大事实。
不管如何诱人,多具蛊惑力,没人敢走,没有亮亮进来放话,谁也不敢轻易溜,要不就是作死。
有人让潘明淮主持大局,前去请命,把亮亮请来,潘明淮气定神闲趴桌上不理会疯疯喊喊。冷静的跟刚从冰箱里出来,与暖烘烘的教室格格不入。
装酷,我切一声。
No.62蜡炬成灰泪始干
没一会亮亮进来,将潘明淮附我耳边吹热风的话,要笑不笑说出来:“校长说了,停电也不能阻挡学习,两人一只蜡烛,班长副班长跟我来拿。”
天怒人怨,真真是天怒人怨。这才停电十几分,哪弄来那么多蜡烛,阴谋,绝对阴谋。为了帮亲友销蜡烛,故意短路。
入冬五点天幕就落,到晚习七点开始已经黑漆麻乌,我们感觉晚习了很久,星星点灯了很久,在校长sir眼里还没到八点,绝不能放过我们。
锱铢必较的小气sir。放我们一晚习能怎样。
没一会,潘明淮张扬抬着一小箱蜡烛来了,一片叫苦。
啊点蜡烛看书伤视力费眼睛,啊味道熏得人流泪,啊小卖部那阿姨是校长的亲戚,啊烧到我头发了,啊我不想看书咱聊会天,啊校长不是人,啊我要投诉,啊快来电吧,啊蜡泪烫到我了,啊我好困我睡会看着我点别校服被点着,啊我出去溜达会,啊才过了半小时,啊味道越来越熏人,啊蜡烛都燃了一半怎么还不放学.......
我们新一轮串组到墙根底暖气旁,昏黄灯光里,我重新开始瞌睡。
潘明淮将蜡烛挪到他那边,我睡得呼呼震天。他骂句猪,认真坐着卷子,在躁动的人群里显得淡定如狗,这就是他能考班里第一年纪前几的原因。
收放自如,真正学起来扎他一针都没反应。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他看看表,再睡我晚上就该失眠了,于是他放下笔,凑近我耳朵,狂放高声,“潘星月,你头发着火了,着火了”。我一个激灵跳起来,“哪呢,哪呢”,潘明淮范政杰笑得前仰后合。我给潘明淮一书,苗千朵也给他一书,她刚才也睡着了,也一个激灵被吓醒。
他终于不算那破题了,趴在桌上,和我一块。
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他说,再串两回组,就是期末考试了,好快。
我说,天气越来越冷了,就快数九了。
他说,元旦晚会一点意思也没有,他一点都不期待。
我说,过年越来越没意思,再也回不到小时候放鞭炮扔摔炮的从前。
他说,我们都坐一块快半年了。
我说,这半年我好煎熬,感觉坐在了一坨屎旁边。(他皱眉)
他说,点蜡烛昏黄的感觉其实蛮好的,橘色的火光很温暖,你刚才呼噜打的震天响。(我剜他一眼)。
突然想起了什么,对,李毅明那首诗,叶芝的诗,一首哀婉却不伤情,孤独却很温暖的情诗。
“我给你念首诗好嘛。”
“好。”
“当你老了,头发白了,睡意昏沉,
炉火旁打盹,请取下这部诗集,
慢慢读,回想你过去眼神的柔和,
回想它们昔日浓重的阴影;
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
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
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
垂下头来,在红光闪耀的炉子旁,
凄然地轻轻诉说那爱情的消逝,
在头顶的山上它缓缓踱着步子,
在一群星星中间隐藏着脸庞。”
潘明淮听完后沉默很久,很久,才说句,“这首诗不是男人念给女人的嘛,你念给我作甚?”
我......
毫无诗意,对牛弹琴,白瞎了我那么多唾沫,和诵诗的柔情。
我没有发现,昏黄的烛光下,他眼底的柔情和藏都藏不住的高兴,因为我光顾着嫌弃和鄙视。
蜡泪留了一滩,很快凝固,一层层叠加一层层凝固,我前桌的男生将蜡块抠起来,放到蜡蕊边,很快融化。我也学他,但新滴的蜡泪还没凝固彻底,一抠就破烫到我拇指,龇牙咧嘴间,哗的来电,全世界灯火通明。一阵到喝彩。
潘明淮吹灭蜡烛,我看着燃烧只剩半截的残躯,有些感伤。
我们就像这蜡烛,填鸭式教育点燃我们的蜡线,我们在不知不觉中,边耗生命边流泪,却扑不灭大势所趋下的这团火。我们由不得自己,就像这所有的半截蜡烛,安静沉默躺商店里,好端端一个停电,校长sir必须要求留校,于是全员点烛,不点也得点。
我最近老是悲春伤秋。
我想是天气原因。反正怪天气比怪自己强。
No.63烛光晚餐
第二天晚上再次断电(听说是该片区检修电路),我们再次狂欢,校长sir再次不让走,我们再次拿出那半截蜡烛,继续点燃。
老泪纵横哦。
不过明明是自习,却干什么的都有,跟个小菜场一样,看书的聊天的串班的串座位的睡觉的吃东西的。不过今晚比之昨晚,冷静很多,多一半人认真看书,少一半人才在聊天逗笑。
大嘴永远是说话小分队里忠实一员,我和方言永远能呼噜噜睡正欢。我前桌捧着本“明星大世界”看八卦,瞅见帅哥哈喇子满地。尚堃溜到小卖部,潘明淮让他小心别被校长逮着,他说黑天半夜万一遇上校长sir一个箭闪,反正看不清脸。
我们六人里,就潘明淮一个成事的,其他的歪瓜裂枣糊墙都嫌稀,不过正如周鼎天恬不知耻那句,只要老大好就行了,以后老大发迹了我们跟着他打下手绝逼饿不死。
潘明淮心好累,交友不慎,一圈子好友没一个省事的,他妈要是知道我们几个怂德行,会钞票一扔让我们离潘明淮远点,“我儿子是要保送清华是要出国留学的,你们掏你们的厕所去”。
方言睡醒后就串班去了,当然是去周鼎天所在的4班,她附我耳边怯怯一句,我去4班,帮我掩护。我故意问,去干吗?她娇俏一句,烛光撩人,我心潮动。
还文学一把,酸的我一把推开她,快滚去4班。
苗千朵已开始有意无意往严正那凑,幸好他离万晨曦近,苗千朵小心思跑那去自我表现,也有个着落点。展现风采,吸引目标,女生把戏单纯又复杂。
潘明淮学累了小眯片刻,我凑近看他,眼睫毛真长。为什么他就不近视,而我们学习差的还四眼田鸡。他是薄薄的那种双眼皮,瘦削的下巴很瓜子。
总之还蛮好看的。
怪不得李姝妤她们暗恋不放。不过他现在是我的,以我为原点直径一米内的东西都是我的,同桌当然在内。想喜欢他,先问问我再说。所以说李姝妤愚笨,我要是她,先攻潘明淮同桌我,拍马屁送吃喝搞定了同桌我,我才能天天他耳边吹风,夸某某善良聪明智慧漂亮,娶来正适合当老婆。
我坏坏的用笔动动他睫毛,他眉毛蹙蹙磨磨牙继续睡。
我狡黠一笑,有仇不报非君子,以为忘了昨晚的仇。于是我凑近他耳朵,低低怒吼,“着火啦着火啦烧屁股啦。”
他一个猛子跳起来,范政杰又是哈哈笑。
亮亮一晚没来,铁娘子来监督几回。
所以1班整齐划一在烛光底学习,而我们班自由散漫,什么班主任带什么徒弟,我想我的怂样子是被亮亮影响的。
潘明淮醒来后,偷偷拿出两杯酸奶,我小心翼翼吸溜着,快喝完时“滋溜”一声,很响,苗千朵笔帽戳了戳我,说句“吃独食不怕消化不良”,我摇摇头说不怕,桌底潘明淮又递来一盒奥利奥,吃的我满嘴流油,幸福四溅。
很多年后,潘明淮说,你不觉得那是烛光晚餐嘛?!
我愣怔,一桶酸奶,一盒奥利奥,你让我把它们当红酒牛排??喔,恕小女子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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