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初来乍到

NO.7梁子宜解不宜结

我一瘸一拐尾随班主任站到新班级讲台中央,颧骨处顶着胎记般枣大的擦伤,用乡音浓重的普通话做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叫潘星月,初来乍到,还请指教。”

低低的哄笑,我心一凉,省城的学生,没比我们强哪去。都是一群憨鞑子,半生不熟就喜凑热闹,也不怕熟透了被人一巴掌拍碎了吐籽吃。班主任打压了窃笑,希望大家对我多多帮助,一同备战中考。还不知我深浅,已下令救死扶伤,瞧不起骨子里渗着,到底来自小城小县。

我牙关咬紧,顺着手势走向最后一排的角落,心头却鼓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我要让看不起我的人,眼珠跌落。

事实证明,我大话太响,半个月后的中考,我死无全尸。

我面无表情走到空位,同桌颇有份量,他胖憨憨一笑,眼睛没了牙还挺白,“坐坐坐,别客气。”说着收起摊满两桌的课本卷子零食袋,又是一眯眼笑。难得的阳光我附以微笑,坐下来掏出笔袋和自测卷,开始做题。

班主任巡视一周,前脚刚走,后脚一黑面男生毛里毛躁冲另一男生冷嘲,“我靠,还以为是什么绝色,搞半天是个土包子还带瘸的!你丫刚说是大美女也不怕闪了舌头!”

“闭嘴,爷刚才只看到了背影,以为是倩女,我哪知道她带那么大块胎记!”

话一出口立时招来低低哄笑,男生无意撇过来看我,不料迎上我寒冬腊月的目光。

这梁子算是结了。

来G大附中第一天,没齿难忘的名字,潘明淮、周鼎天。前者还同我一姓,五百年前一家人,到如今落个自相残杀!

忍气吞声三天后,最后一次摸底考,摩拳擦掌我就等着金光闪闪亮亮相,熟料一招釜底抽薪术,我在红毯上摔了个四脚朝天狗吃屎。

以前在县中学,我荣誉代表学校很多次参加“四校联考”,昂首阔步意气风发。不曾想联考题的含金量不如人一砖头拍傻我,题题直逼奥数,我方寸大乱答地一塌糊涂。

在收卷那刻,我看着奇难迷离的相向而行应用题,一瞬间想念老头,想念那简单而不复杂的人性化考卷,我是个一板一眼的好学生,不是冰雪聪明的一点通。

成绩单出来,我看着指摘第一的名字,觉得讽刺,说好的绝地反击,成了自掘坟墓。大家如愿了解了转学生水平,我如愿贡献了土气和傻气。

看吧,说什么来着,别他妈放大话,有本事亮剑!

潘明淮真真使了一手好剑法。

我看着他嘻哩哈啦混样子,又开始念叨老头。老头最不喜这种学生,天赋异禀却不能稳加利用,吊儿郎当长久不了。

对,他长久不了,我阴暗一笑。

我目光追寻蹿上跳下的他,等着好戏来到,他又迎上我眼睛。含毒带怨的目光刺得他六神无主,他百思不解,我哪来的底气和自信,对全班第一公然挑衅。

“嗯,那个......潘星月是吧,老师叫你去趟办公室。”临考前一天,潘明淮走我桌边传圣旨,我并没叩首谢恩,视若罔闻站起来走掉,“嗯,那个......你等等,”我站定,“上次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来之前摔伤过。”我依旧背对他,沉默片刻大步走掉,真真是一只来自北方的狼。

不说话不表态不接受歉意。

廉价的成绩,瘸腿破面的初见,提它干什么!当初的我,三分钱韭菜,由你们拿,现在来哭什么耗子。

潘明淮尴尬原地,自取其辱。边上的女生看不下去,出言助威:“跟这种人较什么劲,不理她!”

“就是,我听说啊,她爸是暴发户,从农村刚把她接来。”另一个插嘴。

“有钱什么人进不来,成绩再差不差钱,这年头。”连嘲带讽,我不怨她们,她们殊死拼搏挑灯夜战才挤进来,我的从天而降,必然招恨。

潘明淮耸耸肩,装一副无所谓走开,其实左右脸火辣辣的疼。

NO.8垫底石

我一垫底的石头,砸了第一一石子,好开心。

我微笑走进办公室,听老师的安慰和鼓励,什么潜力无穷、厚积厚发、吃得苦中苦、梅花香自苦寒来,我自动筛掉。不是班主任救死扶伤,是邱铁胜购物卡管用。

家里家外,我像只刺猬,裹着自己,扎着别人。

一切比想象的更让人捉襟见肘。

我不愿融合、不愿加入,陌生的环境,讨厌的同学,莫名的压力,让我愈发沉默。

我对潘明淮避之不及,他就一恶霸,占山(三班)为王,兄弟一帮,调戏女生,调侃老师,最穷凶极恶的,是他的成绩。

也许结了梁子,也许因转学所有人都认识我,我从未那么渴望高分、渴望名列前茅。我想一雪前耻,我受不了邱孟姗大写的看不上,恨不过他们看土鳖一样的眼光。

我一无所有,有的是杀气腾腾!

只是一周后的中考,并没轻饶我,众望所归我死无全尸。

以前我那么认真,那么努力,也算班里佼佼者,如今给人当炮灰,心底少不了挨一刀,割肉渗血。

邱铁胜对我的成绩早有准备,已托好关系送好money顺利让我升入高中部。裙带关系,有钱能使鬼推磨,我一瞬明白当初我的从天而降为什么招人恨,确实很不厚道,前三十名都不敢保证的高中部,我妥妥占了名额,像偷了别人东西。

妈妈说,这是你邱叔叔费老大劲才弄的名额,要我上进努力。这个天降的“继父”温吞慈祥安慰我,不要有压力,慢慢来,成绩慢慢总能赶上。说这话时,邱孟姗鼻底一哼,满是不屑走过我身边,眼神大写的“瞧不起”,从衣着打扮到学习成绩。

我攥紧手心,却不再发作,寄人篱下,我再闹腾,只能让我妈更难堪,打出去的巴掌最后扇给自己人,划不来。

保送高中部是一部血泪史,听上去就很残忍。最后五次摸底考,4次稳居前三百,就保送。再按全校成绩排名择优录取200名,全市撒网择优500名。我自然没能力考上高中部,连尾巴都沾不上,邱孟姗属于保送生,天差地别像根刺扎我心上。

她对我妈依旧爱搭不理,在邱铁胜施法拯救我的高中梦时,出奇没反对,邱铁胜大喜,说两“刺头”开始拔刺了,学着维护这个新组建的家庭。

只我心底明白,邱孟姗是为了看更大的笑话,抓我在身边,用她那骄人成绩一刀一刀活剐我。

但我辈岂是软柿子!

NO.9魔

中考结束我没回县城,走之前承诺聂晓星,考完后逃出生天去放浪形骸。

我将承诺抛之脑后,深居卧室疯狂K书如入魔道。

给聂晓星的扣扣留言“我全班倒一,暑假得恶补,你们玩好。”隔了一周她才回复,只一句“祝前程似锦。”

我看着回复,心底湿塌塌,不知不觉,那个略微快乐稍显活泼的我倏然消失,变得势力而贪大求全。友谊也随之死掉,曾经要好的她们变得愈发模糊,我们曾有过义结金兰,挡不住时光无情、距离设限。

我们都太轻敌,岁月好狠。

我坐公交去G大东门外的二手旧书店,将所有高一课本淘到,又跑去书店将教材全解、黄冈题库、绿色通道统统买回去,满满一书包就像拉了车军饷。

邱孟姗考完试就搬去她妈寓所,要到开学才回来,无人打扰让我彻底埋头苦学,没黑没白,不知昼夜。

我将“数理化生”整本书温习一遍,数学最难,开篇的集合函数还能应付,后期的指数对数就有些吃力,毕竟是自学。物理也难,质点位移这些概念性东西能轻易掌握,但到了力的分解摩擦具体应用时每每一头雾水。只有化学和生物,明面上看着简单,识记背诵能解决选择题和实验题,要知道我最不怕的就是记背。我将数学和物理的教材详解从头读到尾,不管看懂与否,又把难点模糊点全部标红提醒,做完了化学和生物的整本黄冈题库,虽然不会很多。此外我还日日笙歌,听英语背单词,牢记了英语必修1、2的所有单词。

一个半月,我半长不短的头发长长很多,刘海也用夹子收拾起来,擦伤痊愈,捂白不少,沉默更多。

一辈子很短,但45天很长,长到我觉得自己之前9年的学习量不及一个半月多。

人原本潜能无穷,就看是否逼上绝路。

拼命三郎的学习精神,我妈既心疼又感动,邱铁胜也高兴,当初找人忙活很值得。邱孟姗中途回来一两次,邱铁胜让她别大意,向我多看齐多学习,邱孟姗只是妥妥一句:

“看齐什么,倒数第一吗?”

邱铁胜尴尬,我妈施施然笑。

其实邱铁胜实属多心,邱孟姗是名副其实的好学生,附中的好学生,如果没有忧患意识、没有昂昂前进的动力,怎么保住龙椅。她早报了补习班,提前温习着高一课程。

我的埋头苦读,多少让我士气大增,如此殚精竭力,只为锻造护心镜,让自己好好苟活,不至于一再垫底。

只在开学一周后,我才明白,走火入魔的不止我一个,全班80%的学生都提前报班预习了课本。单从这点看,县一中的学生比不过,原因无非功夫不够深、压力不够大,危机感不强烈,另一大原因就是师资力量薄弱、资源贫乏、眼界受限。

不过,附中的孩子,比起他们,少了更多青春里该有的活泼明媚和洒脱自由。

有得必有失,两头占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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