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03坚强后盾
针对选科,我妈半点建设性意见提供不来,一个月我的闹性子被姥姥舅舅劝说没完,烦都烦了,姥姥威逼利诱说我再闹她就算碎了那把老骨头也要来G市戳我脑门心,而我要是乖乖不闹她就给我买“俺派得他吃”(iPod touch,一听就是堂哥鬼主意),我自然没了兴趣和力气再持续冷战。
眼见我妈肚子隆起来,不争的事实,亲爹没戏干爹就得用起来。
周六晚饭后,邱孟姗去了她妈妈那里,我敲开邱铁胜书房门,他瞥见我手里的表格慈容满面,放下手中的文件温和问:“表格已经填了,来找我是为了吃颗定心丸吧,家长的作用也就是让孩子们无所顾忌。”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唾沫,我咪咪一笑。
“叔叔我文科能力比较好。”
“那你选理比文科会艰难多少?”
“挺多的。”
“我前两天问你妈看过你这一年大大小小的成绩单,你文综很好,理化一般。选理有什么特殊理由吗?”
“没有,就是想学理。”
“我以为你会学文,不过文理不分家,学什么都得兼备另一方,才能适用于这个社会。”
“叔叔,我们班主任也这样说。”
“是嘛,”他温暾一笑,“不过你选理,就得准备好吃苦受累还未必名列前矛。”
“我晓得。”
“我的建议是学文,但如果你有学理的原因,并且这个原因值得你这么选择,那你就坚持你自己。”
“那我就坚持自我。”
“当然可以。”
邱铁胜将表递还我,临闭门我退回一步说,“叔叔,如果学理将来我找不到好工作怎么办?”
“姗姗怎样,你怎样。”
我俏皮一笑,“好,那叔叔你赶快工作,多赚钱,公司开越大越好。”
考不上好大学还指望你养我和我妈呢。
轻微的闭门声夹杂他低沉的失笑,我颠颠跑卧室。
没有后顾之忧,反得坚强后盾,我潇洒伶俐将表格补充完整,拍张照片发到小群里晒决定,关机睡觉此夜梦轻。
No.104有些东西死掉了
次日早晨我是被摔杯子摔家具给惊醒的。
第一反应是我妈和邱铁胜在唱双簧,细细一听才发现不是。我一个猛子跳下床,冲到客厅。邱孟姗满眼热泪啪嗒就是一颗,戾气凌人,我妈护着微凸的小腹窝沙发角显得特窝囊,我冲上前拦在我妈面前,恶狠狠看着她。
都四个月了,再瞒也瞒不住了,这一天早晚要来。
“你干什么?”我瞅眼满地的碎玻璃碎瓷杯,故作已想开,好让我妈不显得孤立无援。
“不要脸,不要脸,你们全都不要脸。”
“注意语言文明。”
“你妈做了这么不要脸的事,我凭什么不要说。”邱孟姗抽抽嗒嗒,含毒带怨看着我俩。
“什么叫不要脸的事?那当初你妈怀你也是不要脸嘛?!”
啪嚓一巴掌直直打脸上,我也一巴掌利索打回去。
她被我一巴掌打得有些蒙,以为像上次那样,我只敢举起手不敢抡下去,但她错了,上次人多眼杂围满同学,这会可是家里可是只有我们仨,连邱铁胜都没有。
邱孟姗捂着脸,眼里充血,狂化了似得一把推我到地上。嘴里贱人贱人的喊着,半点不像高中生。我妈起来劝架,她连我妈一块推,幸好我妈跌回的地方是沙发,不然我跟她拼命。她激动到有些抖,顺道抖落一地眼泪。跌倒之际我双手撑地,手心扎进去挺多玻璃,邱孟姗看着我溢血的手,这才止了哭开始后怕,抽噎几声拔腿跑了。
我嗞着牙忍着疼,心底哂笑,就这能耐跑出来当什么反派。
不过,既然她逞能当反派,我不当复仇女神就是对不起她。
我可是知道她秘密,并隔岸观火把玩着她那份单相思的不厚道妹妹。虞士郎嘛?哈,虞士郎。
我妈边哭边一个劲是妈妈对不起你是妈妈对不起你,听得我百般不是味,囫囵打断她,“妈你清理不干净,万一感染了我就得截肢,快去医院啦。”我妈慌了神这才止了哭,抹掉眼泪拉起我。娘俩正准备去医院,门吧嗒开了,走进来两人。
我失笑,树欲静风不止。原来楼下有内应,今天总是要论出个是是非非。
邱孟姗跟在一贵妇身后,虽初次照面,猜不出她才是我傻。我妈挽我的手一紧,我心底叹口气,她是真弱啊,幸亏我像我亲爹多一点。我一步上前,再次拦在我妈面前,故意将血糊糊的两只手摊于人前,邱孟姗她妈眼皮跳了跳,戾气收敛不少。
我见状赶忙呲牙咧嘴手哆嗦,装晕要昏倒,我吓不死她俩。
我妈赶忙扶住我,嘶声力竭月月、月月的喊,我心想我的亲妈啊,你见过玻璃扎手失点血就昏倒的人嘛!除了像潘明淮那种晕血的弱小生灵!我透过眼缝瞄到来势汹汹的母女俩均有些花容失色,觉得自己真是足智多谋。
“行了,姗姗走吧。看你干的好事,这么大孩子一点沉不住气。”
邱孟姗结结巴巴道,“妈,她......她......不会死了吧?”
我妈一听死直接哭出声来,我心里暗骂,死你妹的死,谁活到100岁都不定。
高跟鞋远去后,我等着开门声,迟迟不见动静只听冷冷语:
“这孩子你最好打掉,姓邱的孩子只能有姗姗一个。”
欺人太甚,我嚯得睁开眼一跃而起,极尽刻薄:
“我妈和我干爹的结晶,犯得着你这个扫地出门的外人来指指点点。”
我妈先被我一猛子扎起惊吓到,反应过来时拽拽我胳膊低低道:“月月,别乱说话。”
门口错愕的母女俩,表情渐变色,直至恼羞成怒大步走过来。来者本就不善再经我一激,怕我妈消化不了于是赶忙服软,抢她们先说:
“我是说您是邱叔叔前妻,您前夫要添个小宝宝,您没有权利插手。”
造人计划凭你个前妻能拦得住?!
“潘星月,你说话放尊重点,不然我让你好看。”邱孟姗声色俱厉。
她妈冷笑,摩挲她后背看着我字正腔圆道,“姗姗,你跟她较什么劲。有娘生没爹教的东西,犯不着。”
这话以前野小子没少对我说,虽那会很小,时隔多年仍免疫,但我可以当他们疯狗乱咬人,却不能轻易饶恕这对母女俩,我们天生是冤家。于是我眯眯眼,唇红齿白笑容明媚说:
“妈,我们赶快去医院吧。有爹生没娘教的东西,跟她们在这瞎掰掰什么!”
“你......你......你”,邱孟姗指着我字不成句,抡起胳膊又是一巴掌,她当她打习惯了,我也是打过一次就想着再打第二次,刚准备出手,一眼瞥见开门进来人,拽着睡衣裤腿儿强按捺住自己,心想就这么忍了算了,当着她爸打她于我们没好处。
熟料邱孟姗得寸进尺,见我势弱,抡起再来清清亮亮一巴掌。人得势了,劲都大了,这巴掌抡地我生疼生疼,眼泪自然哗哗,余光瞥见瞠在原地的邱铁胜,我一屁股倒地上轻轻摊我妈怀里,柔柔弱弱的我妈加上故意柔弱的我,母女俩抱作一团,看得邱铁胜火星四溅。
他大步走来时,邱孟姗一个激灵看向身后,她妈倒是很淡定。
当然,结局很平静。
邱铁胜沉声“请出去”他前妻,并请她不要再来骚扰他妻子,这到给足我妈面子。至于邱孟姗,他只说了四个字,“下不为例”。
他开车极速送我去医院,我妈一个劲啜泣,柔弱无骨让我不胜其烦,但此举动落到邱铁胜心理却是扎心疼。我瞥眼他铁青的脸,我妈后半辈子也算有着落了,这个小东西应该生出来。
但我呢?!邱孟姗是他宝贝女儿,一句“下不为例”就不了了之,下不为例什么?如果再犯他要怎么做?我苦笑,摇下车窗看向窗外攥紧拳头,结痂的手再次破裂溢出血来,但我不疼。也许我刚才该一巴掌打回去,拽裤腿儿干什么,我装柔弱跟我妈柔弱在他眼里性质原就差太远,我装什么?!一阵鼻酸,委屈的泡泡涨得我泪眼花花。而扑面的热浪很快风干我眼眶,不着痕迹,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有些东西就那样死掉了。
说什么坚强后盾,我亲妈为什么要怀孩子,我都还没搞懂,又如何去揣测别人有无兴趣当我爹。
燥热的盛夏,凉凉的钝痛。我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不再指望人爱我,但人欠我的必定要讨回来。脸上的五指红印,年少气盛里标志的是耻辱和无能。
No.105出气筒
从医院回来,我关了房门窝被窝蒙住头,空调开最大,单薄的夏凉被渗着森森寒意,随身听撕扯着林肯的歌。门并未反锁,一心想着自己帅气的造作待会被发现,任何人适度附赠我些不疼不痛的安慰,都可让我暖和点。
直到我睡着了醒过来,太阳滑落西窗口,都无人问津。
鼻子又开始冒酸水,我嫌自己不争气,哗的掀开被子翻身下床,准备去流浪,准确说离家出走几小时。
穿衣服间隙,手机来电潘明淮,短T刚套进脖子我来不及拽下去就饿虎扑食扑住手机按下接听键,“喂喂。”
“怎么一直关机啊?!”
“刚睡醒才开机。”上午的一切我就当做了场梦。
“wow”,潘明淮倒吸一口气,“太阳都落山了,你牛逼”。
“‘太阳都落山了’?语气跟村妇一样。我请你滑旱冰,去不去?”
“去,当然去。”
“那一会见。”
“ok”,刚想挂电话,潘明淮哪壶不开提哪壶,“潘星月,你今天中奖了嘛?这么高兴。”
我表情凝结,语气生硬,“对,姐姐我今天中了大奖,要多大有多大,免费请你分享。”说完直接撂了电话。
潘明淮很识相,没再打回来。
我缩手缩脚出了门,坐上公交才给我妈发了条短信:我今天去闺蜜家,晚上不回来。
本打算流浪几小时,潘明淮来电后突然就想着夜不归宿,逃离地球不得已那就逃离家庭大半天。有个二傻子在身旁起码二半夜坐马路牙子边不用再担惊受怕。
瞥见潘明淮时,我将缠满纱布的手藏身后,走近时献宝似的“铛铛铛铛”将两只五花大绑的爪子凑近他眼前。
“怎么样?好看吗?鼻环算什么,乞丐裤算什么。”
潘明淮蹙眉,“亏你笑得出来,没心没肺跟傻狍子一样。怎么弄的?”
我嘴角抽抽,“摔了一跤,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挺没心没肺的。”
“摔跤要不蹭花脸,要不断条腿,没见过摔你这样的。”
我踢他一脚,“你管我,我们家摔跤只伤手。你去不去滑旱冰,去就别废话。”说时我往馆内走。
“三级残废玩什么旱冰,一会摔断腿我可不背你。”
我不理他,径直往前走,直觉身后没人时便回头看,潘明淮站远处接着电话。太阳一下子跳入地平线,折射散射在高楼瓷砖、广告展板的橘黄色余晖立时消失,天色黑了一大截,跟走来的潘明淮乌青的脸色交相辉映。
我背着书包一路走一路哼嗤,一边骂咧咧,“周鼎天,别让我看见你,看见你我保证掐死你。”
预设的滑旱冰成了满城寻人,黑泥鳅昨晚彻夜未归,到现在都没回家,他爸妈寻之未果只能求助潘明淮。潘明淮挂掉电话那刻我只想将细泥鳅扁成宽带鱼。那么多人关心他,他父母因他操尽心血,他有什么不顺心的,要去祸害自己。哇哇的身在福中不知福。我离个家出个走容易么,自身不保还要救人于水火,哇哇的谁来救我脱离苦海呢!
我一路碎碎念,潘明淮沉闷不语,窝一肚的火撒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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