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96中学的纸飞机,终于飞回我手里
老人们都讲究日子,再是着急,也得按部就班徐徐图之,挑来选去,将订婚宴选在了正月初六。
按潘明淮心思,他是打算订了婚,缓冲几天直接办婚宴的,免得夜长梦多,但他知道这样操之过急对我是极不尊重的,因此,即便我们所有人都看出他想法时,他也缄口不提。
怕他憋着,我只好替他跨前一步,提了个折中建议——订婚后,就去领证。
订婚宴本就是个形式,不必在意,结婚证才是法律赋予的真正羁绊,有了羁绊,潘明淮就不会再惦记得失,走美走得方可安心。对他而言,心上负担能少一分是一分。
订婚前,他陪我回老家拜访了爷爷奶奶,原计划买商务舱让老人出席,老人家不愿长途奔波,更舍不得花路费,便推辞了,承诺说结婚一定到省城,吴阿姨跟着承诺结婚一定去,最后只有我爸和潘星宇跟着一块走。上了飞机后,我同父亲坐在了双人位上,既圆满了潘星宇缠着他偶像姐夫的追星梦,方便他问东问西,也满足了我和父亲要坐一块的需求,好向他细细诉说男方家世底细。
父亲本就局促不堪,怕丢我排面,听及女婿书香传世,一门全是教授高知,神色明显灰暗不少,我伸出手将他胳膊挽紧,头贴近。甜蜜的亲情,这么多年第一次,打我记事以来,打双亲闹不和,我似乎从未牵过父亲的手、挽过父亲的双臂,这一挽,陌生又致命。
父亲防线一崩,眼窝红红,又不想被人看到,便扭头战术性喝水,趁机擦了擦眼角之湿,平息后拧好杯盖道:“爸没用,你结婚什么也添不给你,让你在婆家面前腰杆都挺不直。以后要受了委屈,还不好冲出来护你。”
我笑说,“您这都什么糟粕思维,聘金嫁妆只是心意,意思意思就行,你们非得比出个高低。您不指望嫁女发财,他们不指望娶媳致富,我们俩有手有脚靠得了自己,所以都别给彼此背包袱,都一把年纪了,为自己着想就行。”
我爸苦笑:“爸就求以后不拖累你们。”
我点头:“正解。不过劳,吃好喝好,保持健康,就是对子女最大的恩惠。”
根据长辈要求,订婚、结婚要有媒人居中传话,有些话当面锣对面鼓不好张嘴,潘妈问我有无合适人选,我想了想,念及万姑妈的幼子上学问题,心思一动,便冒昧问了问万姑妈是否有空参与。万姑妈知晓潘明淮家境,接通我的电话,初初一听就明白了我的用心,便顺着人情梯,乐意之至地参与进圈子里。
订婚前,双方父母简单约见面,万姑妈早早就到了酒店,潘明淮在我授意下,带着他爸妈也早一步到了酒店,他对万姑妈给予我的照拂一通感激后,退出中心,将话题很圆润地转给两位女士,两人气场相近,很快就聊到一起。
万姑妈对我交口称赞,潘妈每将目光移至我身,我就知道,万姑妈又在不遗余力的为我商吹,真是羞臊的一批。
我爸妈抵达酒店后,顶级社交的万姑妈,随着潘妈一道起身相迎,介于我之前的如实相告,她并未将自己设定为局外人抱臂旁观,而是真心实意的全情投入,助我化解阻力。她稳稳接住俩家妈妈尴尬、别扭的见面会,不显山不露水地将二人引向一个渐次舒适的话圈里。当三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聊起来时,潘明淮和我皆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
潘爹见三个女人相处融洽,便将注意力全部投到了我爸身上。他给予我爸十二分尊重,很随和地同他聊一些日常,并捡着我爸话头往下聊,我爸一高中肄业生,在大教授面前竟变得能说会道,人自信了,佝着的背都挺阔起来。
我看眼潘明淮,潘明淮也看眼我。
我给他发了条信息,示意他看手机:你很好,是因为你爸妈言传身教教的好。
他得意一笑,回复我:所以要珍惜我,别把我半道甩了。
一如我说,两家人既不指望嫁女发财也不指望娶媳致富,三观契合,聊天就变得轻松起来,双方家长给多给少只在心意,而且这份心意只给到子女,双方父母分文不取。因此这场婚事的最后,最大的富婆成了我。
关于订婚,我本是简单准备的,潘明淮却极其重视,拉扯着周鼎天、方言两人忙前跑后将婚宴搞了个浪漫的形式主义,还就着我的喜好,加急订做了一套极清简的中式礼裙。
婚宴开始前,他带我进到包房,从兜里掏出一对后跟贴,单膝跪地,弯下腰替我贴到鞋子里。
我诧异非常:“哪来的?”
他笑:“跑腿买的。刚方言说你鞋子高,让你走路当心点,我才意识到你平时穿惯了平底鞋,高了会磨脚。”他揉了揉我脚后跟,“疼不疼?”
我点头道:“一点点,鞋子很好,就是高了点。”
他笑,“你又不矮,穿点带跟的就行,何必这么高。”
我笑,“当初是谁一口一个矮萝卜的。”
“好听话要反着听,不能当真去听。”
“我知道,这不为了配合你身高嘛。谁让你高山仰止呢,穿高点,更登对。”
方言推门进来,一眼无语,侧着脸扇走空气里弥漫的酸腐味,当面蛐蛐:“杀狗助兴,差不多得了,别跪着了。”
潘明淮在她进来时,就起身立在一旁,只笑不语,浑身幸福,好闺蜜真替我高兴,高兴地把潘明淮挖了一眼又一眼,不损他一句仿佛对不起她份子钱。就在她要开黄腔的时候,潘星宇推门进来喊了声“姐夫”,潘明淮如蒙大赦,立马出去应酬。
陆陆续续,内亲都到了,人在西安的最好的几位朋友都来了,我和潘明淮站在大厅口礼接着所有人,苗千朵挽着李毅明走进来,看到我就甩开他男人,贴上来问我要抱抱和亲亲,小嘴撅起啾咪啾咪直望我脸上贴,李毅明拦不住,潘明淮挡不得,若非今日鞋跟高,差点被她亲一嘴。
她说我变了,“你不爱我了。”
我笑,“从来没爱过。”
她正要演戏,方言过来一把拉走她,啐道:“女为悦己者容,今天捯饬这么美,可不是为了让你亲,有点眼色行不行。”方言将苗千朵拉到仪静体闲的万晨曦跟前,让她跟淑女多学习,可猪是爬不上大树的,她注定是搞笑女,学不了林黛玉。
几人闹着笑着,聚在一边,插隙闲谈,画面很美,淑人君子,一个两个神采奕奕。我俩主角被簇在中心,众星捧月般,更显风姿。
潘妈注意了这边很久,同她对视以后,她很慈善的为我一笑,多年干戈化玉帛,我一瞬有些心酸,终究是大人妥协给孩子,用心良苦输给了造化弄人。
我不是顶配,但是个良配。
她是个拎得清之人,事已至此,她流于形式地淡脸几回,就徐徐温暖起来。她大度能容,从始至终,从未真正意义上刁难我,所有的困难与排斥、寻死及觅活,皆我一家之想,纯粹的精神内耗。
我同潘明淮絮叨时,他揉了揉我脑门:“当初说你不要胡思乱想,有那功夫不如逛个街,你不听,现在知道无用功了吧,所以啊以后凡事听我的。”
我反问语气:“凡事都听你的?”
他认真回答:“大事听我的,小事听你的。”
我“哦”了声,他继续补充:“当然了,都是小事。”
婚宴结束,宾客散尽,双方父母,还有潘爷爷奶奶等几个至亲坐一起闲聊,我陪着万姑妈坐在爷爷奶奶跟前,就坐之前,万姑妈拉我到一边特意叮嘱别提上学一事,说此事不急于一时,我点头明白。只要时间成熟,能不能上学,就是潘爷爷张口和他领导学生一句话的事,当然,该准备的敲门金还是要有的,顶好的私立院校,不怕你没钱,最怕你找不到门。
能帮她解决上学问题,也算是我借用婆家资源还了她天大的恩。
婚宴结束,潘明淮光明正大宿到了我的小公寓,翌日一早,两人揣着身份证就奔赴民政局,交换余生。
鸿案相庄,明月入怀,自此悲喜共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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