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灾和**从来紧紧联系,当灾难来临的时候,谁能准确指出它发生的原因呢。
虽说有肥遗和颙此类带来干旱的凶兽,但也有带来吉兆的动物,比如麒麟现则天下太平政治清明。
在很多年以前,在干旱还没有发生的很多年前,能看见麒麟往返于王都和神山。越临近干旱发生的时间,就越少看见麒麟,直到某次匆匆一面,之后再也没见到了。
干旱发生后,大家恍然醒悟似地关注王都,发现王都已经混乱不堪,君王酒肉池林纵情享乐,官员对上谄媚对下残暴,人民累死累活当牛做马。
王都也出现肥遗和颙,但是似乎谁也没有当回事,只是祭祀的次数增加了,被祭祀的牲畜和活人更多了。
生活在小邑里的人活着已经很辛苦了,所以明白原因后知道自己无能为力,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
“你是说因为君王昏庸无道,政治混乱导致了干旱吗?”任月道。
“我们是这样认为的。”窃冥回道。
“之后怎么办呢?任由灾难继续发生下去吗?”任月道。
“肥遗和颙从一个角度来说代表了天意,干旱是上天的警示和惩处。下界雨师祈雨即是祈天,如果祈雨失败,巫尪会选择牺牲自己与上天直接沟通。”窃冥道。
“那太残忍了,你说的是焚暴巫尪吧,巫尪也是人,被活活烧死难道不痛苦吗?”尹双清说道。
“如果不能带来甘霖,巫尪的存在还有什么价值?”窃冥道。
“难道你只为一个工作活着?对,你是巫尪,但你也是窃冥啊,一个鲜活独立的、有血有肉的人。”尹双清激动道。
尹双清有些激动,任月看窃冥脸色不对,出来打圆场道:“冷静冷静,我们互相理解,不用分辩出高下,聊聊别的吧。”
长久的静默。
窃冥平静道:“明天雩祭,你们来看看吗?”
任月纠结道:“会被人认出来吗?”
窃冥惋惜道:“我忘了这件事了,是我考虑不周,那便算了,休息吧。”
窃冥让出自己的床,蜷缩在干草地铺上,整个人浸没在黑暗中。
尹双清面露愧色,任月拍拍她道:“睡吧,明天说。”
翌日。
任月睁开眼睛,房内只有她一个人。
“双清?窃冥?”任月掀开被子下床。
任月心里发慌,着急向外走,在门口迎面撞上窃冥。
“你还好吗?我是不是撞疼你了,怎么脸色这么苍白?”
任月接过窃冥手里的早饭,搀着窃冥走向桌凳。
“我自己身体的原因,和你没有关系。你刚刚叫我?”窃冥答道。
“我一觉醒来你俩都不在,心里发慌,你看见双清了吗?”任月道。
“我出去的时候她还在床上……我在外面也没看见她。”窃冥道。
任月心里划过尹双清离家出走这个绝不可能发生的猜想,想了一会儿也里不出头绪,于是拉着窃冥出去找人。
尹双清这时也很着急,她就比任月早下床那么一会儿,一直在任月身边。
尹双清试图用声音和触碰引起任月和窃冥的注意,但是这两个人根本看不见自己。
尹双清简直崩溃了,她看见任月和窃冥满面愁容走屋子,静默着紧锁眉头,自己在她们身边围绕着干着急。
“噗——”尹双清气得胃里反酸,撑在桌边干呕起来。
任月和窃冥这才看见尹双清,急急跑过来,关切道:
“你没事吧。”
“喝水喝水。”
尹双清被扶着回到床上,慢慢说事情的原委。
“或许是隐身术吧。”窃冥道。
任月看一眼窃冥,再看一眼尹双清,心里重新过了一遍这几天经历的事,她想到那只受伤的兽和那棵巨大的树。
“窃冥,巫尪能传给巫尪术法,动物能传术法给人类吗?”任月问道。
窃冥设想一下这个说法的可能性,也不确定,迟疑道:“是什么样的动物?”
“长得像马,有四条腿和两只耳朵,耳朵很大,尾巴很长,对了,头上还有一只角。”
任月看不懂窃冥的表情,那表情有些奇怪,混合着困惑和强压下去的惊喜。
“感觉是一头很厉害的动物,如果它本领高强的话,说不定它真的传了法术给双清。”窃冥道。
“啊双清也……”任月的话被尹双清打断。
“双清,你能控制它吗?”窃冥道。
尹双清试了一下,无果,此事便先放下下。
窃冥拿过早饭给尹双清和任月,是一盘散发药香味的粗麦饭团。
早饭后的时间距离正午还有很久,任月陪着尹双清熟悉隐身术,把自己熟悉飞行术的经验分享给尹双清。
窃冥在遥远的另一侧为雩祭做准备。
任月和尹双清不久前问窃冥为什么这片区域只有窃冥一个人生活,那些空出来的房子是怎么回事。
窃冥答道干旱晒干了河流,贫瘠的土地养活不了大量的人口,于是很多人搬迁到几十里外。窃冥留在这里一方面是怀念和母亲共同生活的旧物,一方面是用巫尪的力量驱赶肥遗和颙,保存旧址。
窃冥不需要为雩祭准备牺牲,自从部邑迁移,每到雩祭窃冥只需要准备祭服。
窃冥最后检查一遍衣服,一只手攥住衣服的边缘,一只手慢慢地顺着羽毛生长的方向划过。羽毛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背面的几片彩羽瑰丽绚烂。
窃冥望着任月和尹双清的方向怅然,缓缓吐气,用风声传去自己的声音:“我先行一步,等我回来。”
尹双清侧首,窃冥的身影进入遥远的拐角,一缕风吹起她的裙摆。
“你刚刚为什么打断我的话?”任月站直道。
尹双清靠在半身高的石头上,眯着眼感受阳光射进叶片群变得碎落的斑点,“她明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可是她不告诉我。”
任月有些糊涂,“你说了什么,我怎么不知道,”任月回忆窃冥这几天的行为,也没发现不对劲,“或许窃冥也有自己的考量呢。”
尹双清道:“或许吧,但是谁知道呢。我们来那天她也看见我俩飞啦,我截住你的话也是想告诉她不要怀坏心思。”
任月点头道:“好吧,那我们继续。”
尹双清点头道:“当然。”
窃冥回来时任月和尹双清正在生火。任月和尹双清见天色稍晚窃冥还没回来,意识到不生火就要与黑暗融为一体,在白日里暖洋洋的居所在黑夜变得阴凉森然,于是学着窃冥的样子点火。但是不说这两个人生活在科技高度发达的现代社会,就说昨天晚上她两个的注意力都在窃冥讲述的故事上,如今面对这些铜器使用的先后顺序都茫茫然,哪里能凭一个模糊的印象生出火。
天上挂着月牙儿,繁星明暗闪烁。窃冥脚步沉重,与地面接触时发出沉闷的声音。她没看见昏黄的明亮,先是一愣,继而听见一阵叮铃哐哐的声响,才反应过来任月和尹双清可能不会生火。
窃冥不用自己的眼睛看,凭着多年的熟悉一步一步走到了门外。屋内两个人正生火生得火热,根本没注意到门外的声响。
“抱歉,我回来晚了。”
欻啦啦地,两个人手中的工具都掉落,和地面撞击发出尖锐的声音。两个人都被吓了一跳。
“啊、啊,你回来啦!”任月很兴奋。
“哇……”尹双清长舒一口气,既为不用生火开心,也为窃冥的回家卸下担心。
窃冥道:“我没想到会耽搁这么久,所以白天没有预备晚饭,抱歉。这是我带回来的,嗯……”窃冥有些犹豫,说到这里时卡顿了。
任月笑道:“我和双清一整天也没去哪儿,不饿,窃冥你不用抱歉。我们为你的挂念很开心。”
窃冥背对门外,整张脸隐没在黑暗中,“我来生火,你们快去吃饭。”
火已经燃烧起来,三个人挨着坐下。
“啊?明天还要去?”任月吃惊道。
“为什么?今天没有做雩祭吗?”尹双清咽下食物道。
“今天出了一些差错,总之没有成功下雨。”窃冥声音闷闷地,长叹一声仰面靠在柴堆上,失神地望着月亮。
任月和尹双清开始搜肠刮肚寻找安慰人的话,只听窃冥道:“明天……你们来看看吧,刚刚说双清已经能自由控制隐身嘛。”
尹双清顺着她道:“当然可以,我们明天隐身着身陪你,远远地看,不打扰你。”
任月没说话,白色月光在眼眸中倒映成担忧的河流。
昨夜三人饭后畅聊,说到可以由任月一手挽一个飞去,窃冥引导方向。今早窃冥早早起来做饭,手脚很轻,没有惊醒任月和尹双清。
早饭仍是粗麦饭团,仍是苦涩的药香味。窃冥做了三个,一人一个。饭团熟了,窃冥还等在火边,她自嘲般嘲笑自己:“你可是巫尪,成天唉声叹气算什么。”嘴巴说出话心里就好受多了,窃冥站得挺直,挥手灭火,去叫任月和尹双清起床。
三个人小口小口嚼着,窃冥望向昨天拿回来的祭服,费力咽下干涩的粗麦,扶着杂物台不动声色地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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