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先是一个男人粗俗猥琐、带着浓重醉意的狂笑声:“哈哈哈……小贱人!小杂种!想逃?你跑回韩家也没用!你以为认祖归宗就能当大小姐了?做梦去吧!”声音嘶哑癫狂,正是周同。

紧接着,是更加清晰的怒骂,背景里似乎还有女人的微弱哭喊:“你亲妈……呸!赵凌萱!那个高高在上的贱人!当年在医院……呸!狗眼看人低!看不起老子这个穷鬼?哈!到头来怎么样?!还不是被老子婆娘耍得团团转?!还不是乖乖帮老子养了十几年女儿?!老子的晴晴!才是公主命!”

录音里的男人发出一连串更加嚣张、更加得意的狂笑,那笑声充满恶毒:“你那几个好哥哥……韩立?韩宇?韩嘉?哈哈哈!现在他们护着谁?还不是老子我的晴晴!他们?他们算什么东西?在老子的晴晴面前,那就是几条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懂吗?几条狗!专门给老子女儿看门的狗!哈哈哈哈哈……”

笑声陡然停止,转而变成暴戾的咆哮:“你给老子听好了!小贱种!就算你现在回去了!爬回韩家了!你也只能是我晴晴脚下的一条贱狗!永远都是!听见了没有?!妈的!跟你说话呢!装什么聋子?!”

然后,录音里传来一声极其响亮刺耳的啪!

是手掌重重掴在人脸上的脆响!紧接着是一声极力压抑却又无比痛苦的闷哼。

那巨大的耳光声,像一个无形的、冰冷的耳光,狠狠地、同时抽在了整个韩家餐厅里每一个人的脸上!

“……说话啊!贱种!”周同醉醺醺的尾音在手机破喇叭里扭曲变形,然后渐渐低了下去,似乎录音到这里被掐断了。

录音结束了。

餐厅里死一样的寂静。

韩宇那高举的、紧握的、充满暴戾气息的拳头,如同被瞬间冻僵的铁块,无比僵硬地悬停在半空中,距离周明月惊恐万状的脸,不到二十公分。他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涨红的脸,此刻如同刷了一层石灰浆,血色褪尽,一片惨白,眼睛瞪得像铜铃,瞳孔里的暴怒被一种混杂着极度震惊、难以置信和被**裸羞辱后涌起的滔天怒火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细碎的愧疚所取代。

坐在主位的韩松云,面沉如水,放在餐桌上的手却捏紧了筷子,赵凌萱手中的汤匙直接掉进了盘子里,发出一声刺耳的哐当,她保养得宜的脸上一片空白,然后是羞愤、尴尬以及更深层次的惊恐交织,韩立的脸上,那刻意营造的威严和厌弃如同被地震撕裂的面具,寸寸碎裂,只剩瞳孔深处的地震,韩嘉像是被那一声耳光声钉在了椅子上,张着嘴,看着地上那只破手机。

而韩晴……

她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去,变得比窗外的月光还要惨白,她捂住了嘴,录音里亲生父亲那得意忘形又充满侮辱的狂言,像毒蛇一样钻进她的耳朵。那一声脆响的耳光,更是让她浑身猛地一哆嗦,仿佛打在了她自己脸上,他妈的这老东西到底想干什么,这是要毁了她吗?

王妈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迅速弯腰捡起了那个还在微弱发出沙沙声的破旧手机,小心地护在了周明月身前,防止韩宇失控打砸,同时,她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愤怒和怜悯,看向了石化状态的韩家众人。

周明月在韩宇拳头逼近的巨大恐惧和录音突然播放的双重冲击下,终于支撑不住,软软地瘫倒在王妈怀里,身体还残留着惊悸的颤抖,意识似乎有些模糊不清,眼神失焦地看着餐厅那华丽璀璨的水晶吊灯,嘴角几不可查的扬了一下。

华丽的餐厅,昂贵的晚餐,富足的空气。

但此刻,这里只有那破手机里回荡不散的恶毒咆哮、一声脆响的耳光声,以及一个饱受摧残的女孩瘫倒在仆人怀里无声的眼泪。

周明月被王妈和另一个女佣小心地搀扶着离开了餐厅,那单薄的背影消失在通往楼梯的转角,留下餐厅里的众人和桌上那些早已冷却、无人问津的珍馐。

韩晴像是被那录音里亲生父亲的咆哮和最后那记响亮的耳光彻底击垮了,她浑身发冷,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那个从小打骂周明月的男人,那个像毒蛇一样的周同,那个正在被父亲彻查的周同,他得意忘形的每一句话,都是砸向她的重锤,狗?看门狗?那些称呼像烙印一样烫在她心上!她不敢再看父母和哥哥们此刻的眼神,连二哥韩宇投来的关切目光都像芒刺在背,她踉跄着站起身,声音细若蚊蚋,破碎不堪:“爸……妈……大哥二哥三哥……我……我头好痛……我想……想回房休息……”不等任何人反应,她就捂着脸,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跌跌撞撞地逃回了楼上的房间。

偌大的餐厅,只剩下五个韩家核心成员,空气沉甸甸的,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录音里那暴戾的辱骂声和周明月绝望哀求的余韵。

“爸!妈!”二少爷韩宇最先从巨大的冲击中缓过神来,但不是因为周明月的遭遇,而是那个录音里反复强调的要害,我的晴晴!他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脸上是又惊又怒的赤红,声音急切得有些变调,“你们都听见了!周同!那个疯子!根本就是个没人性的畜生!要是……要是把晴晴送回那种地方……”韩宇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光是想象就让他不寒而栗,“绝对不行!晴晴不能被送回去!死都不能!”

韩松云的目光缓缓从楼梯方向收回,那目光深邃复杂,不再是之前的冷漠,而是裹挟着审慎和一丝被强烈耻辱感刺痛的阴霾:“你闭嘴!”他冷硬地打断了韩宇的聒噪,目光扫过二儿子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你怎么不想想,你那亲妹妹,在那个畜生手底下吃了多少年的苦!”亲妹妹,第一次被如此清晰地挑明,带着沉甸甸的重量,狠狠刺在众人心头,韩松云盯着韩宇,像是要剜出他心底对亲妹仅存的那点冷漠,“那录音里的打骂,是假的?她身上的伤,都是装的?”

一旁的赵凌萱,从录音响起的那一刻起,整个人就陷入了一种僵直状态,她的脸色白得吓人,身体微微颤抖着,她满脑子都是周同那句癫狂的吼叫“赵凌萱!那个高高在上的贱人!当年在医院……看不起老子这个穷鬼?”。

看不起他…

高高在上…

羞辱…

当年在医院临产的种种细节,一些模糊的、早已被她遗忘的片段逐渐浮现,她当时意外早产,没能赶到她提前约好的私立医院。普通的医院,普通的产房,护士提及过一个行状猥琐的男人总在附近徘徊,自己当时还皱眉嫌晦气等等……原来…她当年不经意间显现的优越和鄙夷,竟然成了滋养这场罪恶调包恨意的温床?她的心被一种复杂的情绪猛烈冲击,即有被当众揭短的巨大羞愤,也有对自身行为的怀疑和难堪,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针对周明月这个亲生女儿境遇的……强烈的、如同被钝器重击般的抽痛,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眼神涣散地、失焦地看着面前冷掉的汤。

大哥韩立深吸一口气,试图稳住局面,他理解父亲的意思,但心底那份对韩晴根深蒂固的保护欲依旧占据了上风,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且富有兄长担当:“爸,妈,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说这些也无济于事。”他迅速瞥了一眼母亲赵凌萱失魂落魄的样子,然后看向韩松云,“周明月若是您失散的女儿,咱们也不至于容不下她一个女孩,让她留下就是了,不过是多添一双筷子。但是!晴晴,却是绝不能送回去!她是在我们韩家长大的女儿,是我韩立的妹妹!从小到大她就没受过半点委屈,娇生惯养出来的!那个周家是什么龙潭虎穴?把她送过去和把只羊羔扔进狼窝有什么区别?!我第一个不同意!”

这时,一直处于信息过载、脑子乱成一团浆糊的三儿子韩嘉,在巨大的冲击刺激下,某种东西似乎突然挤进了他那平时不经常使用的大脑,他看着大哥韩立那张义正言辞、为韩晴据理力争的脸,又回想起录音里周同得意忘形吼出的那句话“韩立?韩宇?韩嘉?在老子的晴晴面前,那就是几条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懂吗?几条狗!”

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迷雾!韩嘉猛地转头看向韩立和韩宇,眼神里充满了初醒的惊愕和毫不掩饰的荒诞感,脱口而出:“卧槽!”他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指着韩立和韩宇,尤其是韩立,“大哥!二哥!我现在他妈怎么突然感觉……周同那疯子……说得真他妈对啊?!”他声音都拔高了,“你俩刚才那护着晴晴的劲儿……可不就像那老畜生说的,听话的……”“狗”字他没敢直接说出口,但那眼神和表情,比说出来更扎人。

“韩嘉!!!”

“你说什么?!”

两声愤怒的、带着森冷警告的厉喝同时响起!韩立和韩宇霍然转头,两双眼睛死死钉在韩嘉脸上!那眼神里的凶厉和压迫感,韩宇更是踏前一步,一副要动手教训这个口无遮拦弟弟的架势。

韩嘉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眼神吓得猛地一缩脖子,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他那点刚冒头的清醒瞬间被兄长的积威打回了原型,他像是意识到了自己捅了马蜂窝,赶紧把后半句咽了回去,飞快地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再不敢看那两位怒火中烧的哥哥一眼,扁着嘴,小声嘟囔了一句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我什么都没说……”。

韩松云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小儿子那句近乎本能的尖锐质疑,像针一样扎在他心头,也像一面扭曲的镜子,映照出这个家长期以来令人窒息、被情感扭曲的可悲面目,他闭了闭眼,一股深深的疲惫感涌了上来。半晌,他睁开眼:“行了!都给我闭嘴!”他目光沉沉地扫过每一个儿子,尤其是韩立,“这件事,到此为止!谁都不许再提!”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长子的脸上,带着最后一丝警告和命令:“韩立,你作为他们的大哥,以后周明月住在家里,她该受到照顾的地方,和你该负起的责任,你要心中有数,别厚此薄彼!”

韩立感受到父亲的警告,心头翻涌起了不满和憋屈,他对这个突然闯进来、带来无尽麻烦和耻辱、且惹人不快的家伙,实在是厌烦透顶。但父亲的权威不容挑战。他只能强压下那口浊气,垂下眼睑,声音低沉僵硬地应道:“知道了,爸。”

那声知道了,与其说是承诺,不如说是毫无温度的服从命令,字里行间都透着被强行压制的抵触和冰冷。

二楼长廊空旷而寂静,沉重的实木门隔绝了楼下的暗流汹涌,光线透过高窗洒在柔软昂贵的波斯地毯上,衬托出色彩格外的艳丽。

韩晴坐在梳妆台前昂贵的天鹅绒矮凳上,空气中弥漫着她最喜欢的某种小众昂贵的香氛气息,她习惯这种用金钱精心堆砌出的优雅和安宁,她已经平静下来,脸上甚至贴着一张据说价值不菲的顶级的面膜,只露出一双精心描绘过的眼睛。

然而,那双露出的眼睛里却没有半点放松,只有冰冷的算计和挥之不去的阴影,她拿起一支同样昂贵的护手霜,慢条斯理地一点点涂抹在白皙柔嫩的手上。

“周同……”她无声地咀嚼着这个名字,眼神透露出毫不掩饰的刻骨仇恨,“这个烂酒鬼!废物!老畜生!”她猛地攥紧了拳头,“蠢货!他怎么会说出那些蠢话!录音!那该死的录音!”

那录音里周同得意忘形的叫嚣韩家那群傻子、护着晴晴的狗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鞭子抽在她精心维持的形象上,这哪里是让她继续当公主,分明是在把她往火坑里推,让韩家人意识到她和那个卑劣下贱的家庭有无法割断的血缘联系,这简直是在给她上催命符。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她对着镜子,手指轻轻抚摸着面膜的边缘,眼神逐渐变得怨毒:“周明月……哼,你倒是演的一手好戏!”她想起餐厅里周明月那副惊恐万状、畏畏缩缩的样子,“一个聋子,偏偏就那么凑巧地掉出了那段关键的录音?是在哪个挨打的时候不小心按下了录音键?”韩晴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装得真像那么回事!被二哥吓得手机都掉出来了?鬼才信!”

但随即,她眼底又浮现出一丝得意和庆幸:“好在大哥他……”想起韩立下午在琴房和刚才在餐厅坚定不移的维护,甚至不惜顶撞父亲,韩晴的心稍稍安定,“大哥对我最好,他一定不会放弃我的!二哥也是,三哥……”想到韩嘉,韩晴眼中闪过一丝阴郁,随即又被不屑取代,“三哥就是个草包,不用管他。爸妈那边……虽然被那个录音冲击了一下,但只要我好好表现,问题不大。”

她的目光重新投向镜子里模糊的面膜脸,那眼神却充满了**裸的恶意:“周明月,你以为拿着那段录音回来就能在韩家站稳脚跟?做梦!”她轻轻捏起一缕散落在肩头的柔顺长发,“一个野了十七年、带着一身土腥味的野丫头,再装可怜,再模仿那个女人的脸,也改变不了你骨子里的下贱!韩家的门,不是你能高攀的!”

护手霜被挤了一大坨在掌心,她用力地搓揉着,仿佛要将什么肮脏的东西搓掉。“我得想办法,让所有人都更讨厌你才行……”她喃喃自语,眼神里满是盘算,“得让他们看到你的粗鄙、贪婪、愚蠢……或者……”她的声音压低,带着一丝阴冷的寒意,“或者……偷窃?撒泼?顶撞长辈?呵……周明月,这里是我的家,你算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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