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早忘了

“对不起对不起……等了好久了吧?”西装正式,英挺帅气,左城迎面大步而来。

灵珰笑着摇头,“还好。”

“我和极光说了这几天去看你,可最近实在忙的紧,实在抽不出身来,怎么样,伤好些了吗?”左城说着将墨蓝色西装外套脱下挽在臂上,大约真的来的很急,他额上有细细的汗。

“没事,都好了。”灵珰笑着从包里拿出纸巾递上,“学长一直这么忙吗?”

“也不是,就这一阵儿。”左城也不推脱,熟稔的接下纸巾拭去额上的汗,笑道,“说来我这么忙还是你的责任。”尹南浔那个不要命的,向来是没日没夜的工作,发起疯来身兼数职,搞得他这个副总简直可以直接休假了,可是自打某人回来以后这种日子怕是宣布全剧终了。

灵珰怔忡几秒,想起这几日暗影深处整夜整夜的守候,低头不语。其实,他是很忙的吧。

嘿,左城心里一乐,本想等灵珰接茬再趁机替某人美言几句,免得某人死性不改,事做了一堆,罪受的吓人,结果谁也不知道,但看来这位元学妹现在明白事理的很嘛!

“怎么突然想起找我,有事?”二人在校园昏黄的小道边走边说。

灵珰心里措辞半晌,道,“今天我和六六打过电话,她……听上去状态不太好。”

身旁男子气息一瞬沉重下来。

“你们还没和好?”灵珰有些急。

“和好?呵,我想她从来没跟谁低过头。”左城仰头自嘲一笑,如果他不主动,她大约会忘了还有他这个人吧。

“不是不是”,灵珰焦急的摇头解释,“其实……”,顾不得立场不佳,狠狠心还是说出口,“我知道你们生气可能是因为停北,其实这次回来之前停北已经跟我说了,他和六六早已经是过去式了,他还说祝福你们说六六和你在一起才——”

“不”,左城摇头打断她的话,音色是从来不属于他的颓然,挽在臂上的西装外套也落提在手里,“我们之间从来都不是陆停北怎么样,说到底……她心里没有我。”

灵珰一愣,她印象中的左城从来意气风发,校园的风云人物,帅气,品学兼优,身手不凡,当初以一敌多与口腔学院的才子范云超一战成名。其实那时他对六六尚且毫无把握,却可以那样张扬的昭示主权。如今,反倒妄自菲薄了去。

爱情啊,真真是一场场的当局者迷。

“六六床头的那个大大的牦牛玩偶是你送的吧?”灵珰倏地离题万里。

左城一愣,不知她要说什么,只怔怔的点头。

果然如此。灵珰嘴角勾出一抹浅笑,语气清淡,“停北几年前带回来一架迷你钢琴,是六六最崇拜的钢琴家菲利普斯手工制作的,停北花了好大功夫才弄到手,这次回来,我带给六六,她很感动。”

左城剑眉骤然一紧,薄唇抿至苍白。

“六六很喜欢那架小钢琴,有时呆呆看着,有时对着它叹气,我知道,她放不下。”

墨蓝色的阿玛尼外套凌虐至褶皱陷凹,清俊的男子面庞苍白似寒霜。

“但我发现她把它放在架子上,”灵珰笑起来,扭脸对着左城乐呵呵道,“那个大牦牛就没这么好命了,经常被她虐待!”

“她发火的时候老是把那牦牛拳打脚踢一顿,甚至把它摔地上去,郁闷的时候,那牦牛也必须陪她郁闷,脑袋要耷拉下去不准抬起来,开心的时候抱着它亲了又亲在房间里乱跑乱跳,她还给它起了名字,二城……”灵珰绘声绘色的说着,脸颊都有些红,忽而,沉静下来,明月在长睫下流转出扇形暗影,灵珰侧首低低道,“其实,你知道吗,那小钢琴是能弹的……”

左城高大的身躯在低软的字句里剧烈震荡,濯黑的眸子幽若深海,只是,薄唇色浅。他说她脾气倔的像头牛,没有一点女孩子温柔娴淑的样子,大大的牦牛送给她时她说是讽刺就是不要,还是他强硬的塞进车里。

二城……左城苦笑,真是个难听的名字。

或许他从未说过,他其实,爱惨了她的小性子。他别扭,他怒火中烧,其实,他怕当那个可有可无的人。

校园小道幽深恬静,明月将人影伸展在地上,又被柔魅的橘色路灯分散成双,随脚步渐至淡薄。左城抬首,径自走在前端的女孩儿身量纤薄,晚风里也只着一袭淡蓝色衣裙,长发缕缕飞扬,那嘴角一抹浅笑,明媚而忧伤。

他想,灵珰确是变了,五年前的她,不会这样笑。那时,她躲在某人身后,傻呵呵的跟那人咬耳朵,却激动的控制不了音量,“左城学长被六六折腾傻了”。眼角眉梢,尽是单纯笑意。

路尽,人现。

小径转角,灵珰呆立当场。

身材颀长的男子侧身静立,黑色正装,短发涤墨。重瞳幽深闲闲视着前方——那女孩儿绑着轻巧的马尾,眉目清晰可人,如水芙蓉般清丽,向男子奔去时嘴角皆是明艳笑意。

郎才女貌,艳羡众人。

扑进男子怀里,女孩儿笑着仰头说了什么,纤细的臂羞涩的悄悄环上男子精瘦的腰身。那重瞳男子虽未回抱,而勾起的薄唇弧光又何尝不是宠溺。

左城见灵珰骤然停下,心生诧异,“怎么了?”大步上前,顺着冰凉的眸光望去,立刻蹙了眉。

重瞳潋滟,容颜绝世清俊,不是尹南浔是谁。

凉意自指尖直窜心底,月下的晚风不知何时变得这样刺骨。

男子耳利,眸光酷冽掠来。

四目相对,那一闪而过的慌乱,灵珰看的清楚。她向来愚笨,但自问对他还是有几分把握,尹氏大厦内,一双铁臂虽是紧揽那红唇女郎腰身,但那双凤眸,一丝情动也无。那女孩儿,于他有特别的意义,不知怎的,她笃定。

慌乱仅限一瞬,尹南浔剑眉微挑,似嘲类讽。

灵珰苦涩一笑,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他去抱谁,又和谁扯不清,她管不着。但是,最起码,请别在她以为他对她余情未了傻傻开心一整天后再来上演这样的戏码,太过残忍。

骤然转身,灵珰佩服自己的忍耐力,心上剧痛却还能笑着说,“左城学长,我有事先走了。”眼泪却不肯给她嘴硬的机会,转身一刻霎时垂落在惨白的唇上。

“灵珰……”左城对这场景也不知如何是好,话还未完,灵珰已大步跑开。

从校园小径奔至大道,灵珰心口疼的如同上至极限的发条,仿若下一秒便全盘崩裂。跑快点,再快点,她不愿再待下去一分一秒,而偏偏,就这样,也无法如愿。

一双铁臂强势环勒腰际,力道大的惊人,灵珰正欲回身,炙热精壮的胸膛已然贴近。

尹南浔将人牢牢控在怀里,灼烈霸道的男性气息便瞬间侵绕灵珰周身,握住她纤细雪白的腕教她动弹不得,尹南浔俯身在灵珰耳边低道,魅惑低沉,“跑什么?”

这样暧昧宠溺低语,他对多少人做过?

心头一股酸涩怒火骤然失了禁锢,灵珰大力挣扎起来,叫道,“放开我!尹南浔你混蛋!色狼!”

这骂声,尹南浔竟低低笑起来,绝美的唇依稀擦过灵珰线条优美的雪白颈侧,“我色狼,我对谁色了?”

那一触而过的温热触感惊起一片酥颤,灵珰大怒,“你愿意对谁色对谁色,别来招惹我!”手腕不停扭动,奈何如同石沉大海,挣不脱那铁臂一丝一毫。

招惹?尹南浔眸色深暗,元灵珰,从以前到现在,都是你在招惹我!而为什么,招惹了,却又半途而废?

“你这样,是在告诉我你吃醋吗?”尹南浔语带调笑。天知道,她愤然转身时,狂喜如炽冶的岩浆灼了心,便是一刻也等不得的追上来,问她个究竟。

“吃醋?”灵珰挣不脱身,被他紧紧按在怀里,气怒与被人窥破心事的狼狈让她失去理智,“我有什么立场吃醋?!是、是你自己的事情,你、你不自爱!”

不自爱……你不爱我,我又何必再爱自己……

倏地大力翻转臂膀,灵珰便被猛地揉进怀里,素白妖魅的大手握上她美好的颈项,吻,痴缠满布晶莹的小脸,她的眼泪,吮吻,吞咽入腹,甜蜜,涩苦。

灵珰一惊,心跳狂乱失了序,不断捶打他的手下意识紧紧揪上他腰侧的衣衫。

轻眷而痴迷,绝美的唇在她脸上不断游移,灵珰漉湿的清眸不觉阖了,几乎被这绵软轻柔眩晕了去。额头相抵,呼息相闻,他的唇甚至还贴着她的,灵珰只听他低声道,“告诉我,他有没有这样亲过你……”

“什、什么?”长睫水末如露,灵珰纯澈的眸子慢慢睁开,神识却仍未复清明。

“告诉我,褚——”

“阿浔……”

声色软糯,隐着哭音,女孩儿的一声低唤自背后传来。眼角微光轻扫,是方才还笑意甜蜜的女孩儿,此刻,眼里满满盈了整眶泪。她身后,是一同过来的左城。

这低低的一声,打断了尹南浔未完的问,也彻底打醒了灵珰的一场空梦。

他让别人叫他“阿浔”。他说过,“只有你这样唤我的名”。

现在,别的女人也可以这样唤他了。

不,不是女人,是女孩儿。面目清秀,美好,惹人怜爱。

灵珰试图挣开距离,却发现仍是徒劳,呵,冷笑一声,他这样子,不怕那女孩儿伤心吗。

“笑什么?”尹南浔仿若从未听到那女孩儿的泣声轻唤,高挺的鼻尖摩挲着她精巧的鼻翼,音色低醇。

他可真残忍。灵珰又是一笑。

“笑什么?”尹南浔重复问道,声音却远不及方才的淳善,透着不耐与沉愠。

他该死的厌恶这种感觉,不懂她的感觉。不若往昔,她一瞬颦笑,他也准确知晓。

“褚?”灵珰薄笑未敛,却是不答反问,“你是想说褚极光?”

尹南浔一愣,挑眉,一抹邪肆曳上嘴角,“对,你的极光哥哥……”邪肆的笑却很快溢出化作凌冽的嘲讽,“少了陆停北这个弟弟,又来了个极光哥哥,元小姐真是魅力四射。”

“呵……”灵珰也笑,眼角冰凉,濡湿了心,直视着他的眼睛,“尹南浔,我们彼此彼此,谁又有资格去管谁。”

五指成握,力道只消再下一城,这柔美的颈项便离断在他掌中,他却该死的无法。

指,捏上她瘦削的下巴,“你尽管试试,看我有没有资格。”一字一句,铿锵桀骜。

话尽,铁一样的臂膀骤然松开。

突然撤了力道,灵珰不禁退后两步。冰凉的夜风吹乱及腰长发丝丝缕缕缠绕在颈上,苍白的小脸泪痕未干,被路旁橘暖的灯光辉映出碎钻般的微闪,她浅浅笑着,唇是被吻过的潋滟的红,而下颌的道道指痕将那抹浅笑衬得孱弱又飘零。

清澈的眸子因了莹莹水光过分透亮,眼瞳深处,男子颀长英挺的身姿岿然,而他身后,缓缓走来的,许是他喜爱的女孩儿。

笑意轻浅,灵珰转身一刻,在男子眼中,美得宛若仙月。不知何时,一去不还。

别走。忘了一切,我们重新开始。

他竟是失控的想说这话吗。

真他妈可耻。

可那汹涌狂乱的心脏,分明呐喊。

身体永远是最真实的,男子脚步方启,紧握的青白的拳却被身后一双柔胰握住,“阿浔……”

这是她第一次握上他的手。

他很久没有来看过她了,两年前相识以来,从未如此长久的不来看她。所以,她激动的有些僭越了,扑进他怀中一刻,心跳快的几乎失常。

可是,那淡蓝色衣裙的长发女子是谁?很美……他方才亲了她,那样视若珍宝的眸光,从他眼眸发出,便像久钝的匕首,直插心脏。

握上他的手,自不量力吗。但他毕竟停住了。

她可以拦下他追赶的步伐。这个认知,让她狂喜。踱上前扯上他有力的手臂,正欲说些什么,却发现——

重眸阴暗慑人,尹南浔一瞬不瞬直视正前,酷冽,萧索,嗜血杀意。

那长发女子不远处,另一陌生男子,大步而来。

灵珰转身时即愣住了。

这是哪里?!东大没有这条路,她确定。周围是玉兰花树,这里以前是——

呵呵……呵,小花坛,老地方。现在,这里成了空旷冷清的路。

她方才急不择路,还以为是自己眼花。怪不得,怪不得初回东大,六六宁肯绕远路也不让她在这里吃饭,原是一切都不存在了。呵呵,如此决绝。是她傻,明知那人是有多深的仇恨,恨到连一个小小的花坛也留不得,非要把昔日记忆破败铲平,她却还痴心妄想的以为……总有些情分。

细长的单肩包肩带滑落至手,灵珰苍白的笑着,仿若无心,一步步向前走去,“也好,也好,小花坛……呵,老地方……毁了好,什么也不存在了……”

尹南浔合身猛然一震,指尖,竟是不可抑制的抖。

一个念头直冲脑海,这次她是真的不在乎了。

不,他不准。

手臂微微一转,那加注其上的柔胰力道便消解无形,箭步不加一丝迟疑,尹南浔大步上前扣住灵珰手腕,亦顾不得什么该死的骄傲,“其实——”

“其实这么多年我也早忘了,毁了好……以后就再也没什么老地方……”昏黄的路灯把眸中稀薄的泪意染成荒凉,灵珰嘴角那抹残笑璀如月华。没什么老地方,没什么,我等你。

被尹南浔宽大的身影挡住,凌琳不知那长发女子说了什么,只知,她记忆中从来沉静若海的男人急切上前后,素白的指僵直半空。

若是自己,她想,只要他允准,她愿意将那双素手奉若瑰宝。

那大步而来的陌生男子步伐凌厉,只奔长发女子而去,站定,不语,只迅速脱了西装外套披在女子身上,沉声道,“我说了来接你。”

那一袭淡蓝被那陌生男子横抱怀中,直到道路转角处,始终不发一言,很快,银色法拉利被夜色蚕食殆尽。

静谧如水的黑夜,有什么,变得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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