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一场寂寞凭谁诉。算前言,总轻负。

众人一天天忙碌着,李昭几个难得空闲去了曲江宴,望月从二楼往下瞧,见江上文人墨客聚集,笑道:“殿下您往那边瞧,是不是太子殿下,身边那三位便是三鼎甲了吧,果真探花郎是要俊上几分的。”李昭拿着扇子敲了下望月的脑袋,却也忍不住掩面笑了起来,其他几人不知缘由,李昭就将之前的话活灵活现的又讲了一遍,惹的众人大笑。

不过苏溪隔着河岸遥遥看去,认真道:“我倒觉得太子殿下身边的那人比之他们都要俊上几分呢。”

顺着目光看去,李昭看清了那人是柳怀远。今日许是因着不是主角,只一身墨绿常服,头戴幞头,腰系銙带,除此之外,再无多余配饰,如此一身,与绯色衣袍的李明悯站在一起,也是不落下风的。李昭摇着扇子与温婼笑道:“该让阿悯自己瞧瞧,他在其中被衬得更是稚嫩。”

几场雨后是愈加闷热,李昭早早就醒了。下面的人都不需问,这两月来若是宫中没什么事,定是早早便去了未央宫。还是望月几人想着今日是乞巧节,合该备上些巧果,来与李昭请示。

李昭皱眉,本打算去未央宫的脚拐了个弯坐到了榻前,拍了拍脑袋,叹道:“今日是乞巧?我算是忙得忘了时候了。”李昭想了想,“既是如此,等下面伺候的小丫头们忙完了让她们晚上去耍耍,宫里向来有专门的地方供她们过乞巧的,不用拘着她们。剩下走不开的每人打赏些银子瓜果的,你们几个也不用都跟着我了,留下一人,剩下的都去凑个热闹吧。”

“奴婢跟着殿下学上几分也称得上是心灵手巧,倒是不用特意去拜拜。只是终究是女孩家的节日,咱们宫里总是要准备些什么,凑个趣的!”

李昭被恭维的不知道该笑还是怒,笑骂道:“油嘴滑舌的,你这分明是嫌我太过敷衍了事,是你想在宫中闹腾的吧?”

“这不也是想着让殿下放松些心神嘛!”

李昭摇摇头笑道:“行了,你们几人看着准备着,今日我早些回来,咱们将宫门一关,自己热闹热闹。”

李昭算着时辰,快到日落时分就从未央宫辞行,李时悦见状纳闷道:“往日里不都是在我这儿用过膳才回去的嘛,今日怎地走的这么急?”

李昭瞥了眼一旁跟着的寻月,打趣道:“看来忙昏了头的不止我一人,阿姐也是呢!今日乞巧,我宫里这群人闹着图个乐呵,这不得赶着回去看看是个什么情形。”

李时悦身边的夏堇跟着插嘴道:“主子,春柔早上还与您说过此事呢,怕是您当时没顾得上听!”

李时悦叹了口气说:“是我忙糊涂了,这些时日连带着宫里的人也跟着忙得团团转,你下去和她们说今日乞巧不当值的自去玩乐,余下的赐些银子。”

身旁的人自然应下退下去传话,李昭见李时悦还打算看账本册子,劝道:“平日也就算了,阿姐今日还是歇歇吧,不差这一时半会的。”

见李昭真心劝阻,李时悦才放下了册子,李昭邀其一同游乐,李时悦说道:“你自个去吧,我如今宫中也有一群人等着呢。”

见此李昭也未强求,“好,那我就先走了。”

到长乐宫时,众人已然备好瓜果,炸好了巧果,李昭回来时正有几个小宫女三两结群打算去御花园一同乞巧,见到李昭立马行礼,李昭摆手示意不用多礼。

用过晚膳,几人在院中摆了桌椅盼着月亮,两只猫近来也是十分寂寞,见今日李昭在翘着尾巴将头凑了上去。

酹月见今日两猫很是温顺,说道:“这两只猫也是怪,我们日日喂它,它倒是只认殿下,寻月前两日想摸摸它,被它咧着嘴吓得不敢动了。”

李昭用手指指了指猫的鼻子说道:“有时它们不耐烦了,我都碰不得了,况且你们呀。”

李昭怀里抱着一猫,另一只跳上桌案趴那看着李昭,皆是温顺模样,谁知寻月刚想伸手去摸,就见本来还将头埋在李昭怀里的猫转头盯着寻月的手,像是随时上来扑她。

慢月见寻月还想招惹它们,说道:“你快歇了这个心思吧,这两只小祖宗嫌贫爱富的很,可让你摸不得呢!”

寻月狠狠朝两猫啐了一口,骂道:“小没良心的,白瞎我天天好吃好喝的照顾你们了!”

望月起哄着备了凤仙花,捣烂后要与李昭染上,李昭耐不住几人起哄,伸出手来任她们作为,十指皆小心翼翼包上芭蕉叶方才了结。李昭开口道:“我如今这样子,恐怕一两个时辰动不得了,你们可得抽一人给我喂酒啊!”

酹月毫不犹豫将望月推了出来,打趣道:“那定是起哄声最大的望月呀!”

望月毫不犹豫扑上去作势要打人,酹月拽过旁边的寻月挡着,几人开始打闹。李昭倚在摇椅上看着她们几人玩乐。

难得的放松,一群人关起门来玩的有些晚了,第二日李时悦见李昭面带疲倦,说道:“这是折腾到了几时?没人拦得住你,你是真的玩疯了!”

李昭打着扇子掩住打哈欠的嘴,懒懒道:“闺中本就要尽情玩乐,不然将来许了夫家哪还有精力这么快活啊!”说完想起李时悦还有两月出嫁,对着李时悦抱怨,“等你嫁人出宫后,我都不知要找谁玩闹了呢。”

李时悦听她这话任性,却也是实情,想到自李昭回来到她出嫁两姐妹确实相处时间太短,心里自然也有不舍,安慰道:“都在京都,你又不是藏于深闺之人,想见我随时去我公主府便是,再说我还是可以进宫来看你的。”

“哪有你说的这么简单啊!”李昭抱怨,撇开这个话题不再说。

八月初,总算大部分事理清了,公主府也要提匾额对联的,原说好李洲亲去,却不想定下的那日下起雨来,推后了两日,只留他们几个年轻人一同。幸而几人都是才思敏捷之人,倒也很快就定下了各处,其中几处更是李洲亲自书写所篆刻。

转眼便近中秋,李昭想起往年都是同温婼赵辰阳过的,现下温婼归家,自己在宫里,不晓得赵辰阳要如何过,守着中秋前的最后一个朝会,李昭等在出宫必经的路上,堵住了赵辰阳。

“怎么在这里等我,有何事派人与我说一声便可。”

李昭没同他客气,直接开门见山道:“今年中秋你要如何过?”

赵辰阳笑笑,随意说道:“你拦我原是要问这个?你又不是不知道,还是如往年一样同我身边的那群人一同,赏月喝酒呗。”

赵辰阳说的简单,但他手下除了粗枝大叶的糙汉就是一群毛头小子,连京都哪处酒楼宴饮都不知道,指望他们实在是不靠谱的很。

“也不指望你们了,但总归是个重要日子,要不往舅舅家去,同云恪几个一同也是好的。”

赵辰阳摆了摆手,“家中老仆侍从皆在,我难得在长安,总要同他们一处过节的。”

“那到时我让人送去些菜肴瓜果和几坛宫中的桂花酒,你们也当尝尝鲜,节日里总要有个说法。”

“好了,说的好似我在府中多艰难一样,家里管家仆从都在,这些总会备的。”

“我还不了解你,总是嫌麻烦不想折腾,怕也还是那几样,你就当我是给你身边那群人送去尝鲜的,长安与城阳的菜品还是不同的。”

“行了,你就安心在宫里过个中秋吧!”

中秋摆宴,宗室命妇齐聚,许是近月来面对这种场合太多,李昭有些蔫蔫的,百无聊赖对着桌上的酒杯发呆,想起去年这个时候几人虽远离长安思念亲人,但一同驾船游湖,吟诗作赋,弹曲舞剑也算得上热闹,如今面前是一群血亲,却君君臣臣假的很。

话不知怎地就引到了李昭身上,身为李洲庶姐的湖平长公主同李洲说道:“如今华安的事已然定下,我看那魏尧也是个不错的,想来陛下将华安许配给他也是放心的。只是眼下看着太子和永宁也到了该相看的年纪了,陛下还是得早做打算啊。”

李洲笑看了眼席下的李昭和李明悯,摆了摆手语重心长道:“话是如此,只是总归要他们自己喜欢,婚嫁一事也是要看缘分的,晚上几年也是可以的。”

湖平长公主笑着继续道:“陛下身为男子,自要操心社稷,怕是分不出心思来照看下面的孩子,只是如今皇子公主渐渐长大,要我说这后宫也是该有人替您分担了,这后宫无主总是缺了些什么的。”

此话一出刚刚还热络的宗亲俱是敛了笑容,自顾自的吃菜喝酒,更不要提后宫一众妃嫔脸色一僵,刘袂虽觉得湖平长公主此话说的极好,但也收敛了气息,小心翼翼瞧座上的李洲看去。

见湖平还在自说自话,李洲面上不显,但身形却比刚刚板正了不少,抬了抬嘴角,说道:“皇姐这话可是嫌今日家宴办的不合心意了?”

这话一出口湖平长公主就知自己说错了话,急忙往回找补,尬笑道:“菜肴瓜果俱是妥帖的,这酒也是可口,怕是刚刚贪杯如今酒劲上了头,有些蒙了,还望陛下恕我口不择言,准我去醒醒酒。”

李洲体谅道:“这酒虽喝着清甜,但也是烈酒,皇姐要是难受还是赶快去歇歇的吧,苏海,让人煮碗醒酒汤给皇姐送来。”

湖平长公主离席,席上李洲问及他人,此事也算是揭过去了。

想来各府也有安排,此次家宴便没安排什么,吃喝闲聊过后分食团圆饼也就散了。

李洲今日有些意兴阑珊,没多久就离席自回清心殿了,余下嫔妃见李洲不在,自是不想在此处同其他人扮姐妹深情,陆续也都撤了。李昭姐弟三人另备了菜肴美酒,择了一处清静处话家常。

算来这也是李时悦在宫中过的最后一个中秋,李明悯是三人里最先失态的,醉醺醺地说:“阿姐刚刚回来,长姐又要嫁人了,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一起游街走巷的日子了。我总觉得还和小时候一样,还能同你们撒泼打滚。好想回到小时候。”

李昭抬头望着夜色中的明月,想起了一件小事。三人自小调皮,幼年时更是闹得嬷嬷们急得跺脚,经常兴致来了,在园中捉迷藏,有一次三人闹腾的累了,不知在园中哪处石头上睡了过去,直到天黑了嬷嬷也没见三人的影子,便慌乱向母亲去请罪,吓得父母急匆匆唤人来寻,直到阿姐被乱醒出声才寻到,当时李昭一睁眼就看见母亲急的通红的眼睛,二话不说把三人揪回宫中狠狠罚了一场,不准三人用膳,通通入了书房抄书,父亲心疼找了母亲求情也不管用。经此一事后三人才收敛了些。

李昭当时觉得这花园大得很,够三人玩闹一整天,现下却感慨这皇宫像个囚笼,困住了所有人。

李昭不知为何忽然想与李时悦聊聊母亲,印象中的一颦一笑已经模糊,只剩下画卷上的身影和记忆中断断续续的言语。李昭灌了口酒,见旁边的李明悯靠着柱子睡了过去,才开口道:“今日或许是触景生情,忽的想起母亲来了,若是母亲还在,怕是阿姐的婚嫁之事会更圆满些。”

李时悦脸上也有了醉意,没有接话,仰头喝了一碗酒后,扭头看向李昭问道:“母亲逝去当日同你说过什么吗?”

李昭皱眉不语,这话父亲问过她,外祖母问过她,舅舅问过她,如今李时悦也来问她。李昭避开李时悦眼睛,轻声道:“没有,只是些平常聊天。你也知道的,当日我嫌无聊领着人跑到池塘边,母亲出事那会儿我不在跟前。”

李时悦现在想起来都有些激动,眼睛里是强忍着的泪,执拗道:“宫里那么多的侍卫宫女都在,我不信他们没有一个人救出母亲,阿昭,当时我和阿悯随父亲去了秋猎,只你一人随母亲在宫里,当日到底是怎么个情形你该是最了解的。”

他们的母亲云诺出生在武将世家,自小也是学习剑法,出事之时也才不过三十,怎么会困死在火中没有逃出来呢?李时悦这些年不是没有追查过此事,但无论是云家还是父亲,对她都是沉默,况且李昭还因此事大病一场离京数年,无论怎么查都好似只是个意外,没有一丝线索。

李昭垂着眉眼,盯着地上,“只是意外,你也知晓当时狩猎,宫中侍卫调去多半数,又碰上秋日干燥起了火……”李昭说到这里就不是很想说下去,草草结束,“当时幸存的沈姑姑可是自小跟着母亲的,她的话你还不信吗?”

“沈姑姑说是母亲午睡时点了香,才致没有醒来……”李时悦停了停,“只是太巧了,巧到至今我都不愿信。”

两人沉默喝酒,直到酒尽李昭才开口:“今日我们三个都有些醉了,还是早些歇着的好。”李昭摆手叫来望月、秋萍和竹青,嘱咐秋萍好生照看已经迷离的李时悦回去,同竹青一同将李明悯送回了明德宫。

直到李昭将李明悯扶上小榻,侍从打水收拾的功夫,李昭才坐到桌前淡淡开口:“你这装醉的功夫也不如何,睁眼吧,知道你没醉到不省人事。”

李明悯这才睁开一只眼确定李昭已然识破才从榻上坐起,含糊道:“这不是怕打扰你和长姐聊天嘛。”

“少来。”

李明悯见李昭如此低沉,开口劝解道:“长姐也是担心母亲的事另有隐情,加之怕你有事自己担着不同她说,你别为此难过了。”

李昭摇了摇头,苦笑道:“关心则乱,我自是知道阿姐并非责怪,只是有些事……”李昭顿了顿,看着李明悯,“你就从没起疑过母亲的死因?”

“父亲和你都说是意外,我自然是信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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