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缘一大清早就被挖起来做妆造，脑子浑浑噩噩的。
“这次先穿婚纱，下次回国再办一次婚礼，穿中式礼服，缘缘有什么意见尽管提，我们一定满足……”化妆间里，顾清风女士正在低声细语和沈缘说话，眼角余光却突然瞥见有个身影从房间外飘了过去，她手上的粉饼被啪的一声按在桌面上，不等沈缘反应过来，顾清风女士就像一阵风一样刮了出去。
下一秒，走廊里传来近乎咆哮的呐喊：“顾昭，还不快过来换衣服化妆——”
沈缘看着顾清风女士活泼的背影，脸上绽开一个笑容。
也不知道顾时微穿上婚纱是什么样子，一定很美吧。
不出一分钟，门外的顾时微就被顾清风女士拽了回来，她手里还提着一个牛皮纸袋，刚从魔爪下逃离就把那袋东西放在了沈缘身前的桌子上。
“缘缘，饿了吧，快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因为等会儿要穿礼服，沈缘和顾时微早上都没有吃太多东西，沈缘的头上身上顶着一大堆首饰，又坐了这么久，费了不少力气，她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顾时微一收回手，她就迫不及待地打开纸张袋看了一眼，发现里面全是热乎乎的甜点。
那一瞬间，沈缘脸上笑意更深了。
顾时微看得愣了一下，情不自禁低头在她眉心印下一吻。
“赶紧换衣服，一会儿我让化妆师进来给你做妆造——”顾清风女士一脸没眼看的表情出去了，走之前还顺便帮她们把门带上了。
沈缘咽下一口甜点，脸上呈现出满足的神色。
片刻后，她迟疑地问：“顾时微，你这么早出去就为了买这个？”
“不止。”顾时微笑了笑，恍惚间想起什么似地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红本本。
看到那两张结婚证之后沈缘恍惚间觉得自己还在做梦。
一年前的这个时候她还身处于黑暗之中，可一年后她居然登记结婚了，而且还是跟一个女性结婚，这放在以前是她怎么也想不到的。
房间外的草坪上宾客衣香鬓影，谈笑声盎然，而与之一墙之隔的房间内却安静祥和，只有彼此之间的呼吸相互蔓延。
沈缘的眼底盈着点点水光，她眼皮一抬，漆黑的瞳孔倒映出对面的身影：“谢谢你，顾时微。”
“谢我干什么，我才要谢谢你，谢谢你来到我的身边。”顾时微把其中一本结婚证塞进了沈缘的掌心，然后又抬起她的下巴吻了下去。
两唇相贴的那一刻，沈缘背脊一僵。
她刚吃了甜点，还没漱口呢。
沈缘抬起一只手撑在顾时微的肩膀上，稍微用了点力气想要推开她，哪知顾时微却直接扣住她的手腕按回了沙发靠背。
顾时微抵在沈缘下巴上的那只手轻微一用力，沈缘就被迫仰起了头，嫣红的嘴唇颤颤巍巍张开了一丝缝隙。
顾时微含住那簇柔软的唇瓣舔舐吮吸了片刻，灵巧的舌尖钻进沈缘的口腔，近乎痴迷地在内壁搜刮着清甜的津液。
沈缘的耳根当即就红透了，她眼底盈着的水光摇摇欲坠，雾气逐渐弥漫上瞳孔，此时此刻她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就连推拒的那只手都无力地止不住往下滑。
“真甜。”
半晌，顾时微舔了舔唇，心满意足地放开了沈缘，她擦去沈缘嘴角的点点水迹，又用指腹抹了一把她略微红肿的下唇，直到那唇瓣充血如熟透的樱桃，顾时微才依依不舍收回手。
“口红没了，重新涂一下吧。”
顾时微话音刚落，沈缘冰雪似的脸唰的一下全红了，她抿了抿嘴唇，咽了口唾液含糊道：“不用涂了，反正也……”
沈缘还没说完，顾时微就靠了过来，她凑得很近，沈缘沉溺在她如水的眸子里，直到唇上传来凉凉的触感才回过神。
“涂好了，别舔，遮一下印。”
顾时微说完就抓着礼服进了隔间，她换婚纱的时候沈缘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她犹豫了两秒，拿起手机起身走出了化妆间，轻轻关上门。
庄园的一处花园角落里，沈缘在铃声第三次响起的时候终于按下了接听键。
她并未开口说话，只有轻微的呼吸声透过听筒。
“沈缘，是我。”
“听说你要结婚了。”
“嗯。”
与此同时，电话另一头的谢听心此刻正站在澳洲一家酒店顶楼，她的视线看向脚下庄园的某一处，高楼上微风习习，她的衣摆随风扬起又贴回身侧，直到手机听筒传来日思夜想的声音，即使只有一个短促的音节，也足以让她绷直的肩膀有了些许的放松。
“沈缘，先别挂电话。”
“我想跟你谈谈。”
沈缘：“你说。”
“你真的不愿意跟我回沈家吗？”
电话那头沉寂了几秒，而后平静的声音透过听筒传了过来：
“谢听心，沈家的一切从始至终都应该属于你，而我只是一个外人。”
“那如果你不是外人呢？”谢听心温和地笑了下，无比认真地道：“只要你愿意回到我身边，我可以把所有曾经属于你的都还给你，甚至给你一些从未拥有过的。”
“……”沈缘说，“不……”
“对不起，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很介意吗？”谢听心已经尽力去弥补自己的过错了，她费尽心思封锁了三年前沈缘抄袭的消息，又在暗中帮助她度过了整整一年的抑郁期，本以为这一次沈缘会回头，就算她不回头，谢听心也不是不能继续等下去，可是她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选择和那个女人结婚？
“你恨我吗？”谢听心收起温柔声线，用近乎恳求的语气说：“就当用我的二十年人生换了你的八年，从此以后我们的那些恩怨都一一抵消，好不好？”
沈缘抿着嘴，微微低头安静地听着谢听心的声音自听筒里源源不断传来。
“沈缘，你真的喜欢她吗？还是只是因为她可以庇护你？”
“这些我也可以做到，只要你回来。”
“我之前做的那些事情，都只是希望你能回头而已，并不是真的想伤害你。”
……
不知过了多久，沈缘终于皱了皱眉，直截了当地说：“谢听心，你做的那些事情，确实有一段时间让我感到非常厌恶、不可理喻，但不管是你干涉我的工作还是监视我，我都从来没有恨过你，我只是觉得……你这个人，很可悲。”
紧接着她说，“不好意思，我并不想回去，不只是因为我对那些东西不感兴趣，更是因为我——”
“缘缘——”
空气中传来一声呼喊，沈缘背脊一僵。
她咽下未说出口的话语，回头看一眼。
鹅卵石铺成的林荫小道上，赫然是穿着婚纱朝她缓缓走来的顾时微。
“亲爱的，我美吗？”顾时微笑着一伸手揽住了沈缘的肩膀。
沈缘怔愣点头：“美。”
“在跟谁打电话？”顾时微状似无意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屏幕上显示的是未知号码。
下一秒，听筒里传来含笑的女声：
“顾小姐，你好。”
顾时微礼貌又委婉，语气如常和平日里没什么两样：“你好啊谢小姐。”
“我和缘缘的婚礼马上就要开始了，你有什么事吗？”
气氛安静了几秒，微风轻拂树梢。
顾时微挑起眉微笑，又道：“谢小姐，有兴趣来观礼吗？”
“不了。”
听筒另一端，谢听心声音骤然变冷：“我还有事。”
“那么，再见，谢小姐。”
“再见。”
通话结束后，沈缘垂下睫羽盯着手机屏幕，熟练调出号码打算拉黑，而顾时微则在身侧静静看着她的动作。
如果不仔细看，根本没有人会发现此刻沈缘的指尖正在微微发抖。
她拉黑号码后收起手机，转头看向顾时微：“你怎么知道是她……”
“猜的。”如果不是她，沈缘不会走出这么远接电话，更何况前不久在医院时顾时微曾经听过谢听心的声音。
“对不起。”沈缘说，“我不应该接她的电话。”
顾时微心下一松，挑眉问道：“哦？为什么不该？”
“我以为她打电话给我是想跟我说……关于医院那边的亲戚的事，没想到……”那天病房离开后，谢听心就再也没有跟她说过任何关于沈夫人的事情了，沈缘本以为这次她打电话过来是想告诉自己关于沈夫人的事情。
沈缘低垂着头，浓密的睫毛向下遮住了眼底情绪，在顾时微的角度看来透露着一股乖顺：“她刚才跟你说了什么？”
“……她想让我跟她回沈家。”沈缘说。
“哦？那你想回吗？”
沈缘摇了摇头。
“事已至此，结婚要紧，那就暂时先不管她了。”顾时微说完欠身在沈缘唇上印下一吻。
对于顾时微来说，谢听心不过是个爱而不得又死缠烂打的小丑而已，她今天打这个电话打得居心叵测，存在故意破坏气氛的意图，对于这种人，顾时微不屑于多给她一个眼神，更不想让沈缘受其困扰。
她们牵着手向布置完备的庄园走去，走向她们通往幸福之路。
而高楼上的那个身影也终于转身离开，衣角在空中扬起一个转瞬即逝的弧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