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恶妖现世,人间必乱!”

月舒白骤然惊醒,面色苍白如纸,冷汗已浸透素衣,脑海中反复回荡着师父在烈焰中嘶吼出的最后一句话。

灭门之祸来得毫无征兆。

这月余以来,每至夜半,月舒白总被那日赤红如血的惨相惊醒。

不明恶妖突袭子云里仙山,那妖如火蛇,腾空而生,未见真身,霎时便吞噬掉整座仙山。

为苍生安危,子云里上下百余弟子无一退却。众人以血肉之躯结阵,将妖火死死困于山中。

一道屏障,隔开生与死,降妖除魔盛名百年的玄门仙家子云里,顷刻间化为灰烬。

独独留下匆匆赶回山中的月舒白。

“舒白?又做恶梦了?”倦懒未醒的嗓音打断她的回忆。

月舒白垂头瞧见大咧咧摊在榻上的少女。

乌十鸢一条腿搭在她身上,一只手还在半梦半醒的轻拍着安抚她。

“没事的舒白,有我陪着你呢,我一定替你抓到这恶妖,替你报仇,虽然我术法没你高,但我可以保护你…....”许是许久未曾睡过好觉,说着便撑不住睡意,声音越来越小。

月舒白替好友轻柔的掖好被角:“睡吧。”

她悄声下榻,目光投向桌案。

一对红白烛静静搁置,烛色交映,显得十分邪异。

烛底雕刻着“蓉城”二字,手感异常凝腻,燃烧生异香。

这是子云里废墟中唯一拾到的完好无损的物件。

火舌吞噬一切,却唯独留下一对未曾融化的蜡烛。实在太过异常,面对一无所知的恶妖,这是月舒白唯一能探寻的线索。

月舒白垂眸掩住湿意,指尖深深的掐入冰寒的烛蜡。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窗外更夫喊声破开夜寂。

月舒白抬眸望去,残月被浓云半掩,一股土腥味的阴风窜入,吹起她发间天青色的发带。

这是雨欲来的先兆,整座蓉城氤氲在湿冷雾气中,恍如鬼蜮

月舒白来蓉城这几日,只见人稀雾浓,行人面色漠然,说不上来的异样,她隐隐有预感,这里能找到她想知道的答案。

“砰!”窗外街巷传来一声闷响。

客栈临街,白日喧嚣早已散尽,此刻却见一老翁仍在蹒跚收摊。方才似是摔了,货品散落一地,身影在昏暗中孱弱如纸。

月舒白未作迟疑,迅速披衣,轻身穿过窗户,回身细心的替好友掩好窗户,足尖踏过窗沿,身姿轻灵掠入下方街巷。

“老人家,我帮你。”月舒白扶起他,老翁抬头间,枯瘦的手指搭在月舒白腕间肌肤,冰凉刺骨。

不同寻常的除却这冰凉凝腻的触感,还有老翁皱纹横生的脸上格外突兀清亮的双眸。

月舒白不动声色的拾起地上的物件,老翁慈笑道:“多谢姑娘。”

“老人家,我送你回去吧”月舒白指了指遮月的密云

“多谢,多谢姑娘,你真是心善....”

话未落,房檐传来微响。月舒白警惕的抬头望去。

檐下灯笼微晃,昏暗的光线下投出一道阴影,立于飞檐之上,脊背弓起,尾竖立,残月下显出绒毛花斑。

是一只的狸花猫。

金目竖瞳,直勾勾的凝视着老翁。

在触及月舒白的视线后,不知为何,它灵气的收起了弓起的脊背,眨了眨眼,竖瞳变得圆亮。

“畜生而已,姑娘不必理会。”老翁颤颤巍巍的提起一盏幽光摇曳的灯笼,扫了一眼檐上:“姑娘,咱们走吧。”

狸花猫目光幽深的望了一眼月舒白,垂着尾巴纵身一跃,隐在屋檐后。

老翁住在几条街后的巷子里,待他开门的间隙,月舒白侧目看向身后,月光在青石板上投出一道小小的影子。

这猫竟然跟了一路。

若不是察觉不到妖气,她定然以为此猫成精了。

“姑娘,坐下歇会,我点盏灯,你喝口茶再走。”

一盏烛光在暗室中燃起,升起一缕青烟。

异香!

月舒白的视线从红烛的移至老翁脸上,转了转腕间的银铃,她猜得果然没错。

她取下红烛,执着灯笼一照,烛底刻着“蓉城”二字。

“老人家,这里是所有蜡烛都刻着蓉城的名字吗?”

“自然不是,香烛之类不是什么名贵物,蓉城的蜡烛都无差异,自然不需要刻什么名号。”老翁慢吞吞的取出几根蜡烛。

“这些都是前街赵家香烛铺制作的蜡烛,这赵老板的生意大,常运着货出城售卖,为了熟客相识,才在烛底刻了蓉城二字。”

“赵家香烛铺?可是适才路过还未熄灯的商铺?”

“正是,他们家呀,这段日子时常子时都还未熄灯,着实奇怪。”

月舒白并未搭腔,而是静静的凝视着他:“老人家。”

老翁抬头应答,烛光照映下那张皱巴巴的脸显得格外怪异。

“前街就有商铺,你费力到隔着几条街的地方摆摊,你——”月舒白面不改色的凝视着老翁道:“也挺奇怪的。”

氛围有一瞬静谧

“啪“烛花爆响。

“哈哈哈哈哈!”

老翁突然扯出一个假人般的笑容,从嗓子里挤出怪异的笑声。

他那张皱褶的脸像是被炙烤的油脂,开始融化,一滴一滴的滑落在地上,顷刻间整个人就只剩半张脸。

月舒白见状双指一翻,指尖白光倏起,腕间银铃做响

“缚!”

敕令一出。

光束破空而去,夜色中撕开一道裂痕。

击中老翁的瞬间,一团火迅速窜出,在老翁的笑声中,那具身体瞬间溶解坍塌,在地上化作一滩液体。

“娘呐!这是什么玩意!”乌十鸢一身红衣破门而入恰巧看见这一幕。

二人上前查探,那液体快速凝结。

“是蜡。”月舒白脸色凛冽,对乌十鸢道:“定然跟子云里的火妖脱不了干系,来不及解释,先去赵家香烛铺!”

现在虽然不知道这老翁究竟是想做什么,但肯定有一点,就是为了把她往赵家香烛铺引。

几步路程,乌十鸢龇牙咧嘴,步伐怪异。

“怎么了?”月舒白关切的问好友。

乌十鸢咬牙切齿道:“一只死耗子在睡梦中咬我脚趾!要不是它跑得快,姑奶奶定然抓它去喂猫!”

她对上月舒白担心的眼神:“没事,我皮实你还不知道吗,话说回来,要不是这耗子咬醒我,我都不知道你单独行动了,好在你一路上都有留信号的习惯。”

这习惯得于两人常结伴游历捉妖,若是有一人单独行动必然会在路上留下信号以便于另一人寻找。

月舒白简易的描述刚刚发生的一切。

到赵家香烛铺时,这里竟然还亮着微弱的烛光。

两人对视一眼,月舒白上前敲响了门。

半响后,木门“咯吱”的被拉开一道缝,露出一张少女的脸,圆面杏眼,清丽秀气,素发木簪,瞧着不像是一店之主。

“夜深已打烊,若买香烛,两位姑娘明日再来吧。”她声音怯懦,手死死的扣住门,眼神不自然的躲闪。

“打扰了姑娘,请问赵老板可在?”月舒白脚尖抵住门缝,细嗅着从门缝里传出的异香,那姑娘关门未遂,咬了咬唇道:“哥哥出城,不在铺中。”

“啊——”屋内重物倒地的声音夹杂着痛呼的挣扎声

透过门缝只见铺内悬着两盏白纸灯笼,烛台层层叠放,白烛红蜡参差林立,烛光摇曳,阴气森森。

小姑娘脸色骤然一变,回头一望也顾不上拦住二人,直冲屋内。

乌十鸢从来不是客气的人,拉着月舒白一把推开房门,二人闪身入内,便见地上一个被五花大绑在椅背上的人死命的挣扎着,嘴里不停的喊着“小花”“救小花”。

“哥哥!哥哥!你不要这样,我是为你好!你不能再诏它出来了!是它把你害成这样的!我已经没事了!”小姑娘便是小花,她抽噎的扑在赵老板身上:“小花已经好了,哥哥,小花真的没事了!”

月舒白见状上前安抚的拍了拍小花,帮扶着拉起赵老板,待看清他的样子,霎时眉心一拧——

那是一张被烧灼得面目全非的脸,皮肉卷曲隆起,五官俱毁,嘴唇烧没了,残肉一张一阖,高挺的鼻子皮肉粘连着白花花的鼻骨。

眼窝深凹成一个焦黑的洞,只余下一只半睁的左眼,浑浊呆滞的望着自己的妹妹。如此激烈挣扎下,他的脸上已经开始渗出红色粘稠的液体。

“我的娘呐.....他这是怎么了?”乌十鸢倒吸一口凉气

小花咬着嘴唇悲切的望着赵老板,却不肯开口说一个字。

奇怪老翁,红白双烛,香烛店,被烧伤的赵老板,全是跟火有关系,这一切串联起来无不告诉月舒白这定然跟子云里的火妖脱不了干系。

她温和的蹲在小花身旁:“小花姑娘,若是你遇到了什么怪事,告诉姐姐,我帮你,好不好。”

见小花依旧不肯吭声,她化出自己的佩剑:“我与这位姐姐都是玄门中人,我们不是恶人。”

小花目光落在她身上,月舒白一身白衣,烛光在她身上映出温柔的光晕,跟仙人似的。

她迟疑的扣着手指,指尖掐在肉里,良久后,终于发出嘶哑的声音:“是妖!”

像是放下了戒心,她猛的跪在月舒白身旁:“姐姐!你帮帮我!帮帮我哥哥!是妖!就是从那里面钻出来的!”她指着桌上被拧断的蜡烛。

“自从哥哥南下回来,不知道从哪学来的邪术,每到子时,他便会在桌上摆上一红一白两根蜡烛,嘴里念着什么...红白烛,点灯...换命..”小花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慌忙起身,扑到柜台边一阵翻找。

“就是这个!”是一本泛黄的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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