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塚未千佳是战斗狂。
战斗狂的意思是,不打架就会浑身皮痒难受的人。和这种人硬碰硬,对方只会越战越勇,越战越兴奋。
对战里的日向阳葵有幸改掉了会呕吐的坏习惯,发挥出自己的“真正实力”——不幸的是,她太笨了。
日向阳葵拥有强悍的力量,但攻击范围只在拳头以内。
拳拳到肉,很爽,但这样太笨拙。
她的对手则是锋利的,速度的,同样猛烈的。
日向阳葵面对竹塚未千佳,完全处在了败势。
被打很痛。
日向阳葵想,虽然不如前些天的心那样的痛。
她通红着眼,仿若置死地而后生,庞然地力量充斥躯体,终于,双臂遏住竹塚未千佳的咽喉,像座山一样把她往地上砸去——
竹塚未千佳借力翻身。
看不见的锋利的刃反击而来。
日向阳葵见证竹塚未千佳正伸出利爪向自己身上挥去。
她不躲,或许也躲不了,反而将脖子愣生生钝住,主动向对方展示弱点:“那未千佳就杀了我吧。”
她的眼睛弥漫着竹塚未千佳看不懂的情绪。
“反正我……保护不了自己的东西。”
日向阳葵可怜样地抽泣起来,面颊也有了血色。
竹塚未千佳分神刹那,攻击也不知为何偏了方位,地面被野兽亮出来的爪子抓出一道深深的划痕。
日向阳葵却趁机施力向竹塚未千佳挥拳,浑身的力抡向脆弱的肉.体,血与肉的碰撞,却像雷霆轰然大地震荡。
眼泪还挂在睫毛晃啊晃,没有掉下来。
不算特别坏的日向阳葵,也不是个好的人。
相当糟糕,她的柔软是真的,对人好也是真的,而柔软里带来的窒息也真实存在。
不管不顾的日向阳葵按住竹塚未千佳,攥紧的拳头一下又一下砸下。
“未千佳……”她微微笑起来,鼻尖低落的汗珠滚到竹塚未千佳充血的眉骨眼眶,丝丝凉。
攻击没有停止。
“我不比你差。”
日向阳葵一直都觉得自己很厉害。
……
对战来得突然,结束得也极快。
因为她们都不想让对方死。
可不让死,又怎么知道胜败?
而混乱的声响没能跨过建在水上的桥,都被河流吸收、掩盖了。
“我不跟你说了。”日向阳葵最后说。
竹塚未千佳从地上翻坐起来,受了些伤,后手臂撑着身体,看着日向阳葵转身离开。
这场战斗里的竹塚未千佳没输,却也算不上赢。
她挠了挠脸,碰到伤处不禁抽气,接着又笑了起来:阳葵还挺厉害的。
至于那个谁,感觉和邪恶梨涡主任差不多的男性人类,竹塚未千佳没放在心上过。
竹塚未千佳笑一会,对旁边发愣的守卫说:“她过去了,你不去扶一下吗?”
椎田原作造从愣怔里回神,朝前方的人看了看,又紧张身边的人会不会再发难,两相犹豫要不要追上去。
日向阳葵轻一脚重一脚地往过滤装置方向走去。
她比竹塚未千佳更加狼狈不堪、左支右绌,仿佛身处血水与伤口的泥泞中。
她走得歪歪斜斜,以为下一秒就会倒下,却又提起力气,倾向另一边,迈出了下一步……
他连忙跟上去,却不敢靠近:一看就是有出气没吸气的绷紧状态,万一死在自己身上算什么?
很难说啊。
人都不想自找麻烦。
椎田原作造又于是慢慢地拉远距离,就这样小心翼翼跟在她身后,直到过滤装置朝外的走廊,他目光里能看见她缓慢又认真地扶着墙的一半身影。
虽然随时要死却微妙地保持在濒死但活状态了。
椎田原作造又以为日向阳葵会这样一直回到房间里面,一直到与他无关。
却又看见她身体一歪。
“日向小姐!”
日向阳葵向前方倒去,而稻崎露敏接到了她。
稻崎露敏刚好从里面出来,他身后的人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
他们被眼前场景吓到:恐怖啊,有人好像要死了。
慌乱嘈杂的情况下,稻崎露敏极为镇定地安抚众人,为怀中人检查起来。
他好歹也当过一阵“稻崎医生”。
怀中,靠近心的位置,逸出微茫的声音:“我保护了露敏。”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顺着她的话说:“谢谢你呢,阳葵。”
日向阳葵忽而喘气,重又急促,像漏风的手风琴。她无力地侧仰起脸,嘴角软绵绵地向下,眼球充血,红得吓人,眼神却得意洋洋,“我很厉害的……”
这样厉害的自己对露敏这么好。
实在伟大。
她好像从那,找到了接近爱的、朦胧的、模糊不清的……搞不懂是什么的感情。
稻崎露敏感觉自己抱住的人陡然一沉——死般的沉。
他面色不改,还用手护着她歪倒的头颅,说:“大塚,去打电话叫医生来;椎田,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空空、黑洞洞的心里灌满惶悸、不安全感和恐惧承诺的混合体,经过走廊的风呜呜地穿透它,发出哭声般的呼啸声。
……
复兴省的办事处。
小瞳琥珀在给两个过路客分发临时居民证的身份申请,申请通过后会发五枚复兴省木币使用,可供对方在这里生活三天,三天后,找到工作的人可来更换正式居民证或者离开。
一男一女,年纪大概十六、七八岁。
年轻又可爱的一对小情侣。
令小瞳琥珀略有注意的是,女生在写名字的时候划掉,又要了一张。
她嘻嘻笑一下,解释道:“改姓以后,总不太习惯。”
小瞳琥珀瞥了眼纸张,发觉女生不变的名字是兰。
兰旁边的男生本在抓耳捞腮地写字,突然抬起头:“小孩子也要填吗?”
小瞳琥珀被问得有些懵。
男生便把柜台下的短身矮人类抱起来,像变魔术一样给小瞳琥珀变出一个小朋友。
然后,女生也把脑袋凑了过来,三张可爱的脸挨在一起:“嗳,我们是一家人哦。”
小瞳琥珀给幸福一家三口的临时居民申请盖章你时候,她的摸鱼同事刚好从外面进来,语气兴奋:“过滤装置出事了,竹塚把稻崎先生——”
他还没说完。
“果然发展到了这一步吗?”小瞳琥珀手上的动作暂停半秒。
“……的情人给殴打了,”同事继续感叹道,“他们前面不是还私奔吗,人的情感真是变化无常啊。”
小瞳琥珀喷了:“说话不要这么大喘气行不行。”
“稻崎?”
那个短发女孩趴过来,俏皮模样的脸上满是好奇。
同事以为她也对八卦感兴趣,加之对方长相可爱,于是胆大地开口:“我们复兴省的领导。”
兰摸着下巴,思忖:“我也认识一个姓稻崎的人,不过他在一场事故后失踪了。”
她丈夫的那位小哥抱着孩子,怀中小朋友有些困顿地哈切,他却也过来亲亲密密地附和:“在聊谁?我没见到过的露敏大哥?”
小孩的瞌睡被赶走了,又很可怜地不懂如何表达这种情绪,只好哇哇大哭起来。
哭得跟鬼一样,非常刺耳,灵魂都给人震撼掉。
除了哭泣,小孩子也不知道如何让这个世界好好对待自己。
隔着长长又冰凉的柜台,空间泾渭分明地割裂成两半。一边是小夫妻慌慌张张宽慰起小朋友来,拍拍背,问是不是要喝水……兰抽空问小哥是不是有病干嘛把睡得好好的小孩吵醒,小哥想反驳张不开口……就是他的错!
另一边,万分吵闹里,同事歇了八卦的心与小瞳琥珀无言做起事来。
兰在船山孤儿院长大。
稻崎露敏也是。
她比日向阳葵还小三岁,是稻崎露敏第一个捡到的孩子——主动撞上去的,父母不见了的孩童本能地辗转没人的空房子,寻找食物和保暖的衣服——也是船山通收养的第二个孩子。
差不多是大灾难前高中生的年纪,未满二十岁不能合法饮酒,就已经决定和人共度余生。
兰和丈夫,还有她的小孩,离开搬迁别处的船山孤儿院,一边走,一边寻找合适的地方定居。
“露敏大哥,请放心地把兰交给我吧!”
男人面容不改泰然却气急败坏:“谁要把妹妹交给你——”
“欸,那怎么办,我们已经是夫妻了。”
重逢的初次对话如上。
兰和男孩相视而笑。
稻崎露敏还给小朋友带了礼物来,他摊开手心,是糖果。
“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反问他:“那你叫什么名字?”
圆葡萄般的一双黑眼睛盯着五彩缤纷的糖果不放开。
他蹲下来,与小朋友高度差不多了,并把小礼物交给对方。
“露敏。”
小孩一边思考,一边打开糖衣,然后用脑过度,发着呆又问:“欸,露敏是谁?我不是啊。”
不良沟通反反复复。
但稻崎露敏非常耐心,即使这样,他还在同小孩说话、回答对方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两人交往十分愉快。
兰也想和稻崎露敏聊聊近况。
她逮空,终于说了两句。
稻崎露敏这边回了,又回那边,忙忙碌碌。
“露敏的……”她想到那个用词,又想到什么私奔、什么被打,究极混乱的男女关系啊!
兰汗颜不止地关心道:“额,那个她还好吗?”
对方语焉不详,可一向聪明的稻崎露敏瞬间明白。
但他不想聊日向阳葵,于是说:“嗯,还好。”
小孩子的嗓音尖细而又柔嫩倏地高过两人,还扯稻崎露敏的衣领,企图夺回大人对自己的关注度。
这一时期的孩子对关注和爱有着过度的需求。
有人注意到了他的需求。
“我们来玩。”小哥笑着把小朋友牵引到一边,他捡了跟棍子,炫耀地给他看。
“妈妈呢?”
“兰和露敏大哥要很无聊很无聊很无聊地聊天哦,你要吗?”
小孩和狗一样,都喜欢路边笔直的棍子。
他把棍子扔出去,让小孩去捡,等小孩真的跑去捡了,再敞开双手欢欢迎迎地等小狗小孩回来。
不忘关心这俩的兰:“……”
虽然她年龄也不大但也觉得丈夫这样很不对……小孩子高高兴兴地开回捡棍子没有任何意见。
兰情不自禁看着他俩笑,说:“我喜欢大家还在一起的时候。”
所以她为自己生出了家人。
“抱歉,”稻崎露敏说,“在我也很糟糕的时候,没有在你身边,安慰到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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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抱歉没有安慰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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