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守护者口中的密室隐藏在城堡常用的地下室之下,被厚重的石板隔开。

多亏带着德米里,她发动魔法把石板移开,没费多大劲,扬起的灰尘没能沾染黑袍,哪怕一角。

那间密室的大门上涂鸦着一只硕大的眼睛,仿佛有生命般,看得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钥匙孔在眼珠子中央,米茨强忍着恶寒把铃兰花形状的钥匙插进去。

意料之外的,没有神奇的事情发生,只是门锁发出“咔哒”一声脆响,某种机关被解除,那只“眼睛”缓缓闭上,把钥匙一并吞没。

废弃密室里脏乱不堪,残破的书本散落一地,魔法阵的早就被磨损得看不清原样。

空气中飘着厚重的霉味,呛得人头晕脑胀。

德米里毫不在意,蹲下去,十分心疼地触碰残留的痕迹,嘴里不时发出赞美:“这样精美的手绘魔法阵,啊……我能感受到隐秘的气息,还有无与伦比的力量!”

“虽然我不想这么说,但……”米茨打断她,“等会儿再表演吧,魔法师小姐,快告诉我怎么启动魔法阵。”

她没心情纠结自己家地下怎么会出现这种密室,仅剩的念头是快点结束这场风暴。

“哦哦,没问题,我这就开始!不过首先,需要重新绘制魔法阵。”德米里扬着眉毛,看向米茨,“既然那位女士指定您来激活魔法阵,那么残缺的地方必须由您的鲜血补好。不介意借我一点吧?”

她抽出一把精致的匕首,比她手掌还小,目测还算锋利,刃面在火把下闪烁光芒。

没等米茨同意,德米里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等一下!”菲特利斯向前一步插在两人中间,顺便把德米里蠢蠢欲动的手压下去,“用鲜血绘制魔法阵,是黑魔法的一种。为什么会用到这样的魔法?和你口中那个人有关吗?”

在拓伦大陆,黑魔法是绝对禁忌的存在,同时也是某种邪恶力量的象征。

虽然不影响狂热的魔法师们对其进行研究,但大多数人很抵触它的存在,连同黑魔法师一起厌恶。

很显然,菲特利斯就是其中之一。

“哦?好奇的管家小姐,很遗憾,魔法没有善恶之分,只是代价不同,何必把‘那位女士’的成果说得那么邪恶?”

“所以是我在问你,‘那位女士’到底是什么人?!”

这还是米茨头一次听到菲特利斯这么愤怒的声音,她也因为这场风暴变得奇怪。

“我没事的,菲特。”米茨试图绕开她,但菲特利斯像堵墙一样死死拦着她,像是不想任何人碰她。

米茨握住她空出的手:“听我说……”

手心传来的温热让菲特利斯浑身僵硬,她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米茨,不明白她为何触碰自己。

“我可能真是个蠢货吧,但……”米茨抬头回应她的目光,笑容苦涩,“我答应过玛琪了。承诺的事一定要做到,不是吗?”

一定?哪来的什么一定。

菲特利斯抿唇,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劝她:“黑魔法很危险,谁都不知道失败的后果。”

还有德米里口中“那位女士”的存在,菲特利斯有直觉,这人抱着和自己完全相反的目的接近米茨。

“我知道哦~”德米里插嘴道,“我还知道,我绝对不会失败。”

“你也听到了。”米茨握住她的手渐渐松开,“菲特利斯,我很感谢你为我着想、担心我,你有在好好遵守承诺。”

“我并非担心您,而是——”菲特利斯的声音猛然止住。

米茨不知什么时候摸了把匕首带在身上,毫不犹豫把刀刃握在手中,用力划出猩红的长痕。

鲜血滴滴答答淋在地上,地面上的魔法阵瞬间像是被赋予了生命,贪婪吸食着她的血液,颜色变得越来越鲜艳。

谁都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瘦弱的女孩,会毫不犹豫地刺伤自己,那可是很痛的。

德米里噘着嘴,发出不明所以的“吱吱”声音:“您有点儿让我刮目相看了。”

她和那些娇生惯养的贵族可一点儿都不一样,应该说,果然是杰莲娜的女儿吗?

菲特利斯重重叹口气,脸偏向一边,垂着的拳头发颤。

不甘心。

米茨血液、灵魂是钥匙,这肯定不是她第一次用血来打开什么东西了。

德米里耸肩:“没办法啊,管家小姐,这代价是必要的。”

她蹲下去,手指蘸着血填补缺损处,等觉得血差不多够了,还不忘施法帮米茨止血。

很快,魔法阵被重新绘制好。

德米里小心控制用血量,一滴都没浪费,不过巨大的出血量还是让米茨面色苍白,有气无力地靠着墙滑坐下去。

“好了。”德米里拍拍手,用力把法杖戳在地上,稳稳立住,“还需要您最后帮我一个忙,作为启动魔法阵的媒介,站到这中间来。”

“你有完没完?”菲特利斯再也忍受不了,认为德米里就是找个帮忙的借口进行邪恶的尝试,“据我所知,媒介一般都是由施术者本人担任,或者是她的使魔。”

“不不不,管家小姐,这个法阵和小姐的血液绑定,所以必须由她来当媒介。随便找人糊弄,后果可是很糟的哦。”德米里提醒完,又衷心劝道,“会很轻松的,您意下如何呢,小姐?”

“我没事……”米茨扶着墙壁起身,又咳嗽两声,十分虚弱。她踉跄着走到魔法阵中央,大口喘着气,“开始吧。”

她无法对莱落弃之不理,她会像妈妈一样守护好莱落,守护好她的家。

这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

菲特利斯紧张地盯着两人。

随着德米里闭上眼睛,咒语被低缓吟唱,魔法袍的布料飘起来,她黑色的长发有规律地上下飞舞。

米茨一只手死死揪着心口处的布料,直挺挺跪下去。

她才不信德米里口中说的“轻松”,她明明快痛死了。

她觉得自己不是媒介,更像是祭品。

耳边再次响起守护者温柔的声音:“很好,你做得很好,亲爱的,你已经快要主宰自己的命运了。”

“你会开辟新的未来,不是作为神的工具,而是你自己,米茨·卡贝尔。”

米茨眼前一黑,身体重重砸在地上。

“小姐!”菲特利斯一步跨到魔法阵边缘,想要把米茨拉出来。

“嘿!闪开!”德米里抬手,封闭的室内突然出现一阵强风把菲特利斯掀飞,狠狠撞到墙上。

“唔呀……”德米里抱歉地吐舌,“好像太大力了。”

“咳咳——”菲特利斯撑着爬起来,甩甩头,视线里的一切变得模糊,耳边飘着叮叮当当的细碎声响,是魔法阵里发出的。

“安静待会儿吧,管家小姐。”德米里小声说,“小姐只是昏迷几天,比你们的那些手段温和多了。你最清楚了,不是吗~”

她话音落下,菲特利斯被拍在地上,背上像是压了一头昏睡的野牛,让她无力挣脱。

重力魔法?!什么时候?

菲特利斯脸贴着冰冷的地板,连看米茨都做不到。

眨眼间,一道白色的光柱穿透天花板,它没有实体,却能轻松穿过所有障碍物,直冲天际。

伴随着一阵嗡鸣,光柱的余波散开,驱赶着风暴远离莱落,十分钟后,领地重见天日。

“耶~”德米里手高举着,独自庆祝这场仪式的成功。

房间里安静得吓人,她蹲下去一边观察菲特利斯那双眼睛,一边扬唇:“真是万分抱歉,管家小姐!你刚才吓到我了,我是不得已才对你使用魔法的呀,你不会记恨我吧?”

菲特利斯:“放我起来。”

她语气意外平静,不像生气的样子。

“啪——”

德米里打了个响指,压在菲特利斯身上的重量骤然消失。

重获自由,菲特利斯爬起,把米茨从地板上抱起来。

米茨的四肢软软垂着,身体比刚降生的羔羊还轻,如果不是还有微弱的呼吸,和死去没什么区别。

“我会和你问清楚所有事,你最好提前准备说辞,德米里。”菲特利斯背对着她,侧过脸,金色的眸子散射出寒光,“下一次,我保证你的魔法不会生效。”

“好吧好吧。”德米里举起双臂作投向状,“我不会逃跑的,随时等您问话,这样行了吧?”

“你还是先照顾小姐吧,她看上去不大好。哦呀?”

被菲特利斯狠狠瞪了眼,德米里才悻悻闭嘴。

由于钥匙被那只“眼睛”吞掉,密室无法被关闭,只能先敞着。

菲特利斯抱着米茨先出去,避开正厅的众人,从密道返回房间。

她清楚不能让莱落人看到米茨这样子,担心也好、责问也好,知道的人越多越麻烦。

德米里看到她们明明在自己地盘上还跟做贼似的,摇摇头,更鄙视贵族的存在了。

等到了无人的角落,她小心翼翼翻出手里捏着的一个小瓶子,饶有兴趣地欣赏起来。

里面装着她偷偷藏的米茨的血液。

她对米茨那具有神奇力量的血液相当好奇:是什么吸引了那位女士选择她?她可从未听说过卡贝尔家族拥有魔法师血脉。

不带点回去做研究的话,她会彻夜难眠的。

当然,如果可能的话,她还想抽一管那位管家小姐的血。

管家身上神眷的气息太浓烈了,德米里还是第一次在多拉科人以外的人身上感受到。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

“菲特利斯……菲特利斯。”德米里喃喃道,“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是谁吧。”

“derevol maturl.”

德米里念出咒语,脚边升起黑雾将她包裹。

等到黑雾散去,一只渡鸦从窗口飞出,最终落在米茨房间的窗檐上,绿色的眼珠贴近玻璃,将房间里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起先,菲特利斯并没有做什么,直到入夜才又推门进来。

紧闭的房门上了锁,把包括安德森医生在内担心米茨的人全部隔绝在外。

米茨脸上的血色正在逐渐恢复,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醒来。

菲特利斯笔挺地站在床边,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卡贝尔家族的小姐,本该是高贵又优雅的存在,无人能抗拒她那双水蓝色眼睛里的祈求与邀约。

哪怕菲特利斯不愿意承认,但面对着那双眼睛,还是做了不少妥协。

假如她米茨一早被告知自己的使命,又没有杰莲娜的阻挠,早在十年前她就该代替预言之子死去。

菲特利斯无从得知十年前莱落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预言之子因为米茨的幸存死去,而下一位预言之子仍未现身。

杰莲娜已经不在了,米茨成年后,再没有人能拯救她,她必须作为“天命祭身”替下一位预言之子挡下死亡之灾。

那是个无法想象的遥远未来,所以直到大风暴出现前,菲特利斯都只想待在米茨身边监视她。

可现在,不管是魔法师的突然出现,还是她口中的“那位女士”,都预示着未来不会如同神预言的那样。

有人费劲心力想要歪曲预言,以达到某种目的。

要是放任米茨这颗本不该存在的种子发芽,长出大树的并不是神期待中的样子,而是另一种更加混乱的存在呢?

神会为此感到悲伤,拓伦将会被摧毁。

菲特利斯深吸一口气,抽出外衣下的匕首。

——当天命祭身变得不再可靠,而作为预言的代执行者,她有必要做及时的修正。

这是作为神的使徒的应行之事。

菲特利斯那双金色的眸子里露出不寻常的冷酷。

她该果断地刺下,可她发现自己的手有些抖,耳边似乎有些声音正在扰乱她的思想。

手心传来的那抹温热像是米茨留给她的,明明只是轻握了她一下,却如烙印般永存。

米茨没什么长进。

鲁莽、无知。

菲特利斯之所以能包容她的这些缺点,只是因为她的存在对预言构不成威胁。

“所以我请求你……暂时不要欺骗我、背叛我。”

“我不会给你惹麻烦,也不会让你为难。”

这些天真的话语敲击着菲特利斯的神经,她用力闭眼,试图甩掉。

“答应过的事一定要做到,不是么?”

这个烦人的小鬼依旧在她脑子里喋喋不休,说她要拯救莱落、保护重要的人。

她还是想救下莱落,哪怕这个小城市在所有人眼里都不算什么,甚至在预言中是可以被随意牺牲的。

仔细想想,米茨也关心过她,被龙裔袭击的那个清晨询问她是否受伤,哪怕米茨极力掩饰得像是问话,但她不得要领。

她究竟要大度、慈悲成什么样?只不过是一个牺牲品。

“哼……”菲特利斯发出不明所以的嘲笑,另一只手握上去,稳住颤抖的手。

卡贝尔小姐、米茨,菲特利斯不知道该用怎样的称呼为她送别。

自己只是个残忍的凶手。

承诺?早就说了,那是随意可以毁掉的东西,哪怕会因此受到惩罚。

她不该惧怕任何事,她只需要忠于神的指引。

她没做错任何事。

发现自己犹豫的瞬间,菲特利斯生出愤怒的情绪,手中的匕首缓缓下落……

“啊哈……”一声轻叹从身后传来,德米里双腿夹着法杖倒悬在半空,又翻转半圈摆正身体,“原来是你啊,那位预言导师。”

从窗户灌进来的风吹起她的黑发,她摩挲着下巴,努力回想:“菲特,菲特利斯……诺伦?”

“喂喂喂,等等,你以前用的不是这个姓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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