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山北麓的暴雨冲刷着探方边缘，夏洺玦的洛阳铲突然撞上硬物。

暗红色的泥浆顺着铲头滑落，在强光手电下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

"这是地宫外墙的辰砂封泥。"

周知海攥住他手腕，指尖的电子温度计显示土壤汞含量超标四百倍，"你的血汞浓度已经达到0.32μmol/L，再靠近会神经中毒。"

青年甩开他的手，青铜器状的胎记在雨衣下隐隐发烫。

三天前在修复兵马俑跪射俑时，他听见陶土深处传来工匠的呜咽："焚身以窑，护主千年..."此刻那些声音正与耳鸣共振，仿佛有无数双手在撕扯他的太阳穴。

"从什么时候开始咳血的？"周知海突然亮出咖啡店的监控截图——

画面里夏洺玦正用纸巾擦拭鼻血，暗红血迹在紫外线下泛着水银的冷光。

"就像那些被活埋的方士，你的身体正在被改造成文物容器。"

警报声突然炸响。

探方西侧地面塌陷出三米深坑，露出锈迹斑斑的青铜齿轮。

夏洺玦的指尖无意识地抚过齿轮纹路，一滴血顺着防护手套滑入机关凹槽。

地砖突然如活物般退开，露出刻满星图的甬道，那些星位与他后背的饕餮纹身完美重叠。

"别进去！"

周知海抓住他背包带，却扯出个冰凉的玉匣。匣面双鱼纹与母亲实验室徽章如出一辙，里面是支战国水晶针管，暗红液体在暴雨中蒸腾出汞蒸气。

地宫深处的汞蒸气让防毒面罩蒙上银雾，夏洺玦的指北针在强磁场中疯狂旋转。

周知海突然扯开他防护服，将医用听诊器按在心脏位置："每分钟117次，和兵马俑陶土中的声纹波动完全同步。"

记忆如汞珠迸裂。

五岁生日那夜，母亲给他注射的"疫苗"带着刺骨寒意，实验室屏幕跳动着兵马俑烧制窑的实时温度——

898℃，正是青铜器铸造的临界点。

"抬头看！"

周知海用激光笔照亮穹顶，二十八宿间竟穿插着DNA螺旋浮雕。

青龙七宿的龙爪处刻着"CRISPR-2033"，正是母亲实验室的基因编辑项目编号。

暗河突然暴涨，水银浪涌中浮起具青铜棺椁。当夏洺玦触到棺面云雷纹时，整座地宫响起曾侯乙编钟的轰鸣。

棺盖缓缓开启，寒气中躺着具与他容貌相同的陶俑，心口插着半截玉戈，戈柄刻着秦篆

"公子扶苏"。

"这是...两千年前的我？"

青年颤抖着触碰陶俑面颊，指尖突然灼痛——烧窑工匠的临终记忆涌入脑海：

他们被逼将双胞胎幼童封入陶土，以血肉确保兵马俑千年不腐。

周知海突然跪倒在地，防护服渗出银色液滴。他撕开衣袖，血管正呈现青铜器红斑锈的纹路："从跨入地宫开始，我的线粒体DNA就在模仿陶土成分..."

话音未落，暗河突然掀起汞浪，将他卷入漩涡。

汞蒸气在空中凝聚成始皇虚影时，夏洺玦正将玉匣中的针管扎入心脏。

周知海从浪涛中跃出抢夺，两人跌进沸腾的水银河。

液态汞穿透防护服，在他们皮肤上蚀刻出《泰山刻石》的篆文。

"当年母亲选了你继承文物基因，"夏洺玦在剧痛中大笑，瞳孔泛出越王勾践剑的青铜冷光，"而我被改造成**祭品..."

他的耳后渗出陶土碎屑，指甲剥落成兵马俑的彩绘残片。

周知海突然砸碎随身玉璧，锋利的断口抵住颈动脉："停下！否则我让她的实验永远失败！"

汞蒸气在他周身凝成锁链，将人拖向祭台中央的青铜大鼎，鼎内浮现出弟弟五岁时在烧制窑挣扎的监控画面。

记忆如决堤洪流。

那个暴雨夜，母亲抱着高烧的他跪在鼎前祈祷：

"知海要成为钥匙，开启文明传承的永生之门..."

而此刻鼎中水银倒映的，竟是夏洺玦被铁链锁在陶俑模具里的模样。

"哥——！"

夏洺玦突然用古秦腔嘶吼出这个称谓，飞身撞向正在下落的断龙石。

汞河在他们之间裂成天堑，他最后的笑容与兵马俑千人一面的悲悯重合，指尖轻轻划过周知海腕间的碎玉。

当救援队炸开地宫时，只看到周知海抱着残破的陶俑跪在鼎前。

那俑人掌心攥着半块玉璧，与男人颈间碎玉拼成完整的太极图。

鼎中水银突然沸腾，映出实验室里两个婴儿嬉笑的画面——他们手腕上的编号标签清晰可见：

"CRISPR-01"与"CRISPR-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