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条叠得整整齐齐，看得出内里写了字。
慕和顺手拿起来，正要展开，就见方才还躺着的容姝忽地坐起，伸手就要来抢他手中的字条。
只是她哪比得上长年习武的慕和反应快，还未触到字条便被他躲了开，不仅字条没抢到，还一头撞进他怀里。
慕和索性揽住容姝后腰，将人按得紧紧的，另一手抖开字条，扫了一眼。
纸条上的字迹清雅秀丽，不难猜出是出自谁手。
待看清了其上的内容，慕和低低一笑。
容姝被按在他胸膛上，感觉到他因这个笑而胸膛震动几下，闭了闭眼，索性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原来，长公主的心意同孤一样。”
低沉的嗓音半哑且含着笑，听起来莫名有些撩人。
容姝默默将头埋得深了些，并不打算搭话。
那张字条，正是她学着《逐云传》中千金邀书生的口吻写下的。
当时因想不到好法子不着痕迹地递给慕和，于是便作罢，字条也因疏忽而不知所踪。
谁料竟然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飞出来，还刚巧被慕和看到。
若是当时直接送去给他看，倒也没什么，总归是她想做成这件事情。而眼下慕和已主动来到她房中，好巧不巧又见到了之前便写好的字条，让容姝总有一种小心思被窥见的羞耻感。
见小姑娘又开始窝在他怀里装鹌鹑，慕和眼中笑意更深几分，正要再说些什么打趣她，就听得外面传来几声突兀地交谈。
“二公主您不能进去，长公主还未起身。”
是清秋的声音，比平时大上几分，似乎是刻意想让帐内的人听见。
容姝听得那声“二公主”，倏地从慕和怀中抬起头来，与他对望一眼，眼中带了一丝不解。
容婵为何要大清早来她帐中？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昨日之事皆因我而起，皇姐因此受了伤，不得不卧床修养，我心中自责不已，想来照顾皇姐，还请清秋姑娘通报一声。”
容婵的姿态放得极低，像是当真愧疚难当，只想为容姝做些什么琐碎事情来弥补的模样。
清秋的声音带了几分为难：“二公主有心了，只是长公主殿下还未起身，不如二公主先回去，待过了辰时再来。”
外头又低低传来几声交谈，而后归于宁静。
随后清秋的声音在帐外响起：“殿下可起身了？”
容姝不知容婵是为何而来，想问问方才到底说了些什么，便道：“进来说话。”
清秋掀了帘子进来，一眼便看到床榻上相拥而坐的二人，忙垂下眼去，将方才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复述一遍。
大致就是容婵认为容姝之所以受伤，主要原因在于她，于是昨夜自责不已辗转难眠，今日便特地起了个大早，想尽一份力来照顾容姝。
容姝听完，眉头微微蹙起：“只怕自责是假，探本宫口风是真。”
昨日慕和突然出现在她身边，的确有些不寻常，容婵若生疑也是正常。
待清秋退出去后，容姝对慕和道：“容婵多半看出我对李亦章已不再上心，一会儿她来，怕是来套我的话的，我有些担心，她若是明白我不再心仪李亦章，接下来给我使绊子便会绕过李亦章去，那我便十分被动了。”
毁一个女子清白的手段有许多，而容婵一直不满处处被她压一头，定会选择最不堪的一种。
容姝昨日才与李亦章达成一致，若是不能好好利用这个内线，只怕日后防不胜防。
“不会，即便她明白你不再对那世子抱有心思，可在旁人心里，依旧把流言当真。”
容姝稍稍一想，很快便明白了慕和的意思。
若是她被贼人毁了清誉，那定是有人陷害，魏帝如此疼宠她，必然会彻查到底，容婵没有把握能将自己从中摘得清清楚楚。
而若是她与李亦章有了些什么不清不楚的事情，流言已先入为主，魏帝等人多半会怀疑是容姝自己耍了手段来躲避和亲，从而与心上人相守。如此一来，容婵便能浑水摸鱼，顺势推脱得一干二净。
总而言之，不论她心仪的男子究竟是谁，只要流言还在京中盛传，容婵心中的第一人选依旧是李亦章。
慕和见她依旧皱着眉头不大高兴的小模样，沉吟了一瞬，而后轻轻摸了摸她发顶：“不用担心，一会儿孤光明正大地过来陪你。”
她的长发乌黑柔顺，慕和觉得掌心触感比上好的绸缎还有过之而无不及，顿了一顿才收回手。
慕和离开后，容姝不紧不慢梳洗一番，而后用了早饭。
她脚踝受了伤，自然不用出去凑热闹，刚巧落个清净。
只是还没清净多久，就被人打断了。
候在帐外的侍女进来通报，容婵来了。
容姝将将用过一碗白粥，心情正好，让人进了帐来。
容婵一进帐中，就一副泪珠盈盈谷欠落的模样，对容姝拜了下来：“都是婵儿，不好，婵儿不求皇姐能原谅婵儿，只求皇姐消消气，莫气坏了身子。”
容姝心里纳闷，她何时说过自己生气了？容婵这副模样是做给谁看？
心里虽不喜容婵的举动，却还是上前将容婵扶了起来。
这下又引得容婵惊慌失措，手忙脚乱地将容姝扶回榻上。
容姝看着她故意如同受伤的小鹿般一惊一乍的做作模样，心里已是十分不适，面上却还是维持着一个恰当地笑：“本宫无甚大碍，婵儿不必如此自责。”
容婵仍旧是一副愧疚难当地模样，说是自责不已来探望容姝伤势，现下却变成容姝好言安抚她，若是有不知情的人在场，看见容婵这幅小心翼翼地模样，还会以为是容姝在欺负人。
容姝以前是当局者迷，现下从那段不明不白地情愫中跳出来，头一回看清了这个妹妹是怎样会装可怜。
容姝回想自己以前居然最吃她这一套，内心简直要呕血。她眼泪吧嗒吧嗒掉几颗，就以为她是真可怜，还替她出头，处处维护她。
现在看来，说容婵是只白眼狼，都有辱白眼狼的名声。
容姝耐着性子安慰她两句，见容婵还是那副模样，不想再看着她做戏，于是岔开话头：“说起来，再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你可有什么喜欢的想要的？”
容婵抬起帕子擦了擦眼角，开口时声音有些哽咽：“婵儿只求皇姐莫生婵儿的气，其他的物件是不敢向皇姐讨要了。”
容姝闻言皱眉，心道自己没主动提半句崴脚的事儿，偏生容婵自己在这儿揪着不放，听着倒像她小肚鸡肠似的。
容姝耐着性子又说一遍：“本宫无甚大碍，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更不会责怪你，你不必多想。”
容婵抬起头来望着她，慢慢吞吞道：“听闻皇姐前些时日得了副牡丹头面，皇姐甚是喜爱，若是皇姐能将那副头面送予婵儿，婵儿便相信皇姐没有生气。”
牡丹头面。容姝几乎一瞬间就想起半夜里的那个梦，上一世容婵拍着胸脯说要替她出嫁之时，还拿这幅牡丹头面做了文章。
容姝本不想再送一次，让容婵又能做些什么文章，不过转念一想，即便不送给容婵，她自己见着那副头面也会膈应，是不会再戴了。
容婵说完这句话后便一直盯着容姝，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不过是犹豫了一瞬，便爽快答应了下来，心里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地嫉妒。
松了一口气，是因为她知晓容姝的的确确是费了些心力才得了那副头面，眼下正宝贝着，既然能忍痛割爱送给她，那便说明容姝对她的信任与疼爱还在。
嫉妒是因为她知晓那副牡丹头面的贵重精巧，以她在宫中的地位，几乎可以说是得不到那样精巧的物件，她眼巴巴得不到的东西，容姝却说送就送出去了。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容姝实在觉得容婵那副故作小心的模样有些碍眼，正要下逐客令时，便听到外面通传说北燕太子来了。
容姝偏头看一眼，果然就见容婵眼中一亮，而后抬手整理了一下鬓发，显得有些娇羞起来。
慕和进了来，容婵急急忙忙起身行礼，嗓音也比与容姝说话时娇上许多。
容姝听着这把矫揉造作地嗓子，只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撇撇嘴，躺在榻上一动不动。
容婵看了看容姝，再看看慕和，故作惊讶地“呀”了一声，而后又对慕和赔礼道歉：“皇姐扭伤了脚，不方便起身，还请太子莫要见怪。”
听起来像在为容姝说话，可故意咬重了“扭伤了脚”四个字，听起来反而让人有些不舒服。
像是借口这个一点儿也不重的伤势故意不起身似的。
容姝忽然觉得有些好玩儿，她想看看慕和会如何接话，于是便沉默着不发一言。
慕和清清淡淡地道了句“无碍”，而后在容婵面颊上扫了一眼：“二公主方才哭过？”
容婵身子一颤，目光在容姝身上流连一瞬，似乎是有些怕的样子。
慕和见床榻上的小姑娘半阖着眼，一点儿也不打算开口的模样，于是继续道：“方才出了什么事，说给孤听听？”
容婵故作可怜地垂着头，因此并不知晓慕和这句话是看着容姝说的，只觉得他声音要温和许多。
容婵心中一喜，面上却仍做着可怜样儿，委屈着声音道：“婵儿是来给皇姐赔礼道歉的。”
慕和：孤给你撑腰来了。
容姝：就这么个玩意儿，我还怕了她不成？
慕和：……这么说孤不用来？
容姝：倒也不是，你过来气气她也挺好。
慕? 工具人? 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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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可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