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当日
京城比往日更热闹了些,长安城内皆知沈卫两家联姻,申时刚过,就有人站在街上。
大婚当天流程非常繁琐,卫明姝起了个大早,被生拉硬拽泡在满是香料的浴池中沐浴,全身都染上了一些香甜的花香,秋莹和曲香服侍她喝完药,帮她换上婚服内衬,引她坐在妆台前梳妆。
她这副身子娇嫩得很,平日轻轻磕碰一下,就会紫青一片,好在面容本就白净,不绞面也无大碍,家里人便商量着,绞面就走个过场。
如瀑的长发披肩散开,甄玉姮身着华服,拢了拢她的头发,拿起一把红木梳轻轻梳着。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卫明姝很少见到自家阿娘这般模样,听说阿娘从前在京城是有名的美人,却因为身体不好,常年不出门,虽贵为安平侯府的宗妇,平日里通常也只身着素衣,这一打扮,也显现出了从前的几分倾容。
卫明姝从铜镜中静静地瞧着自家阿娘,微微侧头,“阿娘,你今日真好看,以后也要多打扮才好。”
一旁的兰芝忍不住掩面轻笑,剩下几个小丫头见了,也忍不住笑出声。
甄玉姮将她头摆正,“傻孩子,阿娘这般岁数,打扮做甚?你可休要胡说,今天你才是最好看的那个。”
扶着她的肩膀,又端详了一番,颇为满意地点头,“叫人进来给姑娘梳妆吧”
“阿娘先去外面准备,等一会儿叫你嫂嫂进来陪你。”
想到再见时,可能就是在正厅拜别,卫明姝慌忙拽了拽阿娘衣角,“阿娘再陪我说说话吧。”
甄玉姮叹笑着摇头,又坐在旁边,看着那双与自己相似的眼睛,嘴上说道着卫明姝的不是,声音却越发柔和,“孩子脾气,平日里跑得都找不见影儿,也不见你在跟前孝顺,快嫁了怎的还离不开人了。”
说着说着,卫明姝眼睛开始泛红,泪珠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好了好了,大喜的日子,可千万别掉眼泪,不吉利。”
卫明姝点头,几个妇人从门外进来,一字排开,手中的妆奁盒中装满了金珠钗环。
宫中派来的嬷嬷帮她绾好发髻,周围几个侍女环绕着她簪好金钗,将那副白珠镶金的耳环坠在耳垂,扑上了脂粉,点上精致的花钿。
就这样端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自己被装扮成一副待嫁新妇的模样,头上金饰已经开始随着周围人的摆弄叮当作响,卫明姝眼珠不停转着,仔细打量着自己闺房里再熟悉不过的摆设。
“夫人,迎亲的队伍已经在南巷口了!”
甄玉姮握了握她的手,又多看了两眼,满满都是留恋,“阿娘可真得出去了,你莫要哭,咱们两家也就隔了几条街,离得不远的。”
“知道了阿娘。”
甄玉姮走后不久,郑叶走就进来接替,一眼便看到那面容姣好,浓妆艳抹的新嫁娘眼角挂了一滴泪:“怎的要掉眼泪了,快挤回去,刚上好的妆,哭花了怎么办?”
卫明姝仰头,让眼珠不再掉下去,“嫂嫂,我舍不得。”
郑叶用娟帕轻轻点掉那滴泪水,“哪有姑娘离不开娘家的,说出去叫人笑话。”
卫明姝撇了撇嘴,眨着眼睛,鼻头还是酸的。
郑叶嗤笑,吩咐人继续给她戴上凤冠,“好了,今天可是要忙活了一天,再哭小心哭过了劲,新郎官要抱你上花轿了。”
见周围的人都在笑,卫明姝脸上顿时热烫,止了伤心,嗔道:“嫂嫂休要胡说!”
欢笑间,外面一声大喊,“迎亲的队伍到了!”
侯府外锣鼓喧天,队伍已经到了门口,沈轩骑着高头大马在最前,一身红衣,头戴金冠,比起平日的装扮平添了些潇洒俊美,他翻身下马,眸中是掩不住的笑意。
卫家虽是和世家关系微妙,可卫直坐在那个位置上,终归还是有些人脉,来门口拦门的不少,多是寒门,可沈家那边成婚前也说不怎么在意。
见迎亲的人都下了马,宾客纷纷堵在门前,“新娘子不愿出门!新郎官可作首催妆诗啊?”
迎亲队伍中,有人朗声喊道:“我们这些行军的粗老爷们,作诗可真是难为我们啊!”
“作不出来,那就不让进门喽!”
迎亲的人一阵轰乱,最后齐齐推出一个长相白净的男子,勉勉强强做出一首诗,写下来递给门口的一个妇人。
妇人瞧见,嫌弃道:“这诗不好,字都是扭的,不作数。”
迎亲的人互相看了看,跟着沈轩从北边回来的将领徐立回过头去,见没人再站出来,瞧沈轩一个眼神使来,心领神会,手一摆,“不写也罢!进去抢人!”
人群推推搡搡一路进门,隔着老远都能听见哄闹,卫明姝也已经穿好霞帔,和兰芝在房内等着。
正在房内涂着胭脂,便看到一人跑进来,送来一笺简短的小诗,字迹凌乱潦草,惹得卫明姝轻笑。
郑叶拿来团扇,塞到她手里,“快拿好,该出门了。”
卫明姝怔了一瞬,伸手接过扇子,随郑叶一路走到前厅。
卫直眼睛都红了,干脆走到她身边嘱咐,“明珠啊,嫁过去以后照顾好自己!”
听着那苍老的声音,卫明姝忍不住将团扇举低了些,眼中又蓄起了泪。
好在卫君咏站在一旁,适时结结巴巴来了一句,“小妹莫哭,嫁过去以后好好过日子,他要欺负你了,我、我就......”
卫明姝收回泪,噗嗤一笑,“阿兄放心,没人欺负我。”
卫君咏还是不甚放心,从前自家小妹一有难事,虽是不告诉父母,可常会让他帮忙,彼此什么样再清楚不过。
还没想出怎么再嘱咐两句,甄玉姮却是替他说了出来,“你要记得,你是侯府里养的大,即便是高嫁,也莫要委曲求全,无论如何你身后都还有卫家。”
卫明姝愣了愣,莞尔一笑,“女儿知道了。”
甄玉姮安下心,向一旁的侍女道:“去门外传话,新妇要出门了。”
郑叶提醒她将扇子举起来,卫明姝迟迟才举高,挡住自己的视线,“女儿走了。”
“去吧,扇子别拿掉了...好好同那人过日子。”
按大黎习俗,大婚当日本该由家中兄长背新娘出门,卫君咏身子弱,背不起她,却也坚持要看她出门。
新妇遮着扇缓缓走出大门,金色的凤尾步摇随着轻盈的步伐摆动,青绿婚服上绣着繁复的金丝云纹,长摆拖着金丝缀,腰束红色攒花宫绦,纤细窈窕,周围一切都黯然失色。
门外站了不少街坊邻里,翘首以盼,“来了,来了!”
“这是卫家那个小姐吗!”
“自然,这可是咱们京城的美人哩!”
一步步走近,走在那人面前,卫明姝举扇停住脚步。
沈轩看了看那皓腕上的金玉手镯,而后目光略移,凝向那没被团扇挡严实的摇南珠耳坠,一时出神。
“你看,沈家小公子看得都走不动路了!”
周围欢笑一片,沈轩缓过神来,牵住她的手想将她送上花轿,却又引得周围哄然大笑。
“你瞧瞧,这都等不及了!”
“难不成,新郎官还想抱着新娘上花轿不成?”
沈轩忽然想到了什么,松开她的手,又多看了几眼,而后转身利索上马,回头望去。
“新妇出门!”
高喝声响起,卫明姝举着扇子的手一颤,想到临走时阿娘的嘱咐,忍住没有拿开扇子回头瞧一眼。
卫君咏扶着她一步步上了花轿,在那台华丽的金红花轿前停了片刻,转头回到侯府门口。
轿子悬空时,卫明姝不禁碰了碰轿帘,指尖触及的瞬间终是又缩回了手。
两家确实隔得不远,不过一会儿,迎亲仪仗就回到国公府,送妆队伍紧随其后,嫁妆远远地一直延伸到巷尾。
夕阳渐沉,可国公府门前比侯府还热闹些,宾客邻里正三三两两向街角张望。
“安平侯府好生阔绰,竟有这么多抬嫁妆!”
“可不,安平侯可就这么一个女儿。”
卫明姝在婚前早已把沈家上下了解透彻,沈家原先本是京城氏族,后来迁至临安,沈轩有一个姑母,嫁给了当今户部尚书。除此之外,沈二太爷的长子如今也在京城走仕途,如今任太常寺少卿。
沈家其他人虽留在临安,可也出了个杭州刺史,实打实的名门勋贵。
之前沈家给她过目了宾客名单,门前应当大多是沈二太爷家中的人,临安那边也派了人回京,专门过来撑场子,可谓是给尽了他们颜面。
花轿稳稳停在门前,周遭一片欢声笑语,卫明姝手持团扇掀开了轿帘,刚提起繁琐的裙摆,便瞥见轿下向她递出的手,
她滞了一瞬,而后便扶着沈轩下了花轿。
“新妇进门!”
牵起红绸的一端,刚踏入前院,天空中米粒便肆意洒下,哗啦啦打到两人的身上,散在红毯上。
“平安喜乐,子孙满堂!”
道喜声此起彼伏,卫明姝内心却说不出的彷徨,身旁的人已经放慢了脚步,低声对她嘱咐了句“小心”。
卫明姝低下头,注意到脚下的马鞍,不敢再有丝毫分神,打起精神,迈过马鞍,而后跨过火盆,听着礼官念唱祝词,随他向青庐而去。
走到了蒲团前,透过团扇隐约可以看见堂上坐着的宁国公。
沈轩跪在蒲团上,沈家一位老辈站在他们身前,手捧一本籍册,诵读的竟是沈家家规。
“沈氏族规,一曰忠贤,二曰清明.....”
卫明姝只作了揖,站在那里;却也觉得有些累,发冠压在头顶,身体也逐渐变沉,家规也就囫囵着听了过去。
不过是些圣贤大道理,这些道理她从前不是没读过。
待老者念完家规,沈轩才重新起来。
礼官已是出声高喝,“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礼成,拜宾客——”
卫明姝转身,在层层嘈杂声中头晕转向,迷迷糊糊地被牵入了新房,坐在床前才稍微缓过来些。
进新房的皆是已婚妇人,一年纪大些的长辈站在最前,说了些祝福的话。
这位妇人她曾经在宴席上见过几次,应是沈轩的姑母沈秋妤。
跟在其后的年轻妇人更热闹些,纷纷催促道:“怎的还愣着,快作首诗,让新娘下扇呀!”
被一群人瞧着,卫明姝手中的扇子捏紧了些,不晓得他会怎么做。
沈轩回头看了眼起哄的人群,在卫明姝还在紧张之时,一把从她手里抽走了那把扇子。
如此有些不合礼数,卫明姝慌乱地抬了起头,两颊泛起一抹红晕。
那眉眼流转,朱唇微点,香腮云鬓,精致的花钿映衬着她皮肤愈发白皙,耳垂上挂着两粒白色的珍珠,贴在嫩白的脖颈上,和往日的气质有些不同,俏丽中多了些妩媚。
“新娘子可真漂亮!”
“哎呦你瞧瞧,好一个娇俏女娘!”
沈轩低着头,眼眸愈发漆黑,深不见底。
女客边吆喝,便抓起银盘中的红枣、桂圆、花生朝着床上砸去,坚实的脊背挡着,大部分都砸到了男人身上。
卫明姝双手一直拽着新绣的床单,听着果子砸到床上的声响,微微抬头,瞟到站在自己面前那人腰上紧束的金纹腰带,感受到头顶炽热的目光,又移开了眼。
“早生贵子,和和美美。”
“儿女绕膝,子孙满堂!”
喧闹声逐渐停息,女客们陆陆续续走出新房,沈轩在她身前蹲下,紧握住她的手,低沉的嗓音响起,“等我回来。”
卫明姝一想到晚上还要做什么,头埋的更低了些,“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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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辈子的元衡耍了心机,使了手段,终于还是将册封正妃的诏书奉到了岑璠眼前。
谁知自己的准王妃,先是和自己的好兄弟合谋逃婚,后又躲进了郑六姑娘的别院。
刚挨了军棍的元衡,当即在榻上呕了一口血。
婚后,起初元衡对那位郑六姑娘不屑一顾,可后来娶进门的王妃常往那姑娘的别院跑,几日不归。
当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妻子学着亲手做糕点时,独守空房的男人终于绷不住了。
那日,门外的下人走得干净,房内灯久久未熄,喘息之间只能听到声声质问。
“孤能给你这些,她能给吗?”
“她一个女人,难道能陪你过一辈子?”
女主名璠,意为美玉。
重来一世,男主男配互扯头花,女主女配岁月静好。
本以为她们是宿敌,原来是自己自作多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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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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