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绪如同涟漪，一圈又一圈。柏辰星看了会，握了会，随后开口询问：“曹导，我一直想问，我们这部戏大约还要拍多久？”

“最迟11月底。”曹确给了准话。

本来剩得也不多，基本上都是集中在岑雾的部分。也怪他，郑文几次三番地劝他另选艺人参演，是他非要执着。不过，达成目的才是最重要的。对此他还得感谢时寒出的招数。天天跑人经纪公司楼下堵，这不，人不就堵来了吗？

然而就当事情一帆风顺时，往往也意味着岔子该来跟前绊一绊。

郑文也和曹确合作多次，清楚对方软硬不吃。在和投资方协商无果后，趁景别替换的空挡，他还是走过来，对曹确说：“你跟我过来一趟。”

“什么事儿这么突然？”曹确满头雾水，对场上所有人员说了句原地休息10分钟后，便跟上郑文的步伐。

来到C楼的511，郑文关好门，锁好窗，在屋里巡视一圈确保无人后，沉声道：“宋总要撤资。”

“撤资？”提起重要的事，曹确表情稍稍有点凝重，“原因呢？”

“你邀请柏辰星的事不知道被谁传到宋总耳朵里。”

“传就传呗。我宣发都出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郑文满脸复杂：“...你一定要我把话讲这么透吗？”

曹确木着张脸：“你一定要当谜语人是不是？”

两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好吧，”郑文放弃了一句要藏三个意思的想法，直截了当道，“你也知道柏辰星和你一样得罪新星传媒高层。宋总是担心收不回本。”

作为以娱乐业为主的虚言市，又是苏木星的首都市，圈里的风吹草动自然瞒不过。

“我以为他同意给我投资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这个结果了。”曹确不屑道。

郑文满脸的无奈：“当时你也没跟他说你会选用柏辰星啊！你一个就算了，再搭一个，有没有平台愿意放映还是个未知数，更别提你那个题材上面审查究竟过不过得了！”

“我这部剧的灵感就TM是他饰演的裴影！我不让他演岑雾，谁还能演？我故事的灵魂都TMD干没了，我拍啥？拍俊男美女？拍都市偶像剧？”

曹确扶了扶快要滑落的镜框，“还有我是真不明白了。《揽月》那么大的热度，他是看不到吗？虚妄社的直播采访都TM是白干了吗？要知道一旦《揽月》成功得奖，那它里面的演员照例是最少都要升一咖的。到时候再想请人拍戏，片酬可就要好好掂量掂量了。这么值得抓住的机会，他跟我说怕回不了本，你听听，可信吗？”

“怎么不信！你也得过奖，可自打跟新星传媒闹掰了，你拍的戏，哪一部出圈了？”

“那是我技不如人，水平不行！我学，我改，我重新拍！”

郑文却冷静下来：“曹确，你心里比我清楚到底为什么。咱们共事那么久，还是研究生一个宿舍的，你，我还不了解吗？之前你为什么写本，是因为你想模仿你偶像靳薄云。可你现在呢？你现在TM是好本子找不到你。”

“你说是自己导演水平下降，你自我贬低得很，但那是一回事吗？分明他们压着流量不给播，限制热度扩散。甚至，因为各星系星网频道不一的缘故，他们采取点手段，你TM连外星系的观众也留不住！”

“你扯这些陈词滥调做什么？我剧里要拍摄回忆部分，现在轮到你给我追忆往昔了是吧？”

“我跟宋总差不多的想法。趁没拍多久，换个人演岑雾。”

“我TM宣发了！”

“宣发也能改！随便编辑一条的事，这种在圈里少见吗？”

“郑文，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曹确不敢相信地看向郑文。

然而对方似乎是狠下心来不与自己的目光接触，咬紧腮帮子：“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但是情况不一样。他演技再好，形象再合适，新星传媒不会容忍他，甚至他自己的公司橙心娱乐也不会保他。”

“...你哪里来的消息。”

“他经纪人亲自跟宋总说的。艹，我为这事忙前忙后，当时我就站在他们旁边，两只耳朵听一双眼睛看，我能说假？！”

“柏辰星经纪人不是给剧组送奶茶的那个？”

“那个压根儿就不是他真正经纪人。但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法律层面的经纪人是叶朗，这就够了。”

归根结底，艺人和公司就是左右博弈的跷跷板，好的时候双方共赢达成平衡，僵的时候就比谁的筹码压得过哪一头。

“叶朗是橙心娱乐的人，他就代表了橙心娱乐的立场，话说得明明白白的，指名道姓地不要柏辰星继续参演。”

郑文紧随其后地又扔下一击，“谭粟粟你总认识吧。如果她也开口了呢？橙心娱乐不就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才加了一笔投资吗？不然就你那点积蓄，还有宋总的，能够你耗这么久？你不可能再找你朋友借吧？”

曹确下意识反驳：“那不行。”

当初和新星传媒闹掰，靠的是时寒从中斡旋解决。否则他早就滚回家了。这些年拍的戏不温不火，没脸见父亲更没脸见借自己钱的舍友们。好不容易打算用《暮色》打一个翻身仗，怎么就这样了呢？

“可我，可我只想好好拍戏......”

好友的嗓音已然有些发哑，郑文不忍心地别过脸，深吸气，道：“你不是最爱《鉴明月》，最喜欢陆江吗？可你不是看到柏辰星当时的下场？”

“三奖连得，何等的风光？目前为止，没有一个能超越他。可结果呢？屡爆丑闻，各路人马星网上现世里花式围追堵截，要不是不能干涉评选系统，他那三座奖杯早就被送还过去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虚言市，能指望从他们的嘴里得到什么真话？他们喜欢也习惯造神，但也同样乐此不疲地毁神。”

“我只是要提醒你。好好地想一想。”

接踵而来的是难言的沉默。

曹确抹一把脸。不过过去几分钟，面上便沧桑了不少。既不想就此屈服，但也怕遭遇比先前更重的报复。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点开星网想找人聊一聊，但星网顶部泛着流星的文字框正显示：

【Wink虚言市收官演唱会正在进行中——】

......

“你为什么这样看我？”

“黎恬，你是怎么做到所有事情都游刃有余？”

黎恬面露疑惑，但还是说道：“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该做的事——”岑雾目光落在角落的蛛网，说话的尾音上扬，甚至带着点零星的发颤。他半是讥笑半是不解，看向黎恬的眸子里闪着莫名的光，倏忽间掐住对方的脖颈。

柏辰星也不太敢用力，手张着特意留了点空隙。后续便是一把把人推到后面的桌面上，大约是要发狠。现阶段只是临拍前的练习，所以他停了手，随后放下，照旧往下说词。

照实地以剧本的台词作为回应，在说出口的那一瞬间，褚梦只觉得特别别扭。尤其是在有柏辰星那一句的映衬下，显得黎恬这个人物莫名地拧巴起来。以她对剧本的理解，岑雾远不止发问这么简单。

暴力、黑暗、疯狂，一切都将呈现在这一场戏里。因此，柏辰星这一句明显含着迷茫的词儿，在褚梦看来十分不契合。当然，她一个正面人物，语气听上去比反派还要凶，显然更不符人设。

“为什么你用那种口吻？”

作为《暮色》的主角，褚梦特意梳理过全剧本的人物脉络，以确保在面对不同的人物做出适当的合乎黎恬的反应。岑雾在她的笔记里是个阴郁淡漠的反社会，事实上，剧情里那些个案件也无不是岑雾一手策划的。有这份心机和手段，他不该像只迷路乱飞的影蝶。

“我只是觉得他真的很迷茫。”柏辰星说，“可能我确实理解有误。”

“那在你看来，黎恬应该怎么样？”褚梦问。

“或许你怜悯些？”

“怜悯？”

“只是我的一点小小的看法，不一定适用。”

褚梦却摇摇头，她听了进去：“阮导虽然偏爱天生与角色契合的演员，但陆江的成功也绝非只是所谓的‘纯天然’。我原先看你的表演，一直以为你是按裴影的方式走。说起来，还没来得及恭喜《揽月》入围。”

“我也要恭喜你入围了日曜奖的最佳主角。”

余光瞥见重返片场的曹确和郑文，那边略显沉重的目光也不过在自己身上一扫而过。柏辰星微微皱眉，暂时没放在心上。

褚梦：“等会开拍，你不需要顾及我。”

既然另一位当事人也要求尽全力完成，为了演绎效果，柏辰星自然不会推辞：“好。我争取一次性过。”

肢体冲突是这一场的另一个重点。为了突出，不论是摆放的物件还是墙壁，都扬了层灰覆，力求在碰撞间能衬出双方打架的激烈。灯光更是刻意调制的暗沉沉的绿，像是地下通道内黏附管壁的陈年长棘藻。配上外面还是下着雨的黑天，导演要确保这一场在镜头里极其的压抑。

一镜到底，似乎跟先前没任何区别。

灰覆和长棘藻有自设，存在其他属性，但目前灰覆可以就理解为是灰尘，长棘藻就可以按照藻类植物理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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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威胁 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