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昀焆收到了一封情书,模样很简约,里面有首简短的诗。诗中透着写信人的淡雅的诗书之气。
她很奇怪,这个年头有谁还会写情书呢?不过想必一定是个有特殊魅力的人。于是若有若无的吸引力诱使夏昀焆前去赴约。
约定的地点是在一处幽静的花卉公园。
远远的,夏昀焆就看见了一个模样秀丽,气质恬静的人站在那里,微笑着看着自己。
夏昀焆问:“请问你就是许依榕吗?”
她轻轻颔首,问道:“夏学姐觉得诗怎么样呢?”
“文如其人,温文如玉。”
那人面露绯红,笑而不语。
一棵常青数树后,汪洋和一个反瑶大队队员拿着望眼镜监视着这一切。
“好家伙,以前我怎么没发现她这么会演?这桥段堪比烂梗玩得颠三倒四、扎堆成群的青春偶像剧。”汪洋不禁暗想。
“汪姐。”一队员问道,“那个人真的是一姐吗?”
“当然,不可思议吧?”
她愣愣地点头:“好漂亮啊。”
汪洋说:“那家伙身上充满了难预料的奇葩成分。越往后,你就会发现得越多。”
许念一饱含深情而稍带羞涩地望着夏昀焆,声音柔柔地问:“学姐,我喜欢你,能和我交往吗?”
夏昀焆自然是很欢喜地答应了。
她上前轻抱住了许念一,薄荷的气息顿时环拢了她。
许念一不由得警惕起来,但仍然伸出手环抱住夏昀焆。
很显然,类本效应起了反抗作用。夏昀焆也觉察到了异样,于是缓缓道:“学妹是衍生吗?”
许念一将夏昀焆抱紧了些,说:“你很介意吗?”
“没有,我怎么会介意这种事?”
“那就好……”
树后面的汪洋实在看不下去了,她让旁边的队员赶紧拍几张照片后就撤。
“为啥呀?我觉得蛮有爱的嘛,我要继续看。”
“看你个文殊菩萨去!”汪洋敲了她一下,“这么腻歪的情节,电视上演的不都一样?万一等下如果暴露了,你来承担责任吗?”
小队员噘了噘嘴:“不看就不看。我是觉得现场真人版有趣一点嘛……”
话一说完就又挨了汪洋一记敲。
~·~
汪洋是个顶好的积极开朗、朝气蓬勃、正直大方的青青年,既能帮朋友排忧解难,两肋插刀,也能积极参与志愿者实践活动,为这个庞杂的社会贡献出一己之力。
因为这一大箩筐的优良品质,刚成年没多久的汪洋就很顺利地加入了未成年保护协会志愿者团队中。
联城一中高一、高二年级开展一次“反霸凌犯罪”的主题教育宣传活动,会后学生集体在操场的横幅上签名。
汪洋戴着红色鸭舌帽,每当有同学签完字后,就分发一个小礼品给她。
礼品是算好了数量的,一、二年级的每个同学都有。可签字活动结束后,还剩下不少。
“这就有点意思了,”汪洋对身旁的人打笑说,“真不知道她们怎么想的,有礼物得的活动都不参与。”
志愿者团队要离开的时候,汪洋很想上厕所,于是打了个招呼让她们先走。
她上完厕所出来,穿过一片红杉树林到大门那去。就在这时,有人叫住了她。
她看过去。
是一个很漂亮的毓生,头发呈鸦青色,眼睛的颜色却是极为罕见的漆黑,有着宝石般的光泽。
天气这么冷,穿这么薄,甚至还有点露,脖子上还戴个黑颈圈。汪洋在心里摇摇头,想着一定是个学习不咋好的学生。
出于礼貌,汪洋笑着问她:“同学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眨了眨眼睛,微笑着,恰好露出尖尖的虎牙来,说道:“小阿姐,我有话跟你说,能不能再靠近一点?”
汪洋就傻兮兮地照做了。
那学生稍一踮脚,就在汪洋脸上亲了一口。
她轻笑了一下后离去,只留汪洋一个人怔怔地站在原地。
搞什么?!她被一高中生给莫名其妙地亲了?
汪洋让自己平静下来,努力学着她那位理性怪朋友处变不惊的特性。她觉得这事无法就这么过去——不止是因为她袭吻自己。现在按理来说已经是上课的时间,这里还有学生逗留,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因为违反纪律而受老师处罚来做卫生的;二是因为这里是不良学生的集聚地。
汪洋想到这里,就快速跟了过去。
一处停用的印刷厂背后,有一块小草地。三五个学生在那里聊天、吸烟。其中一个正是刚才的那个毓生。她虽然没有抽烟,但看得出是她们中的一分子。
有个高个子的学生搂着她的肩膀,笑道:“我们榆烟挺不错,这么大胆的事都能做的出来。”
叫“榆烟”的那个学生刚想说出什么,汪洋就从拐角处绕了进来。
果然不出所料——这里是不良学生的聚集地。汪洋调整了一下情绪,说:“抽烟真的有害健康,劝你们少抽点哦。还有,刚才是谁指使她那样做的?”
那个高个子学生说:“建议是我们提出的,但这事是她自愿做的。”
她将白烟轻吐出:“榆烟,你说是不是?”
奚榆烟哼了一声,并不说话。
汪洋有些迷惑了,这个叫奚榆烟的学生既不像是被逼迫的,也不像是自愿的,给人的感觉十分奇怪。
“同学,是这样的吗?”她问。
“当然是我自愿做的。”
汪洋笑着说:“那就不是无辜的咯?等下政教处来人的话,不要狡辩。”
“政教处?哈!开玩笑。”高个子学生道,“这个学校的校长见到我阿令都要点头哈腰,区区一个政教处能把我怎么样?”
现在的高中生都这样吗?仗着自己家底子硬就鼻孔朝天。汪洋终于能理解为什么许念一会说出“自从中学开始有些东西就没改变”这一种话了。
她猛然发现,这几个人的数量正好和剩余的小礼物数量相当。
“还是遵守点纪律为宜。最好懂得坐吃山空这个道理。”汪洋从包里拿出装小礼物的袋子来,说道,“天有不测风云,一辈子长着呢,你能猜出将会发生些什么?家道中落这种事不是时常发生的吗?”
汪洋微笑着,把礼物递给她们:“这礼物虽比不得那些权势有用,但好歹是一片心意,你们暂且收着?”
那个高个子学生说:“小阿姐性格挺不错的,这东西我们收着,算是交个朋友。”
“你们有这个想法就太好了,但是如果很不凑巧,我下次来还是看到了你们在这抽烟的话,那就对不起了。”
高个子学生笑了笑:“那我们还得提防提防咯?”
这句话一出,除了奚榆烟外的所有人哄然大笑了起来。
这个意外的小插曲,让汪洋再次意识到了许念一的可怖——想想之前她们聊天时说的那些话,许念一好像没有一句话不在道理。
汪洋是一个正直而爱管闲事的人,凡是被其目睹到有什么认为不得当的东西,一定会尽全力去消灭它。
她向志愿者协会申请组织一个“反霸小队”,来专门整治联城一中的不良学生团。
一个较为年长的社工觉得她这么做太不成熟了,说:“你这么做没用,政教处都管不了的,你能管的好?”
“可总得有人管吧?”
社工提醒道:“我觉得你不必弄个什么组织,这样大动干戈。如果真的想去管这事的话,可以一个人自己去。当然也要有个度,介入太深会引火上身的。”
就这样,汪洋以一个大学志愿工的身份加入到联城一中政教处专项负责整治不良风气的小组来。
政教处的一个主任很欣慰:“那些学生让我们很头疼啊,不过有你这样正气的青年人介入沟通,我觉得事会好办得多。”
“哪里,凭我一个人力量也很薄弱的,还需要您们多多帮助。”
经过两个星期的观察,她发现那些不良学生的构成是意外的杂乱。主要集中在高一高二年级,约有一百来号人。
按照汪洋的想法,可以将她们的构成看成一个金字塔形状:金字塔尖端由成绩优异与家庭优裕的学生构成;金字塔躯干由艺体生和徳学双差的学生组成;至于金字塔最底部,就是那些性格懦弱,又因为某种原因深陷其中而不敢反抗强霸的人。
碍于学校名声的关系,不良的头头应该会偏向于享受发号施令的乐趣,而非亲自动手,所以欺负弱小的实质性活动,应该会让躯干部分的成员去做,而躯干部分的成员不愿意承受做恶事的后果,所以往往会把责任推给最底层的那些人。
这样一来,就形成了类似于“螳螂捕蝉”的效应。
从底层治起是最不明智之举。她们一旦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可能会打小报告,引起全体不良团体的警惕,从而让整治进度变缓。
从躯干成员那抓起,也不合理。她们的关系网大而复杂,大部分人处事灵活大胆,把她们惹急了,甚至还会反咬你一口。
最好的策略是从金字塔中上层整顿。但这也是最困难的——她们最大的特点就是人前人后两个样。好学生心思缜密,行事就像狡猾的的狐狸,每走一步用尾巴一扫,会显得恶不沾身。家境优裕的学生有强大的后台保障,如果不是做了特别出格的事,她们就不会被真正的制服。
而奚榆烟作为不良团体中的一员,竟然两方优势都据有。毫无疑问,她就是那个团体金字塔顶尖的组成部分。
奚榆烟的家庭状况很异常。她素亲很早就去世了,一直是她的令亲在抚养她。三年前,她的令亲因为受贿问题坐了牢,目前为止,她一个人生活,不过有表亲会时不时去照顾她。年级排名前五的榜单上有她的名字,寻衅滋事的黑榜上也有她的名字。
简言之,就是一个双面性极强的人。
虽然看上去挺难对付,但汪洋自有妙招。
见识过春雨没?就是那种随风浅入夜,润物细无声的那种雨。
奚家的房子很大,还自带庭院,但就只有她一人住,肯定会感到十分的孤寂苦闷。于是汪洋想由此着手。
再怎么阴暗的地方,一经阳光照射,兴许也会开出明艳的花来。
周六,汪洋满怀希望地来到奚榆烟的家门前,按下了门铃。
没有反应。
过了会,她又按了一下,仍旧没有反应。
汪洋连续按了五次,接着大声自报来历:“我叫汪洋,枫大的学生,想在您家当时工,做清洁下厨房都行,您可不可以……”
话还没说完,她就感到头顶凉丝丝的,伸手往头上一擦,然后一看,发现是一种透明的不明液体。
“别按了,门铃都坏了。”
有点幸灾乐祸的声音从上头飘来。
汪洋后退了几步,用手挡在额头旁边,抬头看去——奚榆烟正靠坐在窗户边,一只腿曲起,手里居然握着一把折射着灰硬金属光泽、无比凌厉的,唔姆——水枪。
呵,这小鬼还玩水枪呢!
因为太阳光的缘故,汪洋看不见奚榆烟的表情,但感觉她在笑。
汪洋道:“同学,能不能下来开个门?”
奚榆烟冷哼一声:“你要说的我都听见了,是不是想来我家做时工,然后趁机接近我?”
汪洋笑道:“我是手头上快没钱了,想做兼职,哪有想别的?”
“你骗不了我的。小阿姐,我还记得你呢。”奚榆烟说,“哪个正常人会想在只有单单一个高中生的家里做兼职的?”
“大小姐,下来开个门,不会少你一根肋骨的!”
“你再这么喊,我就叫保镖来把你弄走!”
汪洋苦苦哀求:“大小姐,看在我不计较你擅自亲我的这件事上,能不能开个门?我求求你了!”
奚榆烟干脆利落地扣动板机,“滋”的一声,水正中汪洋的脑门。
就在被击中的那一刻,汪洋忽生一计。她当今立断,顺势倒下,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喂,小阿姐,别装了。”奚榆烟说完又滋了一枪。
她对着汪洋,连续按动扳机,直到水的储量没了为止。
奚榆烟见她还是没动,觉得很没意思,于是就从窗户那跳下,进到了室内。
半个小时后。
奚榆烟再次来到窗户旁,往底下一看——她竟然还在那挺尸。
大门被打开,奚榆烟从屋子里走出来。她来到汪洋的身旁,踹了踹她的身体。“喂,起来了,再这样就不好玩啦。”
汪洋仍没有反应。
于是奚榆烟又拿出水枪,朝她脸上喷水。可她依然不动。
奚榆烟半蹲下来,伸出手准备摸她的侧颈。就在这一瞬间,汪洋立即抓住了她的手腕。
奚榆烟一不留神,身子不由得往前倾去,然后整个人扑在了汪洋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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