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夜想了一会,她说:“林诩的,一小段童年。”
唐曲山的眼神变得有些微妙,随即又恢复了正常,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陈夜将林诩和父母一起吃饭、上学的过程一字不落的描述给唐曲山,包括自己和小林诩的交流过程。
“你是说……你能够和儿童时期的林诩进行交流?”
“是。”陈夜说,“只不过他表达出来的东西都很稚嫩,他给我介绍了他的一些日常生活,他的课程,他的朋友,还有他的父母。他的父亲管理一家大型公司,母亲是一名生物心理学家。”
唐曲山:“你认识他的父母吗?”
陈夜:“她的母亲我认识,叫林雨柔,父亲我不认识。”
唐曲山:“他叫顾泽。”
陈夜:“林诩的父亲?”
唐曲山顿了顿,“是。”
陈夜将脑袋扬了上去,随即又底下来,喃喃道:“为什么,顾泽的儿子,会姓林呢。”
“我也不清楚。”唐曲山抬起头,紧接着说,“这次连接后,你可以休息一个月。因为设备还不够先进,因此每次意识连接会消耗大量能量,连续进行两次长时间意识连接会导致大脑皮层受到不可逆的损伤。”
“能够改进吗?”陈夜说,“短时间的意识连接不能进行长时间交流,如果时间更长,就有可能能碰到成年时期的林诩,会有更大收获。”
唐曲山罕见地露出一丝窘迫,他用手揉了揉眉心,起身,缓声道:“容我想想办法。你先休息吧,明天我会派人送你回C市。”
陈夜微笑着点头,目送着唐曲山离开。
目前她已经确定,唐曲山已经将她视为最有希望治疗林诩的人,对她多少有了信任。
陈夜隐约能感觉到,唐曲山是个充满危险气息的人,可他看起来确实在认真地救林诩,同时也在认真地搞科研。
好矛盾的一个人。
她想弄清楚那股危险的气息到底从何而来。
——
C市。
陈夜回到家,也没有到处乱转,浑身上下的力气如同被抽走了一样,走两步就软,只能在家里躺尸。
早上七点,陈夜被陈明的洗漱声吵醒,想重新睡又睡不着,便顶着一头鸡窝去洗漱,陈夜束起头发,拿起漱口杯,用胳膊肘顶了顶陈明,“给我让点位置。”
陈明往边上靠了靠,喝了口水将泡沫吐了出来,重新将牙刷塞进嘴里,“你那个科研项目搞得怎么样了?”
“还能怎样,就那样。”
“敷衍。”陈明评价道,“我好歹也算参与人员,给我透露一下进度。”
陈夜放好漱口杯,将洗面奶挤到手心,“都说了是科研项目,那肯定不能告诉你。”
陈夜不想让陈明知道的太多。
陈明不再追究,收拾好了东西准备上班去,陈夜还在化妆镜前拍护肤水,听见门口传来声音:“早餐在桌子上,中午我给你点外卖。”
“知道了!”
陈夜收拾好,拿起手机,在实验室手机会被没收,她要给她的亲朋好友们都问个好报个信,以防他们还以为自己失踪了。
陈夜打开手机,果然是一堆小红点。
一只猫:陈姐,最近在干嘛?你已经好长时间没来了,什么时候打算回C市?
一只猫:有时间的话,出来吃个饭。
一只猫是董晴的网名,陈夜算是她的学姐,两人在陈夜还在读本科的时候就在福利院认识了,感情还不错。
暗夜:职位调动,A院人手不太够,我暂时过去一段时间。
暗夜:到时候我约你。
董晴脑中的疑惑一闪而过,但她脑子直并不多想,高兴地回复道:好。
陈夜和好朋友们联系完,她打算整合一下之前得到的信息。
她有一个大致的猜测——顾泽婚内出轨。
那么这一切都能以一个思路顺利地解释下去,顾泽婚内出轨被林雨柔发现,随后林雨柔带着林诩去了国外,并且改了姓名。
林诩接受不了这种打击,患上了斯尔德综合征了。
可还是有很多地方说不通。
傅璟和陈明的连接告诉她绝不可能这么简单。林诩确实被父母保护的很好,也被好好的疼爱,即便两人离婚,林诩还有母亲的爱滋养,不至于到这种地步。
再来,傅璟说过,两人的离婚似乎是非自愿的,如果是婚内出轨,那么她在意识连接中看到的恩爱与甜蜜都是什么?
可第一次连接时,她亲自以顾泽的身份见证了那个“宝贝”给顾泽发消息。她非常确定那个“宝贝”绝对不是林雨柔。
如果顾泽是在演戏,演技未免有些太好。
陈夜正在头脑风暴,就被门铃声打断。
陈夜抬头看了眼表,十一点,她亲哥点的外卖到了。
陈夜穿上拖鞋一路小跑,看了看猫眼,来的不是心心念念的外卖员,而是几月没见的导师傅璟。
陈夜内心失落一刹,她的外卖啊。
陈夜打开门,傅璟提着一堆东西,扫了一眼陈夜,“怎么,不欢迎?”
陈夜笑了,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哪敢呀,请进。”
傅璟进门,把一些水果放在冰柜里,把一盒吃的放在餐桌上,“吃吧。”
陈夜并不客气,打开,是一份孜然炒肉盖饭,边吃边问:“你怎么知道我回来?”
傅璟坐在一旁,翘着二郎腿,他穿着白色衬衫,黑色的西装长裤,浑身透露着矜贵的气息,“你哥告诉我的。”
“哦。”陈夜不再说话,现在吃饭才是第一位。
傅璟看着陈夜吃完,陈夜慢条斯理地擦了嘴,“说吧,无事不登三宝殿。”
傅璟忍不住笑了一声。
傅璟人长得很俊俏,但看起来却有点凶,薄唇,单眼皮,丹凤眼,平常不生气的时候看起来也很凶,笑得时候才能露出一丝温柔。
他说,“我想帮他。”
傅璟并未明说,但陈夜知道什么意思。
陈夜愣了愣,笑着说:“不了吧老师,都一把老骨头了,好好工作攒钱养老,师娘也没娶,还得攒老婆本。”
傅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眼神很淡,看不出什么意思。
陈夜忽然觉得有些尴尬,她回避了他的视线,略微低下头,“你向A大说明了吗?”
“嗯,说明了。”
“唐曲山知道吗?”
“不知道。”傅璟抬眼,将视线移向别处,“他对我很戒备。”
陈夜长出一口气,这是她的一点私心,在没搞清楚那股危险感从何而来之前,她不想让陪伴自己六年的导师涉险。
可她也没有忘记,他是一名医生,其次才是她的导师。
傅璟:“进展到哪一步了?”
陈夜将自己第二次连接的经历一字不差地讲述给傅璟,傅璟点头,“我知道了。意识连接对大脑皮层的损伤很大,你要为下一次连接做好准备。宋子韫和董玉琢,以及汇佳学院,我会去查。你好好修养。”
傅璟起身就要离开,陈夜起身,“不再坐会?刚来就要走。”
傅璟看了她一眼,“不了,时间比较紧,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陈夜不再挽留,她送傅璟出门,回到家坐在沙发上,思考一个问题。
傅璟似乎笃定她对林诩的治疗会起作用。
无论提到她没有被攻击,还是她能够和小林诩交流,傅璟没有任何反应。
陈夜微皱着眉头,她闭上眼,叹了口气,同时向后一靠。
——
陈夜在家缓了两周,身上的无力感已经完全消失,她突然接到了唐曲山的电话,说本次调休改为两个月,让她好好休息。
两个月,四个年假。
陈夜约了个好时间,请董晴去一家新开的火锅店吃饭。
陈夜穿着一条黑白配色的连衣裙,衬得她很白,扎着丸子头,后颈纤细,背也薄。
陈夜并不是明艳类型的美女,却很耐看,气质温润如玉,和她的性格倒不怎么相关。
陈夜看着一个穿着粉白连衣裙的女生走了过来,女孩画着精致的妆容,浑身上下散发着青春的气息。
那女孩几乎一眼就看到了陈夜,女孩挥着手,“陈姐!”
陈夜笑着,“过来坐。”
董晴坐下椅子放下包,“路上有点堵车,来迟了。”
“没事,我点了些菜,你看看还有什么要加的吗?”
董晴接过菜单看了一眼,“够了够了,最近肚子不太舒服,我吃不了多少。”
服务员将热饮端给董晴,陈夜说:“最近学业怎么样?快到交论文的日子了吧。”
董晴也上的本博连读,到快熬出头的日子了。
董晴有些苦恼地摇了摇头,“唉,还没改完。导师这两天出差,暂时没时间帮我看论文。”
鸳鸯锅端了上来,菜也陆陆续续上了桌,董晴开心地分享着自己在学校里的一些事,陈夜安静地听着,听到感兴趣的事情时不时回上几句。
听着听着,她忽然恍惚了一瞬,她想,如果林诩还在学校读书,成绩也不错的话,现在也该毕业了吧?
她看着眼前这个开朗的女孩,一股巨大的悲恸淹没了她的心脏。
“陈姐?你不舒服吗?”
陈夜摇了摇头,微笑着:“快吃吧。”
——
吃完饭,董晴带着陈夜去看电影,去的路上,两人打了个车,司机笑得很热情,“两位美女要去哪里嘞?”
董晴关上车门,“兴盛国际B栋,谢谢您。”
繁华的街市在车窗外倒带,董晴捣鼓了一会手机,把手机递过去,“陈姐,我选的这个你一定感兴趣!”
陈夜低眸,是一部带有未来元素的、外科医生类题材的电影。
“之前刷视频刷到过视频预告,里面有一台最新的Artix MT MAX,国内只有老董的公司能够生产,还在测试中,应该是找他借的。”
董晴苦恼地向后一靠,“老董又催着我学一些公司管理相关的课程,我都告诉他了我想做一名心理医生,他硬要我学,我那个死哥又不靠谱,一天到晚就知道往外跑,老董火力全都集中在我身上了。”
一路上再没开口的司机终于忍不住搭话:“你这瓜娃子嘞,这福气可是多少人都求不来,心理医生赚不了多少钱哇。”
董晴一副高深的模样,语气十分正经:“不师傅,你不懂,这是梦想。”
司机笑着,“年轻人,有点梦想是好的嘞,不过你还好,么钱的话会被梦想压跨喽。”
这可激到董晴了,她神气地回复道:“我才不啃老的嘞,我还年轻,得自己闯荡闯荡。”
车上三个人都开怀地笑了起来。
董晴突然转过头,好奇的小眼睛眨巴眨巴,“陈姐,你当初为什么会选临床心理?”
陈夜沉默了一瞬,她抬起眸子,又低下,笑着说:“因为梦想呗。”
“你骗我!”
两个人说笑了一会,便到了影城。
看完电影,两人分道扬镳,各回各家。
时间转瞬即逝,再抬眼时,已是满眼秋色。
陈夜自行调查无果,只能等待傅璟的消息。
一天,傅璟托人带回一条消息,说宋子韫记得林诩转学那天,一个帅气的金发男人陪着林诩妈妈一块来了学校,之后便带着林诩走了。
此外,当年在汇佳学院的老师们一一经历过工作调动,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像是被故意堵了消息。
此后傅璟再无音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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