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桃花香,白浅把一碟子糖醋鱼吃的汤汁都不剩,啪的一拍桌子,霍然而起……
她琢磨了大半个时辰,终于琢磨出了离家出走的缘由,便是她师父不许她吃饭!虽说这个理由着实很是牵强,这七日来她师父虽不给她饭吃,却是时不时的度仙气给她,连带得清算这几日下来,她的修为都长进了一些!
且他们本是仙体,自然也不是非得以五谷养身,这仙气可是比那些饱人口腹之欲的吃食金贵多了~但他将她拘在榻上整整七日真是将她闷坏了呀!虽说,咳,虽说她也是很喜欢与他这般不管不顾的腻歪在一处的,但是她觉着,唔,三哥总是说,这离家出走之中的乐趣,很是妙不可言!
先前她未同师父心心相印时,便觉得三哥同三嫂这般万万年将一个跑一个追当成了天大的乐趣,着实很是幼稚无趣,可现今,她倒是也想试试,这离家出走之中到底有什么乐趣~且现下正值金秋,天高气爽,一连在屋子里闷了几日,她也正好借此机会出去游玩一番,待师父寻到她了,他们便一道踏一踏这大好秋色,真是想想都觉得惬意的很呢~
昆仑虚后山幽深处的一条小路上,白浅挎了个小包袱,哼着小调子,欢快的踏上了离家出走之路,全然忘记了大婚之前,是谁暗暗发誓再也不离家出走的……
此行她虽决定做的仓促,但准备的却很是充足,不仅带了换洗衣裳,裹腹的糕点,足够的佳酿,他惯用的茶具,还特意拣了两件她亲手做的寝衣一并带上了。她觉着,她师父自然是不会如她三哥一般愚笨,每回都需个把月或数月才寻得到她三嫂,她师父定然是数日便能寻到她的!说不定她还未走出来昆仑虚的地界,她师父便已寻到她了呢~
幽静的小路边开着一簇簇美艳的野花,眼前是她师父的笑脸……
前方的几株桂树缀着嫩黄的花朵,眼前是她师父的笑脸……
远处的那片老树悠悠的飘落着黄叶,眼前是她师父的笑脸……
空中浮着的一朵云儿慢腾腾的擦过树梢,眼前是他师父的笑脸……
欢快的步子走着走着便不自知的慢了几分,师父何时才能来寻她呢?她因着怕被寻到还特意没有走下山的正路,而是挑了后山的小路下山,也不知师父此时发现她离家出走了没……
……
大殿中,墨渊查阅完弟子们的阵法图,已是两个时辰后,抬眼望去,天边拢着薄薄的烟霞,像极了小十七初上昆仑虚落入苍灵池那日的落霞,唇边不自觉的漾开浅淡的笑意,这小狐狸大半日也未来寻他,可是还在睡着?
起身踱步出大殿,踩着旖旎的余晖,走过的每一处皆有她的欢声笑语。微风徐过,夕阳下的灼灼繁花染了一抹醉意,温软了他的眉眼,伸手折上几支桃花,脚步便不自觉的快了几分。
这几日他将她拘在榻上,与她一起细数他们的点点滴滴,伤痛也好,遗憾也罢,有她的记忆,都是他深藏于心底最珍贵的。如今他的情意再不必隐忍克制,他便想好好的疼爱她,补偿她。
从前他总觉得,身为神族,这被世人向往着,悠长到近乎无尽的生命不过是煎熬罢了,而如今他却觉得,有了她的陪伴,即便是无尽的仙生亦是不够的,万万年来他从不知贪为何物,如今他却贪恋与她相守的每一寸光阴……
……
曲径通幽处,斑驳花木深。
这一路走来入眼的皆是象征着秋意的枫红似火,金黄纷披,而眼前这株依旧葱翠菲薇的树木便显得有些突兀,更为突兀的是,那浓密硕大的树冠中竟只结了两颗果子?
白浅新奇的仰头看着那两颗鲜红诱人的果子,不禁莞尔一笑,正好走的有些口渴,这果子红彤彤的看着就好吃,抬手捏了个仙法摘下两个果子,笑眯眯的将一颗大的放进包袱里留给她师父,自己拿起另一颗小的一边用帕子擦拭着,一边打量这株与众不同的参天老树。
这树看着许是比她的年纪都要大出许多,那树干粗壮的都能装得下几十个她了,那肥大的叶子倒是有些像菩提樹的叶子,却又不尽相同,看着倒是没什么稀罕的,只这两颗拳头大的红果子委实惹人垂涎,也不知好不好吃,是酸的还是甜的?唔,师父不喜欢吃甜腻的~
她拿起红得近乎剔透的果子放在鼻子前闻了闻,有清淡的果香,张嘴咬上一口,清甜的果汁泄满齿颊,美味极了!满足的咕噜一声吞下,忽听得熟悉的声音唤她,“十七!别吃!”
她登时欢喜得绽开花儿一般的笑颜,急忙转过清脆的唤他,“师父!”话一出口,身子却是陡然一僵,咬了一口的果子骨碌出去老远,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手,真的是狐狸爪子了……唔,好好的怎么变成原身了呢?暗念法决想敛了原身,却愕然发现她的法力没有了……
一颗狐狸心猛然慌乱,为何会这样呢?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对了,果子,难道是那果子有问题?天呐!她不会一直要做一只狐狸了吧?!艰难的抬头看那伟岸如山的身影,泪水已是顺着雪白的狐狸毛滚了下来……
墨渊叹息着矮身在小狐狸跟前,伸手抹去那两行晶莹的水泽,又无奈又好笑,拂手收了一旁的小包袱,捞起毛茸茸的小狐狸抱进怀里,一下下顺着狐狸毛安抚,“莫怕,过几日便能恢复了。”
她仰起脑袋泪眼汪汪的看着他,“嗷呜~”一句“真的?”又是一声狐狸叫,她委屈的呜咽了一声缩进他怀里,心里头难受极了,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呢?若是日后都变不回去了怎么办?历尽了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得以与他厮守,这才堪堪成婚没几日,难道日后要让师父守着一只狐狸过日子么……
怀里的小狐狸断断续续的哽咽着,他心疼的微蹙了眉,在路边寻了块平坦的石头坐下来,把小狐狸放在腿上,一边为她拭泪,一边柔声的哄着,“不哭了,那果子不过是让你暂失几日法力,做几日小狐狸罢了,莫怕……”轻轻勾了勾唇角,语气无奈又宠溺,“整个四海八荒也不过就那么一株娑婆树,每隔十万年才结出两颗娑婆果,不想却被你这贪嘴的小狐狸吃到了,唔~我的小十七运气真是不错~”
她委屈的眨了眨眼睛,“都这个时候了,师父还取笑十七!”出口的又是一声狐狸叫,她恹恹了耷拉下脑袋,动也不动的伏在他腿上装死了……
他好笑的抱起雪白雪白的小狐狸,一边悠闲的踱步,一边轻柔的顺着狐狸毛。漫漫余晖柔柔的洒落在小狐狸身上,雪白的茸毛泛着金粉色的碎茫,看得他心头一片柔软,他的小十七原身的模样亦是好看的紧。
胸膛上两只小爪子紧紧的攥着他的衣襟,他唇边抿起浅浅的弧度,“小十七一个人出来,是要做什么?”
她蓦地狐狸身子一僵,亏心的把脑袋埋进他衣襟里……
他垂眸看了看装死的小狐狸,故作严肃的逗她,“可是想要离家出走?”
她的狐狸毛抖了一抖,颤巍巍的仰起脑袋,水汪汪的狐狸眼睛软软的望着他,“嗷呜~”‘十七知道错了~’
他故意不看她,眸中的笑意却是清浅又柔软,手上抚着狐狸毛的动作更温柔,语气淡淡的,“先前便想着,得空了带你来赏一赏这后山的景致,唔,小十七选的这条路,风景倒是不错~”
她眨巴眨巴狐狸眼睛,扬着头定定的看着他,他先前就想带她来赏景?早知道就不自己先跑出来了,爪子扯了扯他的衣襟,“嗷呜~”‘师父~’
他顿住脚步,垂眸看看毛茸茸的狐狸脑袋,似笑非笑的道,“小十七是想自己走?”
“嗷呜~”她急的直摇头,一下子把脑袋埋进他胸膛里,她都走累了,才不要自己走,而且现下这般整个身子都缩在他怀里,可舒服了!
他看着一个劲儿往自己心口里蹭的小脑袋,唇边漾开温软的笑意,他的小十七这闯祸的本事,万万年如一日未曾变过,这成亲不过没几日她竟然敢离家出走,还故意避开了正路跑来后山,就她那点识路的本事,这小半日也未走出这片林子,想来又是迷路了,所幸那娑婆果除了让人暂失法力,倒也没什么旁的害处,不过这果子的效用确是无药可解,且让这没心肝的小丫头先做几日小狐狸罢,也好长长记性。
……
余晖没入天际,晚风拂着玉灵花发出清脆的声响。
浅音阁里,白浅看着小几上散落的几支桃花,狐狸鼻子直发酸,那花枝是新折的,还未来得及插好,他回来时未见着她,定是急坏了吧?
灵活的狐狸身子窜跃到小几上,将罐子里的桃花叼出来,又叼着新鲜的花枝换上,一滴狐狸眼泪啪嗒一下坠到一朵落花上,她抬起爪子胡乱扫了一下自己的狐狸脸,转过脑袋看向案前煮茶的师父,回来的这一路上他也未怎么同她说过话,他可是生她的气了?
他定是难过了吧?纵身跃下小几,一条大尾巴扫到了一旁的小包袱,鲜红的果子并着衣裳糕点撒落一地。
他抬眸看过去,一片狼藉中,月白的纱裙与靛蓝的衣袍交缠在一处,宛若迤逦的情丝,心头有甘甜的温暖悸动,无声的轻轻叹息,起身收了杂乱,捞起小狐狸放在茶案上,倒上一盏茶递到她的狐狸嘴边。
她拿两只爪子捉住他的手,泪眼盈盈的看看他,“嗷呜~”‘要几日才能变回来?’
他挑眉看了她半晌,拍了拍她的狐狸脑袋,“嗯,知道你渴了,喝吧。”
她的狐狸身子僵了一僵,艰难的低头舔茶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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