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德君十四万三千零七十三年秋,太子夜华继天族君位,同日迎娶白凤族帝姬素心册立为后。
又两万四千三百年一十三年秋,魔族起兵,战神墨渊携妻白浅上神亲往九重天点兵二十万,对抗魔族三十万魔军……
……
天族与魔族交界,二十万天兵分为十六支大军,昆仑虚十六位上仙各领一军严阵以待。
天色将明未明,众师兄再次点兵之后,便聚在了一处,叙旧!十万年前若水那一战,师父本就有伤在身,加之东皇钟又在擒苍手中,是以那场大战才会是那样的终局,而此战虽说是敌我兵力悬殊,但如今师父修为全盛,再辅以师父的精妙阵法,即便聂初寅不知道打哪倒腾来三十万诡异的魔军也不足为惧!
众师兄眼下有些担心的倒是他们的十七师妹,昨日入夜,十七便带着小十八和小十九潜入了敌军营地。虽说十七如今已不是十万年前的小十七,且亦是他们这些师兄弟中唯一的上神,但当初那两万年里他们处处护着这个小师弟,早已是习惯成自然,即使十七如已为上神又是他们的师娘且还是青丘帝君,但在他们眼中十七却依然还是当年那个惯会闯祸需要他们时时护着的小十七!
而小十八和小十九,虽说天资极高,早在一万五千年前便已双双飞升了上仙,但小十八和小十九长到如今的三万岁可是头一回上战场啊,师父怎的就放心让十七带着两个娃娃去夜探敌营呢!哦,对了,此战十七乃是以昆仑虚十七弟子的身份出战,并未涉及青丘。
众师兄一番担忧的叙旧后,纷纷将老父亲般操心的眼神望向了自家师父,虽说自打若水一战已是十万载匆匆,但不得不说师父他老人家的雄武英姿是丝毫不减当年,不对,是比当年更甚!师父他老人家依旧是往日出征的行头,头戴紫金冠,身着玄晶甲,脚蹬皂角靴,只单单往那一立,便足以让敌人闻风丧胆,但师父他老人家今日并未立着,唔,若是师父现下这般形容被敌军见着,八成是会被吓得屁滚尿流!
数十丈远一方平坦的大石头上,师父他老人家一身戎装巍巍端坐,已是同帝君对弈了近两个时辰,众师兄们一脸意味难明的瞧着自家师父那老神在在的形容,忍不住又揣度了一回师父他老人家的心思……
“你们说,咱们昆仑虚的命根子都已入了敌营大半宿了,师父他怎的还有闲心陪帝君下棋?”
“我估摸着,师父是对咱们昆仑虚的命根子有信心!”
“要说我也对咱们昆仑虚的命根子有信心!但说到底小十八和小十九也是头一回上战场,还有十七那鲁莽的性子!唉~”
“我看呐,咱们就是瞎操心,十七早已不是十万年前的小十七了~”
“话虽如此,但我觉着十七此举还是太过凶险!聂初寅那孙子也不知用了什么邪术,那魔军一个个的都跟不知疼似的,一开战就疯了一般的往上冲,且不论怎样打杀都死不了!着实诡异……”
“纵然十七不知轻重,但师父定然是有分寸的,且十七和十八十九此去只是一探虚实,十七也已然不是七万年那个不经事的小十七了,咱们还是静待吧。”
“大师兄说的是!”
“我对十七有信心!”
“我对小十八和小十九也有信心!”
“欸,小十八如今可是同师父长得一模一样了,那日十八站在大殿外,我远远的瞧着还以为是师父去了胡须呢!”
“就是就是!小十八往那一站,那身姿,那气度,那风骨,简直同师父一般无二!”
“你们没发现小十九也很像师父么?虽说小十九那双大眼睛生得与十七一般无二,但小十九那举手投足的神态,可是像极了师父!”
“对对,一点都不像十七当年那上窜下跳的样子!”
一直未言语的九师兄微微一笑,了然于心,小十九的性子呀,是一半像了师父,一半像了十七……
……
东华闲闲的落下一子,瞧着那已然不大严谨的棋局,再抬眼瞧瞧依旧稳如泰山的墨渊,他这心里便得了趣,他可是特意赶来看热闹的,来的早不如来的巧,此时刚刚好,妻儿都入了敌营,他就不信他还能一直坐得住~
墨渊余光里瞥了眼天色,淡然再落下一子。自打半月前夜华拿了聂初寅的战帖来昆仑虚,小狐狸便同他闹了整整五日,其实他本也未打算不带着她,不过是逗逗她罢了,虽说,此战着实不过是场小打小闹,但也不失为一个历练的机会,生儿和黎儿天姿极佳,飞升上仙竟是比他整整早了一万年,如今他们已有三万岁,也该带着他们见见世面了。
此行前他将自身的天罡罩给了黎儿,生儿虽年纪小却向来行事稳重,小狐狸手上有他的护心龙鳞,倘若她有危险他自然能感觉得到,且这三万年来她又转了性子将当年的课业一一补了个齐全,修为也大有长进,是以他才允了她孤身夜探敌营,而两个孩儿,生儿是他指派着去保护他娘亲的,黎儿是去凑热闹的……
对面的白子磕着棋盘提醒他落子,他敛回心神扫一眼棋盘上的局势,再安然的落下一下,淡淡的抬眼看向欠揍的侄女婿,“临行前,凤九来过……”虽说他对那只三小的放心,但此时他也着实没心思与他耗着。
东华猛地抬眼,落子的手也偏了一偏,昨日九儿说要回青丘一趟去取些雨石花根与他做无忧糕,他想着要来看热闹,便没有陪她一道回去……
墨渊微勾了嘴角,不疾不徐的再落下一子,“说是要同她姑姑去见见世面,我便允了……”
东华抽了抽嘴角,瞪着墨渊的眼神是越发的幽怨……
墨渊拈了枚棋子轻扣,提醒侄女婿落子,语调似有些轻快,“听说燕池悟就被囚在聂初寅营中……”对面的紫衣银发眨眼间没了踪影,他拂手收了残局,起身踱步,望向魔族营地的方向,远方昏蒙的天际已跃出第一缕朝霞,小狐狸却迟迟未归……
……
九重天,洗梧宫内,夜华望着一方与昆仑虚莲池有几分相似的芬陀利池出神。数月前魔族内乱,半月前新任魔君聂初寅一纸战书递到了九重天,他本意是想亲自带兵出征,去昆仑虚与他商议时,他拍着他的肩只道了一句,“有大哥在,这些事还无需你操心。”
那一刻,他突然觉得心头被狠狠的撞了一下……
眼前的莲花圣洁素雅,是她特意从家乡带过来的,她听说他元神曾宿在昆仑虚的莲池中,便又特意照着昆仑虚莲池的模样造了这方池子……
肩头忽的一沉,一件外袍披在他身上,他侧过身看她,她便朝他浅浅一笑,柔和温婉,“可是在担心大哥?”
他握住他的手,转过身扶着她回房,柔声的答,“没有。”
她歪头看看他的眼睛,轻柔的语调含了笑,“那是在担心大嫂?”
他瞥她一眼,答得自然,“嗯。”
她依旧笑得柔柔,“答得如此干脆,也不怕我醋了你?”
他唇边携起轻轻的笑意,“曾经有个人告诉过我,若遇到心仪的人,当坦诚相待。”
她蓦地顿住脚步,这话,曾经也有人告诉过她,“大嫂告诉你的?”
他笑,偏头看她,“大哥。”
……
天族与魔族这场不大不小的战役前前后后总共用了不过十日,天族以二十万天兵大败魔族三十万魔军。
虽说是天族二十万大军,但此番真正使得魔族大败的却是只有白浅上神以及两位小战神。
据参战的天族将士所言,两族大军对垒整九日,第九日当夜,白浅上神携两位小战神自请入敌营探查军情,翌日晨曦破晓,白浅上神一身银晶铠甲,携了漫天金灿灿的朝阳,自魔族营地飞身而归,手中还提着个滴血的小包裹,那包裹之中并非旁物,正是魔君聂初寅的脑袋!
原来那三十万魔军之所以不死不伤,乃是因为聂初寅集结了十亿凡界的浊息和怨灵炮制而成!这怨灵和浊息聚集了世间最邪恶的力量,稍有不慎便会酿成一场天地浩劫,然所有人都未料到的是,这最是棘手的恶灵,竟是被战神的一双子女轻而易举的荡涤无余。
据言,当时白浅上神回到我族营地后,对岸上空便倏然现出两个身着银晶铠甲的少年,一者身前悬着一把赤色瑶琴,一者身前悬着一只青色玉壶,浩瀚空灵的琴音响彻云霄之时,少年下方的空地上现出魔族的三十万大军,而随着琴音越发的悲悯恢宏,那似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的魔族大军便如刀削豆腐一般一个接一个的瘫倒下去,继而便是赤黑色的浊息越聚越多,尽数被收于玉壶之内。
至此,十亿凡界的怨灵皆被战神之子梵生上仙以一把无生琴超度往生,浊息则尽数被战神之女墨黎上仙封印于九黎壶之中。
而先前被聂初寅囚禁准备用以炼做魔丹的六位魔君获救,再加之三十万魔军恢复了神智,为表感激之情便自愿归顺于天族治下。
经此一役后,战神之妻,白浅上神只身入魔族擒获魔君之骁勇与胆识,亦被八荒众仙尊称了一声女战神!而之后的不过短短数年间,四海八荒之内便兴起了一股子风潮,众多曾以嫁个好夫君为毕生志向的女仙皆一改初衷,纷纷将女战神奉为心中楷模,立志要成为如白浅上神一般出色的神女,靠自己的真本事觅得一份良缘!
……
昆仑虚,苍灵池间的石道上,一袭靛蓝身影负手而立,仿若将温柔的岁月,定格成了永恒。
水露沾襟,清风拂面,他凝望着远方的苍山云海,唇边是温润如玉的笑意。三年前那一役过后,两个孩儿飞升了上神,不过三万岁的年纪便至上神阶品,自创世以来从未有过先例。去年他便让两个孩儿去历练了,如今的昆仑虚只有他同他的小十七。
没了两个孩儿让她操心,她便又将全数的心思都搁在了他身上,花里胡哨的寝衣堆了大半个衣柜,前些日子又开始醉心于厨艺,一连烧了五回厨房后,又弃了烹炒小菜,兴致勃勃的改成了做补汤,再一连煮错了五回补汤后,便红着小脸儿改成了做家常汤,大前日煮了一锅鲤鱼白菜汤,前日煮了一锅紫薯山药汤,昨日煮了一锅青椒青瓜汤,呵~着实难喝……也不知今日又会做出些什么……
轻快的脚步盈盈而近,浅青的裙摆拂过石阶,她在大殿前的石阶上停住脚步,蔚蓝池畔间映入眼帘的那抹靛蓝,逍遥淡泊,纤尘不染,是她烙印在心底的样子。
她浅浅的弯起嘴角,贪恋的描摹半刻,又浅浅的嘟了红唇,三万年了,他们成亲都有三万年了,她却还是看不得他一个人在那傻站着的样子,看得她每每都心尖隐隐的疼呢!
她气汹汹的迈着小步子去追寻他的背影。
他轻轻的勾起嘴角,宠溺无边。
她越走越急,小步子变成了小跑。
他失笑转身,稳稳的接住扑进怀里的小狐狸。
她紧紧的抱住他的腰身,脑袋蹭在他胸膛,“师父……你在想什么?”
他一手环在她腰间,一手拈去她发顶一点细碎的小花瓣,“在想小十七的汤,煮好了没……”
她猛地退出他怀里,爪子抓上他的袖子,笑得娇俏纯粹,“啊!~煮好了煮好了!我就是来唤你喝汤的~”
他抬手抚上白皙的小脸儿,指腹抹去小鼻尖上的一点灰,再将皓腕上半挽的袖子放下来,笑得温柔淡雅,“今日的,能喝?”
她倏地皱了眉头,哼唧哼唧的扭一扭身子,含糊着小声嘟囔,“喝了不就知道了~左右错了你也不吃亏~”
他微微挑了眉心,手上蓦地揽紧,“小十七吃亏?”
她呆呆的忽闪一下,悠悠的红了小脸儿,定定的看着他的眉眼,恍若初见的眉眼,也不知看了多久,又或许只是短短的一瞬……
她环上他的脖颈,微微踮起脚尖,浅浅合上眼睛,缓缓凑近薄唇,“师父……我们再生个孩子吧……”
再给他添个孩子,再多添几个孩子……
再多添几个孩子,昆仑虚就热闹了呀,生儿和黎儿长大了,那就再添几个小的,小的长了,就再添几个小的,有她同孩子们陪着他,暖着他,他再也不是孤单的一个人了……
……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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