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花枝繁茂的老桃树下,一身青衣纱裙的白浅上神一手撑着腰,一手拍着那两万年里她常常躺着喝酒的老树丫子,皱着鼻子深吸一口气,唔,好像还能闻到酒香呢~
她一手护住肚子,一手搭在树丫子上,费了好大劲儿才将自己这笨重的身子挪到了树丫子上躺着,酒是喝不着了,这般躺一躺,回味一下也是好的~
她扬起一手枕在脑后,眯着眼睛瞧着透过花瓣间隙洒下来的斑斓,一手一下又一下的顺着肚子,再忍一忍,再有三个月肚子里的小家伙就能出来了,到时她定要痛痛快快的豪饮一场!
唔……小家伙出来了还要吃奶水……
她垂眼瞧瞧这大得似是都要撑破了一般的肚子,不经意的轻轻一笑,唉~还是再忍一忍吧~
昆仑虚的夏日极少闷热,这桃林里虽没有清爽的山风,却也是阴凉得惬意,夭夭繁花之中垂落一抹浅青裙摆,软软糯糯的轻语在静谧的花海里宛若能绽出一朵又一朵的花……
“闺女呀~娘亲倒是不担心你的两个哥哥,娘亲就是担心你~”
“你要记着,可万不能生得像娘亲了……”
“要生得像你爹爹……”
“像你爹爹一样有本事~”
“像你爹爹一样又乖巧又听话~”
“你姐姐的性子就是有些随了娘亲,闹人的紧~”
“唔,娘亲同爹爹给你们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
灵泉边的玉榻旁,墨渊微微蹙了蹙眉,适才小狐狸闹着要给孩子们绣小衣,他心疼她辛苦不允,她却是软硬兼施的与他撒娇,他拗不过她,只好依着吩咐去库房寻适用的料子,现下回来却不见她人影。
他将取来的锦缎搁在榻上,转回身寻着仙泽迈进林子里,疾步穿过重重繁花,蓦然心头一紧,眉心狠狠的跳了一跳,那没心没肺的小狐狸挺着个大肚子竟是跑到那不稳当的树丫子上去躺,瞧这形容还颇惬意,小嘴儿还在念叨着什么?他不禁抽了抽嘴角,一个闪身近前,伸手抱下躺在斜枝上的小狐狸,剑眉已是紧锁,无奈的沉声道,“越发的胆子大了,这副身子也敢往树上躺!”
她软软的啊呀一声,听他这样说才觉出后怕,爪子紧紧环上他的脖颈,心虚的咧开小嘴儿卖乖,“有师父在,哪里会让十七摔着~”
眼前的小白脸沉肃得吓人,她眼巴巴的瞧上一会儿,没出息的败下阵来,软趴趴的歪着脑袋蹭进他颈窝里撒娇,“十七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他意味深长的瞥一眼楚楚可怜的小脸儿,着实被这心大的小东西气得有些哭笑不得,柔声的嘱咐,“若是再想去树上躺,也要等我在的时候。”顿住脚步垂眼看着乖顺的小娘子,故作严肃的微微蹙眉,“记住了么?”
她眨巴眨巴眼睛,忙不迭的点头,脆声声的应,“记住了!”撅起小嘴儿吧唧一声亲上侧脸,笑眯眯的问,“做肚兜的料子取来了么?
他被她殷勤的小模样逗笑,不自禁的紧了紧手臂,含笑应声,“取来了。”
她蓦地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拿爪子拍上他的肩头,兴冲冲的念叨,“那我们快点回去!~”
他听话的加大了步子,舒朗的眉眼里是要溢出来的宠溺笑意……
清凉适意的微风拂面而来,她侧坐在榻上拽开一匹莹白锦缎,拈着料子细细的摸上一摸,满意的抿着嘴笑了,这料子通体雪白,触感似温似凉,又柔滑得紧,给宝宝做肚兜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她笑眯眯的捞上剪刀仔细的裁出个小肚兜的形状,再往身前比量比量大小,而后回手递给她家夫君,又再攥着剪刀裁第二个。
他心领神会的接过小衣料平铺在小几上,拂手幻出笔墨,宠溺的笑问,“画什么?”
她忙活着裁布料,头也不抬的随口应,“先画个小金龙吧~唔,画三个小金龙的,再画三个小狐狸的~”
她小心翼翼的裁完两个小肚兜的料子,她家夫君正好停了笔,她欢喜的接过勾着小金龙的衣料,再将裁好的料子递给他示意他继续画,自己捞来针线盒子挑上个金黄金黄的丝线,美滋滋的落了针~
一盏茶匆匆而过,白浅上神瞧着手里这辛苦绣好的两只小龙角……
唔,怎的瞧着有些怪怪的呢?她记着那会儿瞧着师父勾出来的草图明明是威风凛凛的,她这绣出来的,怎么感觉有些蔫蔫的呢?唔……若是多瞧一会儿,好像也还是有些威风的影子~她不放心的拈着绣好的龙角递到她家夫君眼前,小心翼翼的问,“是不是不大像?”
战神很是认真的瞧了瞧眼前这两条歪歪扭扭的龙角,而后抬头看向小娘子,一本正经的应了声,“像。”像胖嘟嘟的虫……
她半信半疑的将小肚兜再拿回眼前瞧着,唔,瞧着还是不太像呢?不经意的抬头再看她家夫君,而后便瞧见了一张憋着笑的小白脸!
她登时皱了眉头,狠狠的瞪一眼没良心的小白脸,气汹汹的转个身背对他,蓦地又回手捞上个新衣料,负气的想要重新再绣,拈起针线又觉得有些委屈,主要还是气得厉害!她皱着小鼻子回头睨他,她家夫君这会儿倒是不笑了,但瞧着形容着实是忍得辛苦!
她恨恨的咬了咬唇,托着笨重的身子猛地转回身将小衣料连带针线都堆到了他怀里!她绣得这般辛苦,他不夸赞她便算了,竟然还取笑她!这刺绣可不比做衣裳,可难了!她早前同大嫂学了好久才学会了这些基本的针法,这头一回,唔,这头几回绣成这样已经很了不起了!哼,没良心的小白脸,她今日便要让他知晓一下这个中的辛苦,看他日后还敢不敢取笑她!
他垂眸瞧瞧怀里的物件,抬眼看向气汹汹的小脸儿,意有所指的挑了挑眉,小娘子扬着嫩白的颈子也朝他挑了挑眉,他虚咳了咳忍下笑意,很是识相的捡起衣料想要送还回去,小娘子却皱着小眉头凶巴巴的瞪着他,着实很有威慑力,他辛苦的忍着笑,乖乖的拈起衣料并针线,没良心的小狐狸却没有凑过来要教他的意思,他好笑的挑了挑眉,只好自己尝试着落针。
她气哼哼的捞起个青果子一边啃着,一边等着看小白脸出洋相,也不知等了多久,这嘴边酸得很是够味儿的果子就越发的没味道了~她家夫君那修长又匀称的手指头捏那么一小点的绣花针有条不紊的走在衣料上,有多优雅有多好看便不说了,那针下都已经瞧得出小龙角的模样了,威风凛凛的小龙角,一点都不像毛毛虫……
她耐着性子再等上一会儿,她家夫君已绣完了一只龙角,又去绣另一边的了……
她不大是滋味的抿了抿唇,再瞧瞧自己的狐狸爪子,不禁挫败的叹了一叹,突然就觉得她这个做娘亲的很失败……
她郁闷的小口啃着果子,眼巴巴的瞅着那好看的指头下越发英俊的小龙角,越瞧越不是滋味,这会儿倒是觉着嘴边的果子越来越酸,酸得心尖儿都酸了,可怜巴巴的抬眼看向专注的小白脸,闷闷的嘟囔,“你都没有给我绣过什么~”
他手上一顿,抬眼看向小狐狸,小狐狸正拿水汪汪的大眼睛瞅着他,小模样可怜得紧,他好笑又心疼的抬手抹去小嘴儿边沾的果汁,微微挑了眉,醇厚的嗓音里携着柔和的笑,“也是,还未给我的小十七绣过什么……”
她眨巴眨巴眼睛,隐隐有些期待,瞧着他搁下手中的布料捞起剪刀,倾身过来够上布料,她忙不迭的挪着布料往他跟前递一递,惊喜的目光顺着大手在布料上走了一小圈,呆呆的忽闪一下眼睛,猛地一把捂住布料,羞涩的抖着小嗓子娇嗔,“谁让做这个了!~”
他喜爱的瞧着羞红的小脸儿,不禁心头怦然,缓缓凑近嫣红的小嘴儿啄一下,低低的嗓音里尽是笑意,“做这个,正合适……”
她羞怯的缩了缩脖子,忽地想起什么,脸颊更是烧灼,她家夫君裁出来的布料正正好好的是她的肚兜大小的衣料!肚兜一般的形状!可不是正合适嘛,旁人又不瞧不见~唔,他竟是要给她绣肚兜?哎呀,羞死人了!哪有夫君给娘子绣肚兜的,亏他想得出来!真是坏死了~
他家夫君又含笑问了一句,“绣什么?”她才恍然回过神来,美滋滋的瞧着素白的衣料,随口便答了一句,“绣我的小心肝~”
好看的小白脸似笑非笑的朝她看过来,她怔怔的与他对视一瞬,忙不迭的耷拉下脑袋,小脸儿羞得更红了,她方才明明是想拒绝的,怎的,怎的就答应了呢~
小娘子含羞带怯的小模样惹得他一阵难耐,他暗自苦笑了笑,收敛心神落针。
她悄悄的偷瞄他一眼,见他没在看着她才敢抬起头来,又忍不住抿着嘴甜蜜笑了,他家夫君的手艺好不说,现下拿着没有勾画图样儿的衣料竟也能游刃有余的走着针线~
她一支手肘撑在案上,手背托着下巴,痴痴的瞧着似是淡淡笑着的俊脸,心底里的甜蜜都要溢出来了,伸手再捞来个果子啃着,只觉这果子也是甜腻得紧了~
她笑眯眯的一边啃着果子,一边细细的瞧着如画的眉眼,深邃的轮廓,慢慢的将为她家夫君为她绣小衣的模样刻画在心底,忽地就想起了一桩旧事……
又望着他犯花痴的小娘子笑出了声,他好笑的抬眼看她,宠溺的微微挑眉,“笑什么?”
她挪着身子往他跟前凑一凑,攥着啃了半个的果子往他嘴里喂,笑晏晏的念叨,“师父~你还记不记得,那年我们去俊疾山小住,正好赶上了女儿节,十七还买了一匹布料回来给师父绣香囊?”
他微微挑了挑眉,就着她的手咬下一小口果子,推着小手喂回她嘴边,再拈起针线轻落,往事浮现在眼前,低低的笑应,“记得。”
……
已是记不清哪一年,司音神君拉着师父在俊疾山的小屋后开垦了个小菜园,小菜园只下了种子之后便是天生天养,年年熟透的小菜落了种子在地里,第二年便又能长出新的。
这日,司音神君又拐了师父去俊疾山小住,正好赶上后院的小菜园结了收成,满目硕果,煞是喜人!她吭哧吭哧的在小菜园里一连忙活了两日,到第三日过午才将最后一点灵薯都挖了出来,又学着阿娘的样子将灵薯切成小块铺在簸箕里,搁在院里晒干了以便存放~
这一连三日辛勤的忙活下来,司音神君觉着很是欢喜又很是有成就感!她抱着最后一簸箕切好的薯块搁在架上放稳,掸一掸手上的土,回头瞧瞧坐在屋前石阶上看书的师父,再抬眼瞧瞧天色,狡黠的眨眨眼,勤快的蹦哒着去给师父煮茶!
一阵难以形容的香气越来越近,一双白净的小手攥着茶盏送到眼前,墨渊眉心一跳,抬眼看向小狐狸,小狐狸正扬着一脸晃眼的笑,殷切的瞧着他,脆生生的道,“师父喝茶!这是十七新研制的花果茶,师父尝尝好不好喝?”
他不禁抽了抽嘴角,抬手接下茶盏,浅浅的抿上一口,微微挑了挑眉,这个味道倒是像出自小狐狸之手,小狐狸迫不及待的伸着脖子凑过来问,“好喝么?”他抬眼再看向期盼的小脸儿,意味深长的微挑眉心,“何事?”
司音神君蓦地一噎,讪讪的咧开小嘴儿对着师父笑,爪子抓上师父的袖子摇一摇,软糯糯的讨好卖乖,“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师父~”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瞅着师父的眼睛,故作豪爽的恳切道,“师父你劳累多时,我们今日莫要做晚饭了,十七请你去下馆子吧!”
墨渊再抽了抽嘴角,别有深意的看她半刻,抬手拎开扒在手臂上的小爪子,宠溺的笑意已是掩不住,“去换身衣裳。”
司音惊喜得一下子睁大眼睛,低头瞅瞅自己身上这沾满土的白袍,忙不迭的起身往屋里跑,清脆的嗓音里满是欢喜雀跃,“师父你等我一下!很快!~”
小狐狸毛毛躁躁的跑开,墨渊又垂眼看向手中的茶盏,盏中茶汤混浊,能瞧得出形容的有一小片竹叶,一小片菜心,一块似是青瓜?一块似是青枣,还有一些细细碎碎的小颗粒,瞧不出是什么……
他执起茶盏再浅抿一口,无奈得眉心都微微皱了,花果茶?这当真不是一盏菜汤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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