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的风沁凉入心,漫天的繁星看在白浅眼里却是越发的凄凉。她不记得师兄们后来都跟她说了什么,唯只记得那几个字,心头血……以身相许……生生戳的她心口疼。
他这般待她,竟是为了报答她的七万年心头血么?他说他收她为徒,不是为了阿爹阿娘和折颜的面子。他说他留下的那两个字,只是留给她一个人。他说他着紧的,只有她一个人。可是为何七万年前,他从未对她说过……
她昨日便有些疑惑,可突然其来的幸福让她忘了深思……
耳边他的话越发清晰可闻,“你为我剜心取血七万年,我是不是也要拜一拜你。” “折颜同我说,你为我剜心取血足足七万年。”
呵……不过区区七万年的心头血罢了,又何需他以身相许。他既是如此介怀,那她便不出现在他眼前了。待他闭关,她便回青丘去吧。她虽爱他入骨,却不想要他这般为了报答她而以身相许。日后,便遥遥的看着他吧。这两日,他们……她已无法再当做什么都未发生过,再守在他身边做他的十七弟子了。
呵……到底还是她痴心妄想了,她不过是只不成器的小狐狸罢了,又哪里能赢得他的心呢。
……
折颜悠哉悠哉的晃到后山桃林给他们家真真摘桃子,今早他们家真真来看他了,到底还是自己养大的小狐狸,贴心!星空皎皎,秋风瑟瑟,这昆仑虚相比他的十里桃林到底还是清冷了些,抬手摘下一个大桃子,忽觉出熟悉的气息。寻着气息绕到里面一片繁花正盛的林子,那树丫子上躺着喝酒的正是白家小五。他正想摘完桃子去寻她呢,傍晚时墨渊同他说,定好了三日后闭关。这三日他还得再加紧给他炼些闭关能用的丹药,时日过紧,他得找小五打打下手才是。将桃子收入袖中,踱步近前,“小五,我正要找你呢,你师父定好了三日后闭关,这三日我得给他炼些丹药让他闭关用,你明日来给我打打下手。”
白浅捏着小酒瓶,有些微醉,师父三日后闭关?这么快?恹恹的应了声,“知道了。”
折颜挑了挑眉,知道了?就一句知道了就完了?这情绪不大对啊?又踱近几步,“你师父此番闭关,少则数月,多则数年,你不去陪你师父说说话?”
白浅往嘴边送酒的手一顿,数年么?
“十七,可找到了你!折颜上神,十七,你小侄女重伤被送来昆仑虚,快随我来!”子阑匆匆寻来。
白浅猛然回神,“小九重伤?”匆忙赶回时,便见迷谷一副欲哭的形容来回转悠,塌上小九面无血色昏迷不醒,四哥坐在一旁正为小九擦汗,她急急近前,“从昆仑虚回去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么?”
榻边,白真急忙起身,“折颜,快给小九止痛,小九割了自己的尾巴!”
白浅心中一震,“断尾?!怎么回事?”
折颜已是撩袍坐到塌边为凤九探查脉象。
一旁,迷谷愤愤不平的道,“还不是因为那个东华帝君,小殿下哪次受伤不都是因为帝君!”瞧着自家姑姑面色不好,忽的想到姑姑向来最疼小殿下,可别去找帝君打架了!方才确是他气头上失言了,改口支吾道,“司命把她抱回狐狸洞时说她割了自己的狐狸尾巴。”
白浅又气又急,一副恨其不争道,“四哥,你看这孩子!她这是不拿自己的性命当回事!这种断尾之痛,疼也能把她给疼死啊!”
白真拍了拍妹妹的肩,心中暗叹,他们白家就这两个女娃,却都这般情路坎坷。
折颜捏着凤九的下巴喂了颗止痛药丸,白家的小狐狸真是一个比一个的让人不省心啊,无奈道,“已经止疼了,你们都别说了,先出去吧,别吵到小九。”
四人甫出房门,便见东华帝君同墨渊一前一后的往这边来,白浅错开师父递过来的目光,直接迎上东华,语气生冷凌厉,“帝君此刻又来做什么?”
折颜望了望面色沉沉的东华,心知出了此事他心里也是不好受,他们这几个上古的老神仙,活的最辛苦的便是墨渊和东华,缓声对白家小五劝慰道,“小五,对帝君讲话要客气一点,何况此事也算不得他的错,你不是也知晓么,那三生石……”
白浅眸中已然尽是怒火,不提三生石还好,一提三生石她便觉得眼前这个高高在上的神仙平白将她的小侄女玩弄于股掌之间,厉声打断折颜的话,“三生石又怎样?!帝君,你明明知道自己不能招惹情债,就该早点拒绝我们家小九!”眸中隐忍水光,“我们九尾狐一族,全是死心眼的性子,一生认准谁就是谁!你招惹她,让她喜欢你,你又告诉她,不能与她一处!”心底隐隐作痛,深吸一口气,目光移向一旁,“帝君这是要唱出戏么?”
东华始终迎着白浅质问指责的目光,他觉得白浅说的对,他与凤九之间,确是他的问题。若是他早在一初察觉到她的心意时,便将她拒于千里之外,也不会有今时今日。她受着常人不能忍的断尾之痛,他亦受着三十余万年仙生中从未体会过的锥心之痛。敛下心神,诚恳的道了一声,“抱歉。”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真心实意的说出这两个字。
白浅不知为何,心中有团无名火压也压不住,许是太心疼小九,许是还有些旁的,此时虽心知即使咄咄逼人也是无济于事,可嘴上却还是忍不住出口,“事到如今抱歉有什么用,她的断尾之痛你能替她受么?”
墨渊静默的看着悲痛愤然的小狐狸,自他适才踏进她的院子,她竟未看过他一眼,她是有意为之?还是太过担心凤九。缓步近前,握住她的手将他往身前带了带,疼惜的缓声道,“十七,帝君也有他的苦衷。”
白浅挣开墨渊的手,后退一步,“好,我不说了。”眸中隐忍已久的泪在转身间滑落,疾步回屋。
墨渊看着白浅离去的背影,微微蹙眉。
折颜瞧着眼前这一幕,感慨颇多,看来东华对小九那丫头用情至深,不然哪里容得小五这般,望着东华叹息道,“好了,她也算醒了,只是有点神志不清,进去看看她吧。”
墨渊负手大步进屋,榻旁小十七正安抚着凤九,似是并未注意到他。
东华顿住脚步在榻前三步远处,榻上,凤九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虚弱的睁开眼望向他。
白浅轻轻拍着小九的肩,小九自幼在她身边长大,今日她为了那石头君受了这般苦楚,如何让她不心疼不生气,她虽知适才的语气是有些过,可那些话却是句句属实,既是不近女色不染红尘,又何苦来招惹!……思忖间见小丫头虚弱的睁开眼,竟淡淡的笑了,无力的轻声问她,“姑姑,你猜我看见谁了?”
她心头苦涩的疼,轻轻一叹,“你心心念念的东华帝君。”当真最折磨人的便是这个情字了,瞥了眼立在一边的东华,无奈起身出门,给他们留下单独相处的时机。
院中,一行人静默不语,墨渊缓步到白浅身前,白浅又退开一步,恭敬的低眉道,“小九的事劳师父费心了,时辰不早了,师父早些回去歇着吧。”
墨渊皱了皱眉,她是怪他阻止了她指责东华?还是因为旁的?今早不是好好的,近前一步,欲拉她的手,她竟是又退后一步,他垂眸看她半晌,未再开口。
折颜暗暗摇了摇头,果然是吵架了,唉,都不让人省心啊!
少顷,东华款步出了房门,脸上是那副万万年不变的冷漠,声音中却隐了一丝不忍,“不要告诉她,我曾来过。”说完便无半分迟疑的离去了。
折颜交代了白浅该如何照顾小九,便也携着白真离去。迷谷也回青丘狐狸洞去了。
白浅头也不回的进屋照顾凤九,自始至终未看过墨渊一眼。不过大半日未见他,她已是想念的心中发疼。她怕,怕看见他的目光,怕他的亲近,怕她好不容易下的决心瓦解冰消。她怕,舍不得离开他……
……
墨渊独自在院中站了良久。
今日他会见昔日若水一战的几个头领,听他们提及近日翼族内部似有动乱。想来许是同东皇钟的异动有关,近日来东皇钟异动竟是越发频繁,午后他亲赴若水河探查了一番,发现擒苍竟是法力增进了不少,且他竟将自己的命数同东皇钟连在了一起。这七万年他被困于东皇钟内竟还能还玩出这些花样确是不容小觑。自若水河回来,他便去找折颜让他炼些调理丹药给他,他三日后便闭关。虽方同小狐狸定了情,实在不忍同她分开,可他不能让七万年前的事再重演一次。自折颜那出来又寻了叠风交代他着人留意翼族的动向。忙完时已是入夜,大半日未见到她,他已是想念的心神难安,他半日未得空找她,她竟也未来寻他,当真是个没良心的小狐狸。无奈出门,正欲去寻她时,却觉出东华的仙泽。而后便是她院中的这一幕。她是同他使小性子么?还是当真同他怄气了。她可是自己又胡思乱想了什么?此时,她需照顾凤九,他还是明日再来找她吧。
秋风落叶沙沙作响,寝殿中他无奈苦笑,起身打坐,怀中离了佳人,竟是如此难以入眠,漫漫长夜如此清冷,他竟是如此离不开她了。
白浅趴在榻边看着昏睡的小九,小九的性子最是像她,没想到竟连情路凄苦也随了她。窗外映进来的月色有些清寒,她又为小九掖了掖被角。此时,他应是睡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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