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的桃花开得娇俏又热闹,风一吹便落了满地。
白浅推着师父抵靠在老树上,两手抓着师父的袍襟儿,笑眯眯的踮起脚尖,眼瞅着便要亲到好看的薄唇了,却不知打哪儿飞来了一只仙鹤!
那没眼力劲儿的仙鹤直叫得吵人不说,这会儿竟还伸着脖子要过来啄她!她被坏了好事心下正郁闷的紧,随手便招来玉清昆仑扇将那碍眼的白鹤给扇得没了影儿,还扯着嗓子凶了一句,“再吵就拿你给我师父炖补汤!”
……
一阵清越的鹤啼划破晨曦,将隐于山林之巅的神族圣境衬得更是仙气十足,山间缭绕的龙气时而隐现金芒流转,宁静且浩瀚。
后山石洞内,墨渊轻舒了气息,缓缓睁开眼,唇边便黏了笑,还要炖补汤?她的补汤他可是不敢再喝了……
白浅气呼呼的收了扇子,转回身正想再接着做她的美事,余光里却瞧见那被扇得没影了的仙鹤不知打又飞了回来,还朝她神气洋洋的伸着脖子,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眼前,扑拉着膀子竟是要往她师父怀里扑!
她急得一下子睁开眼,入眼是柔和的昏黄光亮,还有清淡好闻的檀香……
她迷糊的眨了眼,懒洋洋的撑起身子,唔,怎地睡到师父闭关的石洞里来了,师父呢?
她半撑着歪在榻上蓦地一僵,朦胧睡意陡然散了个干净!昨夜……
耳根忽地烫得厉害,她不自觉的咽了下口水,僵着身子偏过头,便瞧见师父端坐在对面的榻上,微微弯着嘴角,眼里也含着笑,正静静的将她瞧着……
许是直有一瞬又一瞬的炽热画面往眼前飘,明明平时里师父都是这般看着她的,此时她却觉着师父眼里那温和又沉静的笑,烫人~
她受不住的躲闪开视线,害羞的抿了小嘴,飘忽着小眼神正扭捏着,又猛地一怔,恍然想起不对之处!平日里他从未那般……咳~他昨夜沐浴受了寒,想来定是烧得糊涂了才会那样对她,他现下还在打坐可是还难受着?
她慌忙掀了被子跑去对面榻边抓上师父的手,方醒来的软腻嗓音也打了颤,“师父~你觉得怎么样啊?是不是还很难受?”
他捞着扑过来的人儿带到榻上,不禁蹙了下眉,她现下这样问,可是觉出了他昨夜的不妥……
白净的小手在身上摸索着不停,他抬手握上一只小手拦一拦,又不自在的抿了下唇,“无碍了。”
她仔仔细细的在师父身上查看了一番,又顺势抓上师父的手,抬起头忽地瞧见师父脖颈上红了一块儿,唔,竟是红了好几处呢!
她忙伸着手去够那红印儿,身子也跟着往前凑了凑,指尖轻轻摩挲上那瞧着还挺好看的印子,恍惚便觉着有些眼熟,正想再瞧得仔细一些,师父突然抓上她的手,那好看的红印儿也一下子没了~
她小小的惊噫了一声,抬起头便见师父正垂眼看着她,师父好像还挑了眉……
她怔怔的眨了眨眼,不禁咽了下口水,脸颊也越发烫的厉害,方才那似红梅骨朵儿一样的印记,直自师父喉结边上零零落落的钻进板正的衣领里,瞧着形容怕是领口里头还有,且她好像还瞧见了……咳,牙印儿~想来应是她昨夜咬的……
混着醉人酒香的画面陡然堆叠到眼前,她禁不住又咽了下口水……
师父只含笑看着她,那温沉的眸光里却是一派意味深长,她干巴巴的扯了扯嘴角,没出息的低下头,这会儿的心境便有些复杂……
昨晚她怎地就睡着了呢?
若是她没睡着,她同师父是不是都已……
咳~平日里她想要亲一亲他,他都不乐意似的,好不容易他昨夜……
咳~她怎地就能睡着了呢!
唔,昨夜原本不是睡在桃林,他可是烧得难受才跑到这里来调息打坐的?
他方才那般着急的将那印记去了做什么~
她都还没有看仔细呢!明明好看的紧呢~抹去做什么~
他垂眼瞧着神色一连变了几变的小脸,好笑又喜爱,歪在身前的人儿红着小脸低着头,柔顺的青丝自肩侧滑落到身前,衬得秀气的小脸娇美又怜人。
他无声的叹了叹,疼惜的弯了嘴角,缓缓抬手拨开散落的青丝与她拢到身后,绕过颈侧时却顿住了手。
他方才抹了自己的印记之时便瞧过她的,昨夜那些情动的痕迹皆已褪去,现下才瞧见白净细腻的颈畔还余了一抹桃色,便似是一片调皮的桃花瓣钻进了领口,在惬意的睡着懒觉,像极了往日里惯爱偷懒的小狐狸……
她害羞的耷拉着脑袋,偷偷抿了小嘴,这会儿已是琢磨好了今晚定是要,咳,定是要给师父生个儿子!
拢着她头发的大手停在身侧好一会儿也没动,她抬起头便瞧见师父正定定的望着她的头发,她跟着偏过头瞅上一眼,又懵懵的转回头看师父~
远处的仙鹤悠哉悠哉的叫着,金灿灿的晨辉自洞口漫进来,她轻轻的忽闪一下眼睛,只看着师父眼里映着的华彩看得移不开眼,却未瞧见柔和光亮下的脸颊晕了浅淡的红……
他眉宇间掠过一抹不自然,收回手时顺势抹去了那片动人的小花瓣,迷糊的小狐狸又望着他跑了神,直看得人心神怦动,昨夜的药力已然散尽,此时却又有难言的燥热悄然而生,近在咫尺的桃花香也添了几分热意……
他不着痕迹的深吸了一口气,无奈的勾了嘴角,扶着近得要靠进怀里的人儿后退些坐好,含着笑意柔声的问,“可睡好了?”
她恍然回过神来才想起方才醒来时便是瞧见师父在打坐,连忙又抓上师父的手臂,心疼又担忧的拧了眉,“师父是一夜没睡么?真的不难受了么?”
他极轻的蹙了下眉,又不自在的轻咳了一下,还未及应话,小狐狸已是又念叨上一句“我还是去找折颜来……”
他暗暗抽了抽嘴角,忙伸手扶上要下榻的小身子,哭笑不得的无奈道,“真的没事了,师父带你去采朝露。”
她眨巴眨巴眼睛,听到采朝露便觉着无端的欢喜,虽是还有些不放心,但眼下瞧着师父也确是气色不错,便转回身来懵懵的问,“采朝露?”
他眼里满是宠溺的笑,那笑意却又像山间流淌的风,自然又安静,温沉的嗓音里亦含了脉脉笑意,“嗯,采朝露煮茶。”
他似有若无的叹了叹,抬手为她拨开鬓边的碎发拢到耳后,语气如手上的动作一边轻缓温柔,“从前你日日都要采上朝露与我煮茶。”
她怔怔的瞧了师父几瞬,禁不住幽幽的撅了小嘴,不乐意的埋怨一句,“师父怎地不早点告诉十七~”忙不迭的拽着师父下榻,郁闷的小嗓音也陡然变得清脆又甜腻,“那我们快点走吧,晚了朝露就不多了!”
鞋都未穿的小狐狸急匆匆的拉着他要走,这毛毛躁躁的小性子亦是万万年未改,他默然失笑,拂手幻了双绣鞋搁在榻边,无奈又好笑的宠溺道,“穿好鞋。”
她登时眼睛一亮,傻呆呆的瞧瞧师父,再转回头来瞧瞧好看得让人心尖儿都软了的小绣鞋,小心翼翼的拿起一只粉白的绣鞋仔细瞧一瞧,便忍不住抿了小嘴,待将鞋子穿好时已是美得都要笑出声了~
瞧瞧她的夫君多了不起!不止会变好看的肚兜给她穿,还能变出这般好看的绣鞋!这鞋子不止大小正合脚,鞋帮子上竟还绣了桃花呢~
唔,若是往后都让师父变衣裳给她穿,那岂不是连置办衣裳的银子都省下了!~
他微微挑了眉心,心底里是无以言状的温软,恍然便想起那时她同白凤族的小帝姬炫耀他与她幻的鞋子,还有她幻出了那一地大大小小的绣鞋……
他气息里似是逸出一声低笑,方起身便被一只柔软的小手拽住了手。
她一边拉着师父往外走,一边抬手撤了洞口的仙障,随意得便似那仙障是她自个儿布下的一般,迎面拂来的晨风卷着松露气息,还有似有若无的桃花香,好闻的紧,想来用这朝露煮茶定是极好喝的!唔,师父也真是的,她都醒来好几日了,他怎地才告诉她呢!唔,这几日都是他煮茶给她喝呢~
耀眼的晨辉泄了一地暖和的光,眼前的石桥便也瞧着温暖又可爱,她脚上穿着师父亲手变的好看鞋子,只觉着走路都轻快了!
许是方才听着师父说她从前都是日日拿朝露给他煮茶,又许是她恍然便觉得已是许久许久都没有好好的给师父煮过一壶茶,现下便有些急不可耐,心尖儿也划过一丝的莫名酸软,转瞬即逝已皆化做了满当当的甜蜜~
师父走得慢吞吞的一点都不知道着急,她不乐意回头唤一声,“师父~你走快点~”拽着温热大手的爪子又使了把小力气,娇嗔的小语调也含满了甜腻的笑,“师父~我们是去桃林里采朝露吧?拿桃花上的露水煮茶定是好喝!~”
他不紧不慢的随着欢快的小步子,踏上石桥时恍然便想起了她飞升上仙的那一日……
他不经意的抬眼望向远处,秋日的天,高远亦净澈,那朵慢悠悠的云像极了雪白的小狐狸,恍如隔世……
走在前头的小狐狸已然从蹦跳的小步子换成了小跑,他失笑着也只好又快了几分步子。
……
又是一阵仙鹤欢啼,听着着实很是喜庆~
两位上神用过早膳便出了门,现下正迤迤然的踱在桃林里头赏花,只是还未瞧见那拿顶好沉香木建的屋子的影儿,却觉出原本该在屋子里那两位的仙泽竟是自身后行来,随之便是一道清亮的招唤,“四哥~老凤凰,你们也来采朝露么?”
两位上神不甚整齐的抽了抽嘴角,木着身子转回身便见白浅拽着墨渊正往这边来,一个脚步轻盈,一个神态从容,瞧着一点也不像……咳,前头的笑得欢喜娇俏,后头的……
反正自打他们瞧见那位,那位的脸上便没见了近来日一贯的和煦……
折颜将自家兄弟从头打量到脚,又自白家小五身上扫了一个来回,只叹一句他昨日的辛苦是白忙活了~
白真脸上还端得住得体的笑,实则是在暗暗磨着后槽牙,昨个儿他便觉着折颜那法子不靠谱!
自家妹子还在笑吟吟的等着他回话,他抬起手对着瞧着依然神色温和的战神施上一礼,含笑的语气倒还是一贯如常,“毕方出走了,我去寻一寻。”,话音儿方落却一个闪身没了影儿~
虽说此事他没有直接动手参与,但他总觉着莫名的有些心虚~
折颜暗暗抽了抽嘴角,自身侧还未散尽的仙泽上再抬眼瞧向自家兄弟的时候,那位也正面无表情的瞅着他,瞧着……
咳,倒也不像是当真动怒的模样,不过他家这兄弟打小便爱喜怒不形于色,且偏偏还越是有事,表面上越是瞧着风平浪静~
他扯着嘴角一边背上一只手防着那位来阴的,一边抬起一手朝对面的远处指上一指,干巴巴的笑道,“呵~我也去瞧一眼~”
幽静的林子依旧幽静,他背着手不动声色的刻意偏了些步子,直自对面那两位身侧走过也未等到什么异样,且被他落在后头那两位听着已是在忙活着采朝露了~
他暗叹一句他这兄弟总算是晓得了体谅他这番良苦用心,却未留意到他远远的自那位身侧行过之时,那位也慢悠悠的背了手……
徐徐而来的晨风裹挟着昆仑虚独有的檀香松露,还是小时候一样的好闻,他惬意的深吸了一口气,脚下的步子越发悠哉,却乍然被一片痛楚扎了个激灵,针扎火燎一般的疼直自屁股后头窜上了半个脊梁骨,疼得他额角青筋都跳了一跳!
……
白浅幻了个趁手的小罐子正凑到一朵挂满了露珠的桃花底下,眼前却忽地送进来一簇煞是鲜艳的羽毛!这羽毛五颜六色的不说,在日光下瞧着还油亮油亮的,真是艳丽得耀眼呢~
她连忙接过师父手里攥着的一把羽毛,惊讶又稀奇的问,“哪儿来的羽毛呀?!”
墨渊接下小狐狸一只手里抱着的罐子,视线落向笑得晃眼的小脸便含了笑,“屋里还缺把掸子。”
她摆弄着羽毛的爪子一顿,忽地眼睛一亮,甜蜜又欢喜的抬头瞧瞧师父,又美滋滋的看回花花绿绿的羽毛,一边捋着一根翠蓝翠蓝的长羽,又有些惋惜的颦了眉,“做的掸子的话不大够呢~”
这般鲜亮的颜色若是做个掸子定是极好看的,就是太少了些,做掸子得用好些羽毛呢~
唔,若是做把扇子倒是正好~
一片飘落的花瓣沾在了柔顺的青丝上,他缓缓抬手为她拈去,含着淡淡笑意的语气里满是宠溺,“明日我再去取。”
远远咬着牙方理顺了气息的折颜上神回手便往自个儿身后护一了把,恍惚觉着又是一阵刺痛扎身!
白家小五应的那一声笑吟吟的“好~”随着一股子凉风飘过来,他狠狠抽了抽嘴角,一个闪身便行到了林子外头,待不下去了,这昆仑虚是待不下去了!
白浅仔细着将好看的羽毛收好,心尖儿里已是揣满了甜蜜,师父可真是细心!她都没有发觉屋里还缺把掸子呢~
她接过师父帮她拿着的小罐子再搁在花枝底下,一边小心翼翼的往罐子里拨着露水,一边美滋滋的琢磨她同师父的屋子里还缺了些什么,该再添些什么才好~
前头有一枝桃花上挂满了喜人的露水珠儿,她忙不迭的去将露水收好,瞧着大前头还有更多晃眼的水珠子,又欢喜得紧忙再去采~
不过少顷的功夫小狐狸已是远得被繁花遮住了身影,那副蹦蹦跳跳的小模样与之七万年前一般无二……
他负着手缓缓的随着她,恍然便想起了她第一次过来采朝露与他煮茶的情形……
……
那日的晨曦,比现下这个时辰还要早一些,他如常自后山练剑回来,路过桃林时却觉出那惯会睡懒觉,十日早课有八日都要来迟的小狐狸的气息,在林子里……
他顿住脚步侧过身,不禁缓缓的挑了眉,待踱进林子里去瞧那能闯祸的小狐狸又是在折腾些什么,便瞧见小狐狸怀里抱着个小罐子,正摇头晃脑的扭着小腰,蹦蹦跳跳的自一株桃树下跑到另一株树下,小手抱着罐子送到花枝下头,竟是在收花露,小嘴里还念念有词的在叨咕着什么。
彼时的司音神君拎着一片花瓣将一汪圆滚滚的露水珠子抖进罐子里,困得又打了个哈欠~
前几日她掉,咳,她在酒缸里头多喝了两口酒~幸好得师父仗义出手将她捞,将她救了出来!且师父还很是够意思没有将此事声张出去!她思来想去还是觉着定要好好的谢谢师父才是!但她想了好几日也未想出来到底该如何好好的谢谢师父~
她为此还特意去问了大师兄,师父都喜欢些什么,或是有什么喜欢的物件,可大师兄与她絮叨了大半个时辰也没说出来师父到底喜欢什么,还说什么只要她能在师父讲学的时候少打两回瞌睡,师父便开心了~
可打瞌睡也不能全怪她嘛!委实是师父讲的那些什么经啊道啊,听了就让人犯困~
若是师父能教上一些拳脚功夫,她又哪里会打瞌睡呢!
昨个儿她听着九师兄念叨说今年的茶树长势喜人,回头定是能收上好些个顶好的茶叶,九师兄还说,这煮茶若论上佳,当属以晨露烹之,这山泉虽好,却到底还是不及晨露,只不过这收取晨露是既是费时又是费力,少有人会当真去做罢了~
她琢磨着,师父既是不喝酒,也不晓得这喝酒的好处,那便理应喝上一壶这世间顶好的茶水!且师父那日还送了她一个又好看又好用的小酒瓶,那往后她便日日给师父采上晨露来煮茶好了!~
是以她今日头一回的起了个大早,天才蒙蒙亮便一头扎进了桃林里,若说这采晨露煮茶,那便得是当属这桃花上的露水为上佳,没准儿拿这桃花上的露水煮出来的茶水还能有桃花的香甜味儿呢~师父定是会喜欢的!
躲在花心儿里的一捧露水珠子东躲西藏的不肯乖乖到罐子里来,司音神君拿晨起被冻得微红的爪子拽上一片花瓣,小嘴里又是一阵嘟嘟囔囔,“哎呀~跑什么~能被我师父喝~那是你们的福气!都乖乖的给本神君到罐子来~免得本神君出手再伤了你们!本神君的仙法可是得了战神墨渊的亲传~厉害着呢!~”
不远不近站在后头负着手的战神墨渊无声的勾了嘴角,便如晨色里幽静的桃林,轻柔又安宁,得了他的亲传?若是当真得了他的亲传,那也该是在梦里了……
滚着日光的小露珠儿叮叮咚咚的往罐子掉,听着便像小白脸讲学时念也念不完的有啊~无啊~经啊~道啊~直听得人眼皮打架~
司音神君又打了个呵欠,一边将罐子怼上一枝新的桃花,一边拿后背寻了个歪脖子枝丫靠上一靠,眼皮沉得只剩一条小缝儿的时候,瞧见一根修长好看的手指压了一下一片兜着露水的花瓣……
圆溜溜的小水珠顺着弯下去的花瓣滑进罐子里“咚”的一声响,后脑勺上也传来一道温醇又好听的声音,“为何不用法术?”
许是这一大早的林子实在太过静悄悄的,便显得这一道不大的音量格外的清晰,清晰得就像是自耳中直撞进了心尖儿里,将迷糊的睡意撞得散了个一干二净~
司音神君猛地打了个激灵,手上也跟着歪了一歪,眼瞅着手里托着的小罐子顺着偏了的手掉了出去,她慌忙迈出一步去追罐子,脚下却是一滑,清晨的落花沾了露水竟是滑得厉害!
她不止没能救下跌落的罐子,眼下还连身子都稳不住了,就在前头那个秃枝眼看要划上她脸的时候,腰间忽地被一只温热的手掌轻轻捞了一下,掉出去的罐子也被一只干净又好看的大手接得稳稳的……
昆仑虚不比十里桃林,晨起跟入夜总是有些凉的,秋日里起得早了便更是冷了些,贴在腰上的手掌热乎乎的,背后靠着的胸膛也是温热的,温热得整个人都又暖又踏实……
她怔怔的转回头,师父正垂眼看着她,方才因着去救罐子想来撞到了许多花枝,现下便落了一阵轻飘飘的花雨……
一片花瓣柔柔的自师父面前落下来,她眨了下眼,禁不住暗自感叹了一回,师父的这张小白脸若是生在话本子里,也不知道要迷倒了多少小姐美人儿~
歪在身上的小狐狸又走了神,这何时何处都能神游太虚也着实是个本事,且瞧着眼下这小模样应是也没想着什么好事,他扶起靠得实在的小身子让她站好,将手中已盛了大半露水的罐子递过去,视线自接罐子的小手上顿一下才抬了眼,语气不觉间便有些沉,“为何不用法术。”
司音神君瞅见辛苦收了一大早的露水没少才安了心,懵懵的抬起头看师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师父是问她为何不用法术采朝露~
她眨了一下眼,迷糊的小脸上已然端出了一派精明乖巧,虽说她委实是没有想起来可以拿法术采露水这回事,但却不能让师父瞧出来她是忘记了,不然岂不是有失她司音神君的颜面!况且,唔……
她再眨巴眨巴眼睛,这会儿便当真是不解,“师父不是说在昆仑虚不可用法术么?”
他暗暗抽了抽嘴角,无言的缓缓挑了眉心,他布置的课业没见她记住过一样,现下倒是记得他说过昆仑虚不可用法术了。
司音神君大眼瞪小眼的跟师父对望了一会儿,亮晶晶的大眼睛里陡然盈满了智慧的光,她在师父那不置可否的眼神中理解出,师父是在有意考验她!
她清了清嗓子,挺了挺狐狸腰,一下子站得规矩又端正,小脸上也端出了一本正经的认真劲儿,又清了下嗓子才学着师父的语气,字正腔圆的开口道,“一行一住皆是修行,我们虽生为神族……”
话音儿顿了一顿,诚然,她委实是瞌睡打的多了一点点,彼时师父讲了一大堆,她如今回想起来好像也只能想得起那么一两句~
师父还在挑着眉静静的将她望着,她讪讪清了清嗓子,小脸上的认真劲儿却半分未减,兀自将师父讲过的她如今还记得的挑拣了一番,又加上了一些自个儿的理解,复字正腔圆的恳切道,“却不可因此而骄!尤其是力所能及的小事,更是要亲力亲为,不可以法术投机取巧!”
他眉宇间的半蹙半挑越发意味深长,许是瞧着小狐狸这幅明明心虚还要硬撑着的小模样实在有趣得紧,默了半晌,开口时的语气还是含了不易察觉的笑意,“为师特许你采朝露的时候可以用法术。”
司音神君卡了一下壳,愣愣的眨巴眨巴眼睛,便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乐意,但转念一想可以拿法术采朝露,那往后便不用特意起个大早过来忙活了,她便又可以在她的小床上美美的睡个懒觉了!
想明白的司音神君陡然笑得似明媚的晨光,美滋滋的应上一声,“谢谢师父!~”
师父还在瞅着她没动,她眨了下眼,忽地又理解出师父是想要瞧一瞧她拿法术收露水,师父是想瞧一瞧她的身手如何!
这聚水的法术小时候她便同四哥学过,她遥记得彼时还是为了捉弄一个抢了同窗枇杷吃的小黑熊……咳,总之这聚水的法术她是学得甚好~
沐过鼻尖的微微晨风里都是桃花露水的香甜味儿,想来是这会儿二师兄在喂仙鹤,平日吵死人的鹤啼今日听着也忽地变得好听得紧~
司音神君清了清嗓子,又挺了挺狐狸腰,自师父身前转回身,将手中抱着的罐子以法术置于前方不高不低的半空上,先是自认很是有气势的甩了两下小胳膊,抬手掐诀时便将她短短五万年的毕生修为皆甩了出去!莫要让师父小瞧了她才好!她司音神君也是能使得出厉害法术的!
然,她想的确然是心花怒放,但事实也确然不是她想的那么回事儿……
原本幽静的林子忽地起了风,她甩出去的这聚水的法术委实是聚了,但聚的好像不只是露水……
眼瞅着前头那些老树在翻飞的风里晃了好几晃,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花瓣合着露水在风里打起了漩儿,冰凉的水花溅得人睁不开眼,她慌忙拿胳膊挡住脸,余光里瞧见有一只手臂不疾不徐的挡在了她眼前,那动作从容得她一下子便安了心……
耳边的呼啸风声悄然静了下来,接着便是一阵轻柔的花枝簌簌,挡在前头的手臂的也挪开了,她怔怔的抬起头望过去,入眼的是数不尽的小水珠滚着日头的五彩光芒,正自花枝繁耀的老树中慢慢腾起,又慢慢的聚在一处,凝成了许多条晶莹剔透的小水柱,映着满身的桃花,映着她同师父的影子,汩汩不停的流进悬在半空的罐子里,不过晃眼的功夫,便在罐口荡起了一层金光粼粼的水波……
她愣愣的呆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忙不迭的跑过去接下罐子,瞅着罐子里盛满的露水忍不住又兀自感叹了一回,师父这法术使得可真好,这还是自打她上昆仑虚以来头一回瞧见师父用法术呢!~
不过聚个水便险些掀了半片林子的小狐狸抱着罐子又在走神,倒像是能自那罐子里瞧出花来,他微微挑了下眉,语气里也似藏了笑意,“过来。”
司音神君抬起头看向师父,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已是噙满了崇拜的小星光,忙不迭屁颠屁颠的跑到师父跟前,还没来得及好好拍一拍师父的马屁,师父却侧了身,面向着正前头的一株老桃树抬起了手,温和的道了一声,“看好。”
她看见师父指尖捻了诀,明明瞧着就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印伽,她却恍惚觉得那是她这仙生五万年以来,见过的最最好看的法诀……
开得夭夭灼灼的花枝无风自动的轻晃了一下,接着便又是数不尽的露水珠自细细密密的花瓣中慢慢腾起,再汇聚成许多小柱拧到一处,转而又铺散成薄薄的水瀑笼罩在树上,清晰的映着她同师父的影子,下一瞬水镜也忽地散成了斑斓星汉,绵绵细雨似的落回了归出,仿若适才那好看得震撼的景致是她白日里发梦一般~
“看好了么?”一声温温沉沉的问话落在耳中她才回过神来,忙不迭的连连点头再抬起头看师父时,才恍然意识到师父这是在教她用聚水的法术~
师父正挑眉瞧着她……
她怔怔的眨巴眨巴眼睛,猛地意识到了不对之处,定是她方才将聚水的法术用成那副骇人模样,师父才以为他是不会用聚水的法术,是以才特意又教了她一遍!
她心下一急,连忙要跟师父好好解释一下,师父却负着手转了身,竟是要回去了!
她抱稳罐子紧忙追上师父,急急的抖着小嗓子唤上一声“师父~”,这想要解释的话便又有些说不出来,诚然,她那聚水的法术用得委实是……咳,不大像样子~
便是她自个儿瞧着……咳,也委实是拿不出手~
再加之师父方才那法术用的~啧,真是好看!
东方的娇阳又爬上了一片云头,倾泄了漫山的暖色金芒。
司音神君跟在师父后头,抱着小罐子,扭着小腰,脚下轻快的小步子不知不觉的就变成了蹦蹦哒哒,软糯的小嗓音也似裹了晨露里的清甜,“师父~你是去练剑了么?”
她听大师兄说过,师父每日晨起都要去后山练剑,她本来是想偷偷过去瞧瞧的,但一直没能起得来~
师父打嗓子眼里应了一声嗯,她倏地眼睛一亮,紧忙自师父身后的一侧绕另一边,堆了一小脸的情真意切瞧着师父,软着小嗓子孝敬道,“师父,你日日教导弟子们劳心劳神,理应多睡一会儿才是!不如打明儿起师父将每日练剑的时辰往后挪一挪~”
他侧目瞥一眼故作正经的小脸,复抬眼望向前方轻软的桃色,唇角似是微动了一下,她倒是还是晓得他劳心劳神。
他的这一众弟子中,也就只有她这只小狐狸,着实是让他有些劳心劳神……
司音神君眼巴巴的瞧着师父不答话,兀自琢磨了一会儿,又屁颠屁颠的绕到师父另一侧,此路行不通便开了彼路,“师父~你明日练剑回来还会路过桃林么?”
师父背着手走得板板正正目不斜视,就跟没听到她说话似的,她讪讪的清了清嗓子,瞧见怀里盛满了露水的罐子,倏地眼睛一亮,一边蹦哒着小步子,一边软糯糯的乖巧道,“师父教十七这聚水的法术十七还没有演练给师父看呢!不如明早师父再过来检查检查十七学得好不好!~”
恬静的林子里不知何处飞来了几只小翠鸟,叽叽喳喳的叫得悦耳。
愈行愈远的那抹挺拔背影依然是万万年的步履从容,可此时单看那隐在花枝间隙的背影,却好像分明能瞧得出那轻抿的薄唇染了笑。
司音神君又自师父的一侧绕到另一侧,甜糯的小嗓音也在开得密密融融的桃花里渐行渐远,“师父~十七方才有些没看清楚~不如师父明个儿早上再过来教教十七……”
……
……
枝头落了几只雀鸟,叫得欢快喜人。
小狐狸站在一树繁花里仔仔细细的收着朝露,也不知在想着什么,被桃花映得粉白的小脸始终盈着娇俏的笑。
他负着手踱近几步,抬手帮她压一下兜着露水的花瓣,便似恍如隔世又近在昨日的从前,不经意的含笑轻问,“为何不用法术?”
她娇嗔的抬眼睨了师父一下,又美滋滋的接着收上露水,神秘兮兮的软着嗓子念叨,“不能用法术~”
指尖捏上一片花瓣拽到罐子边上,一颗胖嘟嘟的露水珠子乖乖的滚到罐子里,再出口的娇软嗓音便含满了笑,甜得腻人,“就是要这样一点一点的收来才好~”
修长的指头又过来帮她压着花瓣,虽未抬眼也知师父一直在静静的看着她,眼里都是她熟悉的温暖笑意,她害羞的抿了小嘴,脸上的笑更是娇媚动人,扭扭捏捏的小声念叨,“这样一点点的收集,便有十七的心意在里头~”
话这般说着,便觉着满心都是说不出的欢喜和甜蜜,忍不住抬眼瞧瞧师父,又娇羞的低下头,再拨上一朵被露水压弯了身子的桃花,一颗硕大的露水珠“咚”的一声掉进罐子里,好听极了~
她伸手再去够上新的花瓣,这会儿的软糯语调便添了娇滴滴的自豪劲儿,“这样才能煮出这世间最好喝的茶水~”
指尖拨着花瓣引下露水珠子,又禁不住害羞的偷偷笑着,“师父喝着也才香甜~”
裹挟着晨露气息的微风吹过枝头,柔柔落下的花雨好看得迷人眼,她眨了下眼,抬手够上一弯新的花枝将罐子凑上去,又自言自语的喃喃念了一句,“这样采的才好喝~”
他有些出神的看着映得桃花皆失色的娇颜,默了许久,忽地无声的笑了,恍若山间的云雾都染了缱绻。
那时他看着她一点一点辛苦的收着露水,便有些好奇,向来好吃懒做又惯会偷懒耍滑的小狐狸,因何会突然转了性,竟是勤快的去采朝露,还不用法术,他可是不信她的那套小说辞……
他轻轻的叹了叹,唇畔是无言的温软,抬手拈去落在发间的一片花瓣,再慢慢的将柔顺的青丝为她拢到身后,想来从前的小十七,也是如今这般的心思,可惜他隔了九万年,才晓得他的小十七的这份心意……
师父不知何时也变出了个罐子来帮她收露水,修长的手指头压上一片花瓣,滚着日光的露珠里映着师父同她的影子,映着一树桃花,看得人心底无端的又甜又软,甜软得隐隐泛酸~
她眨了下眼,恍惚间竟是觉得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想来从前师父也是这般陪着她采朝露的!
喜人的露水珠子咚的一声滚进罐子里溅了个小水花,她抿嘴一笑,抱着罐子便去抢了师父正要收去的露水珠子!
师父瞧都未瞧她一眼,只那般温温淡淡的笑着又去收旁的露水,她撅了下小嘴,便又去抢了新的露水~
一连被她抢了好几回的小白脸总算抬了眼朝她看过来,她眨巴眨巴亮晶晶的大眼睛,笑得无辜又狡黠,“师父~不如我们比一比,看谁采得多!”
他似有若无的挑了下眉,含笑的语气有些淡淡的,听起来却更是宠溺,“好。”微顿了一顿,唇畔的笑意便忍不住化得更浓,“输了可不许耍赖。”
她不乐意的睨了小白脸一眼,又娇滴滴的抿着嘴偷笑,“十七才不会输呢~”,话是这般说着,眼瞅着人家手里托着罐子奔着个露水多的枝子去了却登时炸了毛,紧忙伸着小胳膊去护住藏了许多露水的花枝,娇气的扯着小嗓子嚷嚷,“这边是我的!你去那边采~”
小白脸抬眼朝她看过来,还慢悠悠的挑了眉,她没出息的清了下嗓子,狐狸毛炸的更厉害,凶巴巴的小语调却软得没了气势,“这颗树都是我的~”顿了一下又改口道,“这一片都是我的!你去那边~”
唔,他手里的罐子比她的大呢!留在这她定是要抢不过他~
他深深的瞧了一眼理不直气也不壮的小狐狸,也不知道揶揄还是眷恋,转身间眉眼里已然尽是笑意。
她一边往罐子里扒拉着露水珠子,一边时不时的抬眼瞧着那抹颀长挺拔的背影,唔,他怎地越走越走了,远得她都要瞧不见他了!
她不乐意的拧了眉,眼瞅着碍眼的花枝都要将师父的背影遮得严实了,忙又抖着嗓子喊上一声,“好了~就站那儿吧~”
清澈的松风裹挟着桃花露的气息沐过山林,枝头的鸟儿叫得悠哉又惬意,便如从前那两万年里的每一个晨曦……
她一边收着露水,一边挪着步子,不知不觉便又凑到了那抹身影旁边,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
……
转眼日暮。
寒意渐起。
匆匆行来的脚步惊起一阵鸟雀振翅,七万年过去,子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只会同十七师弟吵架斗嘴的毛头小仙君,言谈举止亦有了师父的影子,此时却有些神色凝重。
……
迤逦了半边天的落霞将桃色染得更是夭夭灼灼,隐于桃林深处的小屋子里,白浅笑眯眯的摩挲着辛苦了一整日才绣好的桃花,真是越瞧越满意!虽说这针脚还差了些,但好歹也是能瞧得出桃花模样的,这每一朵桃花她都仔仔细细的绣了五片花瓣呢~
她小心翼翼的将好不容易才做好的里裤摊开来铺在腿上,又爱不释手的摩挲了好几下,美滋滋的抬起头问,“好看么?”
墨渊自那不成样子的里裤上抬眼看向满眼期待的小脸,似含着笑意的语气便有些耐人寻味,“好看。”
饶是他活了三十几万年,也未瞧见过谁家男子的里裤上是这般绣了花的……
他极轻蹙了下眉,又无奈的勾了嘴角,自然,他也是没瞧见过旁人的里裤,不过便是折颜那般打小便喜欢花哨的,他也未瞧见过他穿花的。
她瞧着师父在笑,便觉着师父也是同她一样觉着这里裤好看得紧!想来师父从前也是从未穿着这般绣花的里裤,待赶明儿她定是要给他再多做上几件才是!
她往前挪了一下身子,伸手够上板正的腰带,贤惠的小嗓音里满是甜腻腻的笑,“穿上试试~”
他不禁眉心一跳,忙抬手攥上已扒进腰带里的小爪子,不自在的轻蹙了下眉,“晚上再试。”
她头也不抬的扒开碍事的大手,一边又解上紧巴巴的腰带,一边美滋滋的念叨,“要是穿着不合身我还要改改呢~”
他暗暗抽了抽嘴角,忙将一双灵巧的小爪子捆在掌心里,顺势随手收了那让人不忍直视的里裤,未免她再不依不饶又刻意沉了些语气,“十七。”
她小小的惊噫了一声,连忙去够师父拿法术收走的里裤,却没挣开温热的大手~
她不明所以的抬起头,师父正眸光沉沉的瞧着她,唔,看得她有些害羞呢~
他似有若无的轻咳了一下,又不自在的抿了下唇,“这般好看的……”
不知羞的小狐狸紧紧盯着他,这里裤二字便更是难以出口,他蹙了下眉,不禁无奈的弯了嘴角,拢着掌心里的小手慢慢摩挲一下,既是暂且打发了这磨人的小东西,亦是当真做了这般打算,满是宠溺的语气温缓又沉静,“小十七亲手与我做的,我想留到我们大婚时再穿。”
她怔怔的眨了下眼,幽幽的红了小脸,禁不住害羞的低下头,再想到要不了多久便要同师父成亲,这心尖儿里竟是跳得扑通扑通的~
原来师父是想要将她亲手做的这第一件里裤留着他们大婚时再穿呢!唔,还是师父想的周到~
有些薄茧的指腹在手背上蹭得有些痒,她扭扭捏捏的抓上温热又踏实的大手,又不放心的含糊着嘟囔,“那也得先试一试,不然到时候穿着不合身怎么办~”
前一刻还不知羞得理直气壮的小狐狸,转眼便有当真有了几分新嫁娘的娇羞模样,他好笑又喜爱的挑了下眉,眉眼里俱是宠溺的缱绻,“你不是照着我原先的做的?”
她怔怔的抬起头,说起这个便陡然有了认真劲儿,忙不迭的点点头,她都是照着他原来的做的,比量的可仔细了!
他唇角抿着无奈的笑,想着她这两日拽着他的里裤辛苦忙活的小样子,也着实是哭笑不得,“那便是合身的。”
才乖巧了没一会儿的小狐狸听着他应话反倒皱了小眉头,瞧着小样子似是还不放心,他暗暗抽了抽嘴角,忙岔开话头道,“不如明日再与我件里衣。”默了几瞬,唇畔的笑意更浓厚,含笑的温厚嗓音却轻低得似叹息,“做红色的……”
窗外的落霞晃得屋子里也添了好看的胭脂色,她便也没能留意到她的夫君与她要衣裳时竟也悄悄红了脸~
她眨巴眨巴眼睛,澄澈的水眸里便添满了甜腻腻的憧憬,娇软的小嗓音亦是甜腻腻的,“好~”
师父说让她给他做上件红色里衣,定是也要留着他们大婚的时候穿的!~
他轻轻的舒了口气,叹息一般,垂眼看向掌心里小手,疼惜的慢慢摩挲了一会儿,才又看回笑得娇俏可人的小脸,低低的问,“累不累?”
她忙活了一整日也没觉着累,现下听着师父这般问倒是觉得哪哪都是酸疼的~
她娇气的撅着小嘴点点头,又跪起身子往前挪蹭了一下一屁股歪进师父怀里,爪子捞上一只温热的大手搁在腰上,再软趴趴都环上师父的脖颈,想着要不了多久便要同师父成亲了反倒有些等不及了,急得心底里都有些隐隐的疼了~
她拿指尖拈着师父鬓角上的几根碎发往好看的小耳朵后头拢着,郁闷的撅着小嘴嘟囔,“师父~婚事要多久才能筹备好~”
他一手扶稳又长在了身上的小尾巴,一手不轻不重的揉捏着小腰,失笑着应,“月余。”
她仔仔细细的将不老实的碎发都顺得妥帖了才转回来瞧着师父,怔怔的眨巴眨巴眼睛,两只爪子便都捧上了棱角分明的俊脸,唔,她家夫君生得可真是好看呢~
她笑眯眯的瞧着好看的小白脸,真是怎样也看不够,屋子里静悄悄的,外头的林子也静悄悄的,晃眼的日光也昏朦的让人心尖儿发软,这样的天时地利委实很适宜做点什么~
她美滋滋的挪了挪小屁股,痴恋的小眼神的自含笑的温眸挪到好看的薄唇上,撅着小嘴一点点的凑了过去……
贪恋的温烫气息好不容易近得落在了唇边,师父这回倒是没有别扭的躲开她,但他却忽地笑了!都低低的笑出声了!委实忒不知情趣!~
她乍然拧了弯眉,正要扑上去将不知情趣的小白脸好好亲上一亲,揉在腰上的大手却忽地轻轻推了她一下,小白脸自温沉的低笑里吐出一句,“有人来了。”
她本以为他又是在敷衍她,正想朝弯着的薄唇啃上去,外头忽地传来一嗓子霎是惹人嫌的叫唤!
“师父。”疾步行来的十六师兄自屋子外头十步远处顿住脚步,不高不低的唤了一声,丝毫不晓得这人还未进门,便先碍了小师弟的眼……
粉腻的小脸皱成了一小团,气呼呼的小模样实在惹人喜爱的紧,他好笑的扶着拱蹭得不情不愿的小身子坐到一旁,抬手与她拢了拢微乱的青丝,又微正正了衣摆,复抬眼看向门外,缓声应道,“进来吧。”
堪堪迈进屋一只脚便受了小师弟一计眼刀的十六师兄不禁暗自感叹了一回,十七便算是什么都记不起来了也还是跟从前一样,偏爱瞧着他不顺眼~
他行进两步抬手端起弟子礼,一路来时的担忧便又都写在了脸上,“师父,太子殿下过来了。”
十七自打他进来便只给了他个脊梁骨,瞧着是在揪着师父的袍子,便与从前她来找师父与他告状时的形容没有半点差别,他感怀的叹了一叹,转而再看向师父,面色便更是凝重,“还带来了小天孙。”
墨渊眉宇间掠过一抹轻蹙,垂眼看向身侧的小狐狸,默了片刻才抬了眼,“将晚膳布在莲池畔,请太子殿下同小天孙先过去。”
子阑端着弟子礼恭敬的应了声,“是,师父。”转身前又担忧的瞅了十七一眼,也不知十七突然晓得自己有个那般大的娃娃……
白浅本就郁闷的撅着小嘴,现下再听着那不知打哪冒出来的夜华君过来了,且师父还要留下他用晚膳!她便更是说不出的憋闷!~
十六师兄的脚步声越走越远,她气汹汹的抬起头,却见师父正定定的看着她,眼里都是看得她心底隐隐作痛的心疼,神色也是她从未见过的沉肃……
她怔愣着眨了下眼,不经意的喃喃着唤,“师父,怎么了?”
他不觉间又蹙了下眉,拢着攥着衣摆的小手护在掌心里,复抬眼看回娇嫩的容颜,轻轻牵动了唇角,“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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