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刘康在早朝会上详细的叙述了剿匪的经过,然后着重向皇上讲着那里的百姓如何歌颂皇恩,如果上呼万岁。皇帝龙颜大悦,比昨天喝完人参的脸色还要红润。
刘康见时机达到了,就向皇帝举荐了人才,说是此人踏实肯干又不失聪明和机警。剿匪能如此顺利他也是功不可没,求皇上给个恩典,等等。
皇上犯了难了,此人职位也很高呀。这该如何是好?赏些金银?
刘康观皇上脸色,继续说道,“皇上,宁飞远,宁大人,虽然有时说话直,惹怒了您,但朝中有些事情还需要他处理,虽然他平时没什么事,但一个部门没个说话的人,还是不合适的。”
刘康说完,亲太子派的一个大臣立马出列陈述反对意见。皇上听了几句,就摆摆手,让他归列。年纪大了就喜欢天下太平,最不喜这争论,吵得脑袋疼。
皇上清了喉咙,吐出一口浓痰,一旁的伺候太监赶紧用帕子接住,“这事先放放,以后再议。”说辞官就辞官,当了官是这么容易撂挑子的吗?是儿戏的事吗?皇上瞪着混浊的眼神看着虚空,对宁飞远还是有些生气。
刘康遂也不再多话。接下来朝臣要讨论的也是国之大事。二皇子要娶亲了。皇子娶正妻不可马虎。礼部在苏贵妃的要求下,日夜加班三天之内把婚礼的详细章程报上来,贵妃不满意,改! 还不酒意,再修改!十天后礼部人面黄憔悴,头发枯燥,终于提交了一份让苏妃满意的章程表。
这婚礼的规格不能按太子大婚的来,但场面和规格远胜太子很多,不知道的人看了这场婚礼,就能知道二皇子是受宠的,二皇子在皇上心中是有很大份量的。
这事皇上也不想讨论,他感觉自己有些乏,“此事也稍后再议。”
旁边的大太监看到皇上瞟过来的眼神,用尖细的嗓子拖长声音唱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诸位大臣此时就是有事要奏,不是十万火急的都得憋回去。
退朝后,皇上突然觉得身上冷,他开始格外想念连清山上那一汪温泉。年轻时他骑马往返,白日处理朝政,晚上去泡一晚上,第二日精神抖擞的。上岁数了,马都不想骑了,有个安稳的好眠更是成了奢望。皇上突然特别想去泡一下,说不定身上就好多了。
“我去趟苏爱妃那里,你宣刘康到御书房。”
“是。”大太监亲自护送皇上去后宫,安排小太监宣刘康。
刘康多精明的人,听锣听声,听话听音。皇上刚说了个别院的温泉,刘康立马能把话说到皇上心头上,“皇上,这事我来安排吧。别院您挺长时间没去了,里面的设施也有些简陋,您稍微等几日,我派人修缮装修一番,您公务繁忙,好不容易有机会去了,多住些时日才好。”
这话说的多让人开心啊,皇帝一扫烦闷,点点头,让刘康去办。
刘康多年身居高位,金银不缺。他现在需要的是更牢固的关系,那些人更加依附他,他在朝中才更有话语权。
修缮别院这活是个脸面有光的事。房子弄漂亮了,立马就能得到皇上的认可,比长年甚至一辈子埋头苦干可出彩多了。
刘康最近在大力栽培一个人,叫刘增。刘增一直没什么派系,最近他家里的老母亲出事,得了难治之症,刘康听说后,把宫中最好的太医请到了家里,老母亲这才捡了一条性命。刘增很是感谢就与刘康走得越来越近,有时不聊天不知道,这一聊起来才发现俩人不光同姓,连户籍都是一样的,并且两家祖辈居住的地方离得并不远。这下两人的关系更近一步了。
宁飞远请辞后,刘康就日夜惦记着他那位置,心里想了一圈,没个合适的人。就这时刘增的老母亲病了,刘增求到太医院,太医院院使与他很熟悉,刘康就顺手做了人情,没想到得来回报。刘增再适合宁飞远这位置不过了,刘增给宁飞远打过很长时间的下手,他更懂得一个部门是如何运行的。这是老天爷都在帮他。
刘康拉上刘增一起,他负责统筹全局,调动国库的金银,收罗奇珍异宝,刘增负责翻修和布置别院。
两人一里一外配合的很是默契,没多久,山中的那个长年失修的皇家别院,突然焕然一新,占地不光是扩大了十多里,也以肉眼所见的速度变得富丽堂皇起来。
京城的皇族一片欣欣向荣,二皇子大婚在即,府坻布满了喜庆的红色。皇上关注着别院修善的进度,走几天,带什么东西,领谁去,他在心里盘算着,对此次出行充满了期待。
刘康见皇上如此上心,不免有些急切了。他想趁着天暖和把别院弄好。
愿望是美的,现实是难的。别院一下扩了十多亩,所需的用料如木材,砖石,琉璃等需求巨大。除了这些,这十几亩地上还要重新规划重建。楼阁,搭个风雨桥,再布置个凉亭……哦,还必须好看,大方,不关要修的结实,还要装饰的精美,里面的家具物件也得做工考究,后期还得请个雕刻大师和彩画师傅,一步都不能少。时间紧迫,刘康望着眼前杂草丛生的荒地,难得有些犯愁。不过现在的他最不怕忙了,他那白白胖胖的儿子,是刘康心里永远的痛。
远在漠北的郝建听说刘康大人的儿子出事后,捶胸顿足的大哭一番,又写了封感人肺腑,非常暖心的文章寄来。表达了哀痛,安慰着刘康,邀请刘康来漠北散散心。说漠北城已大部分掌握,还有个最后要的好消息是,他发现漠北有金矿……并随信运过来一大箱金光闪闪的大金锭子。
刘康不动声色地收了金锭子。在某次与皇上单独见面时汇报了此事,“皇上,郝建去了漠北城,尽心竭力,尽忠职守。漠北城多年都在向朝廷要军饷,郝建不光精简了漠北军,还给臣送来一千两黄金。”刘康说着就跪在地上,磕头认错,“请皇上恕罪,臣前些日子看中了一批紫檀和花梨木做的家什,臣擅自作主就买了下来,运到连清山了。”
连清山?哦,皇上明白了,吩咐一旁边的太监给刘康赐座,“买就买了吧,不是大事。这郝建有些运道。”
“所幸他没动贪念,这些银子对国库来说虽是九牛一毛,但表的却是对皇上的一片忠心。”
“嗯,让他好好干。”
“是,因这金矿比较重要,有些事他拿不定主意,这信件一来一回耽搁的时日太长,皇上,臣想亲自去漠北看看。”
“你这边的事呢?”
“有刘增呢,皇上不妨多考察一下此人,很是可靠能干,依臣看可以重用。”
皇上点点头,“金矿那边你去处理。早去早回,朕这边还需要你。”
需要我哪放我走,还是最需要金子……刘康知道皇帝的担忧,国库并不充盈,甚至可以说是空虚了。
今年的赋税还没开始收,漠北那边每年两百万的军饷,别院盖起来那花销更是个小数目。
刘康刘大人简直要忙疯了,一人分饰三角,心分成八瓣用了。皇子的大喜事离不开他,皇上的别院也需要他,漠北的金矿也日夜在向他抛着媚眼,又勾走他一魂一魄……
不管有多少事,不管事情有多么要紧,时间从来就都这样一点点地按着时辰走着,当下感觉时间是慢的,但蓦然回首,时光就像飞一样,经不起浪费。
皇上近日批准了几个老臣的告老,让他们衣锦还乡。朝堂上换了批人,大部分都是那年轻人,朝气蓬勃的样子。皇上低头看着自己手背上起的老年斑很是感慨,看来他真的该退了。众大臣不明白皇上为何坐在龙椅上发呆,但没人去打扰。刘康早年追随皇上,看着暮年的皇帝,他大概已经猜出了原因,并且深有所感。他这一辈子啊,概括出来就是个累,心累,身体累。结果呢,老无所养,老无所乐,连个承欢膝下的人都没了,忙忙碌碌的却也不知是为了啥。刘康站在最下首也跟着发呆,他心里想着好好地把皇上的别院修起来,他也功成身退吧。去漠北,去塞外,去江南……也该看看京城外的美丽风景了。
朝会后,皇上宣了刘康,君臣俩人促膝长谈,关于国家大事,关于江山社稷,当然也关于温泉别院,皇上自打萌生了退意以来,一天的奏章也不想看了,看了半辈子他属实是心烦了。年轻时为了这把椅子争来争去,才感叹自己好像坐了半辈子牢笼。“爱卿啊,那别院你招些人手吧。你看你的白头发比我还多,嗅俩都别折腾了,一起去那享受几天清闲日子。天下终归是年轻人的天下。”
“是,臣这就让他们加快些速度。臣老了许多事确实也当交给年轻人了,能和皇上一起去连清山那是皇上的恩典和臣的福气。”
“行了,你这嘴啊,就是会捡人想听的说。从头到尾陪着我的也就是你了。”
这话说的刘康险些哭出来,感动的呀。出了皇宫立马赶路连清山,这别院必须在最短的时间盖出来。
人手不够,那就招人。附近的,稍远的,百姓家里几乎每家每户都出一至两人,按时辰算银子,不白让他们作工,这百姓赚了银子,别院也有了人手,一举两得的事么。
可刘康忘记了,马上要秋收了,他把百姓家的壮丁招来,还带有强制性的招工,这百姓就有了报怨,秋收不上来,家里没粮,今年赋税听说又要涨了……这皇上怎么回事,怎么不体谅民间疾苦啊,也是要建阿房宫榨干百姓心血吗?不给人活路了吗?怨声载道。
刘康和刘增顶着压力一意孤行。让百姓彻底发声,引起反抗的是导火线是二皇子的大婚。那个铺张浪费,十里红绸,百里长灯…… 这些东西又只能用一次,我们都吃不上饭了,地里的庄稼无人收,你们这些人却如此不知人间疾苦。节俭一辈子的老人看不下眼了,双手合十祈求上苍原谅,嘴里喃喃自语,“造孽啊,浪费啊,人这一辈子吃食都是有定数的,如此挥霍不怕惹了神明下辈子不给你饭吃么……”
二皇子的大婚结束的很是仓促,百姓到底是闹起来了,连着连清山别院的人一起闹大了。罢工,抗议,要个说法。
皇上一辈子要强,要脸,要面子,老了老了名节不保,名节有损了。气的吐了一大口鲜血,一边吩咐宣史官进殿,一边让火速让刘康停了工程。别院里大部分人都回了家,这京城里的喧嚣才稍微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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