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 宋合抬头确认了单位,将手伸向了门锁,手指搭在密码盘上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才自己的举动是有点多余——她来礼瑜然家的次数可以说比回自己家还要频繁。
“家”的概念在宋合心里一直以来都是模糊不清的。对她来说去哪里都无所谓,重要的是她在哪里宋合就在哪里。
礼瑜然就是她认为的归宿。
她与礼瑜然自小学开始就认识,那时候的礼瑜然可是经常挂在众多老师口中的模范生,别人家的孩子。初见礼瑜然的画面不知怎的就浮出了脑海里。
她和礼瑜然可是两个极端。
还记得那是一个很炎热的午后,当时小小的礼瑜然正排着队等着领饭,突然就被人从后撞了一下。当她扶着手臂昂起头时身前蓦地就已经站了一个本来不在的人,感情这人就是插队呢。
礼瑜然默默地低下了头选择了容忍。也许是迟发育的缘故她的身高比周围的同龄人都还要矮一些,而前面那人投下的阴影差不多都可以把她全遮挡住。
礼瑜然权衡了一下总结出:嗯,她打不过。
然而正当她出神地想着,头顶上突然就出现一只手臂绕过了她一把就拽住了插队那人的领子骂道:“喂!插队的傻叉!给我滚去后边!”说着就把他拉出了队伍往回拽。
那人刚想发作,谁知一转头看到的居然是比自己还要高出一个头又脸色沉沉的宋合时——他怂了。
谁不知道宋合啊?次次周会都被纪律老师特地地拎出来大力“表扬”要不是宋合的身份特殊,她爸爸和学校的校长又有点交情,换作是其他人早就被赶出校门了。
站在十几步子外的纪律老师偏偏耳朵就抓着了宋合喊出的那一句“傻叉”转身一看果然又是那熟悉的身影。火气瞬间就增增的往上冒大步流星地向她走去,边喊骂道:“宋合!你又在干什么?又想惹事是不是!你别以为有点关系学校就真的可以闭眼装作看不见任由你胡作非为!”
话虽这么说,可她却是实在的不能拿宋合怎么样的甚至连威胁性的警告都不怎么起作用。
因为宋合根本不在乎。而她,有这个资本可以不去在乎。
礼瑜然自然不知道,只是在听见宋合被误解的时候一心想帮她解围急急忙忙地开了口:“陈老师,是他先插队的!”
“是啊陈老师!明明就是他先插队的你怎么只针对我们宋合呢?”站在宋合身边的几个小跟班赶紧打抱不平地附和道。
插队的那位小男生早已溜得飞快不见了踪影。
陈老师自知理亏只好凶巴巴地睨了睨宋合的那几个小跟班,缓和了口吻转头对礼瑜然语重心长地劝说道:“瑜然,千万别和这班人来往。小心被带坏了知道吗?你可是尖子班重点关注的学生!”说完还不忘斜眼瞪了瞪在一旁一脸无所谓的宋合。
回忆到此处宋合就忍不住笑出了声,想不到吧陈老师?如今我们可还真是形影不离。
“滴滴滴滴”
收回了思绪嘴角噙笑地输入密码后,宋合轻轻地推开了门。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还紧闭着的房门,眼珠又转了转扫视了还昏昏暗暗的客厅。
嗯,很明显地暗示着主人还并未起床。
宋合缓缓地关了门熟练地走向了那紧闭的房门再轻手轻脚地推开了一条缝。果不其然床上鼓起的包应证了她的想法:这主人果然还在睡梦中。
礼瑜然从小就怕热,所以大长腿就这样落落大方地凉在了被子外,尽管现在已经是秋季的尾端。房门被吱呀打开,礼瑜然轻蹙眉头、翻了个身,又没了动静。
宋合翘了翘嘴角蹑手蹑脚地走近了礼瑜然的床边蹲下。礼瑜然睡得香甜,让宋合都有些不忍吵醒她了呢。
她爱怜的地用眼神开始在礼瑜然的五官游走,视线从她的眉眼到翘挺的鼻子再到她微微张开的嘴唇——还有那隐藏在嘴里的小舌。
盯着盯着,宋合不知觉地吞咽了一下。似乎是仗着眼前人熟睡一动不动的架势,她的心竟有些蠢蠢欲动了起来。
可惜老天不遂意,床上的人似乎是察觉到了宋合过于炙热的视线,眼睫颤了颤就有了苏醒的征兆。宋合一惊,心跳这时还是快的,可是却不是因为情动而是因为惊慌。
慌了过后,这才意识到自己一不小心就又没有拿捏好分寸,过分地贴近了礼瑜然。
宋合迅速往后退了退小声试探性地叫了一声:“然然?”
“嗯,阿合?”礼瑜然果然睁开了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哈欠意识还有些迷迷糊糊地应了声。
刚刚苏醒的礼瑜然就像一只大大的金毛犬,乖巧呆然可爱的模样和那白金色的发色,除去那睡得有点炸毛的头可以说真的是非常相似了。
她坐了起来靠着床头,抬手揉了揉眼睛随着控制不住的又打了一个哈欠:“什么时候来的?”顺手擦去了眼角被哈欠逼出的泪水转头问宋合。
一副明显睡不醒的样子,软乎乎的。
宋合看着她,心底某一处被触得柔了柔不知不觉就放低了嗓音温温柔柔地回道:“刚到不久。今天不是约了一起去你心心念念的宠物咖啡厅吃早餐吗?”
前几天礼瑜然偶然在网上看见了一位博主分享了一间新开不久的咖啡厅,看封面外观煞是吸引人所以就好奇地点了进去,才发现原来是间狗狗主题的咖啡厅她瞬间就来精神央着宋合一定要找时间陪她一起去,这才有了现在的一幕。
本来还处在待机模式的大脑经宋合的提醒仿佛这才想起似的被开了机,礼瑜然蓦地完全睁开了眼睛。
“哎呀!阿合,我就说关键时刻还是你靠谱。等我一会儿,我起床准备一下。”礼瑜然说罢麻溜地掀开了本就盖得不完全的被子,几乎是从床上蹦起来快步跑进了洗手间关上了门。
来不急说什么,宋合看着礼瑜然从床上转眼间就闪现在洗手间的身影愣了愣,随后低低笑出了声。
鼻子里还残留着礼瑜然的香气,刚刚礼瑜然快速奔跑时带起的风把宋合依恋的味道又更进一步地荡漾起了她本就不甚稳定的心弦。
C厅距离她们住的小区其实并不算近,宋合驶了将近一个小时的车才终于到了目的地。
车子才刚刚泊好,礼瑜然就已经迫不及待地下了车推门走进了咖啡厅。
宋合见她如此自是赶忙锁好了车门加快脚步地追上了礼瑜然,刚一进门就见她被一团团毛绒绒的狗狗围绕着,好不热闹。
礼瑜然正蹲着身子双手齐用地揉着身边一颗颗圆圆的脑袋瓜看起来似乎是忙得不可开交。
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修身的高领毛衣搭配着浅灰色的休闲裤,微卷的长发懒懒地散在她的肩头衬得她周身的气质愈发柔和了起来。
礼瑜然白皙脸蛋上堆满了笑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露着八颗洁白整齐的牙齿,还有两颗浅浅的小酒窝。
窗外的阳光懒懒散散的随意落在了室内的每个角落。金丝灿灿的,分外地耀眼又温暖。
心跳不自觉地打起了鼓,宋合就这样有些失神痴痴地看着礼瑜然,眼神不经意间就流露出了迷恋与爱怜。
礼瑜然染成白金色的发丝正随着她的一颦一笑轻轻地晃动,不知不觉中也晃走了宋合的注意力。
而主谋呢?此刻正撩人而不自知地还在开心地逗着小狗。
推门而进时发出的铃铛声引来了服务员的侧目,只见那服务员将本来含着笑意望着礼瑜然的眼神看向了站定不动在门边愣神的宋合。
有些奇怪宋合此刻的神色却也只是暗自讶异了一瞬就热情地迎了上去:“你好,欢迎光临。我带两位去A区的位置吧,那里是开放区有更多可爱品种的小狗狗哦!”
闻声,脑海里的奏画突然被打断宋合慌忙地垂下了眼帘来掩盖刚刚眼眸里的波澜,下意识地快速往礼瑜然的方向瞟了一眼。好在礼瑜然并没有抬头看她。
宋合在心里叹了口气,表面上还是适时地开了口:“好的,谢谢。”说罢就朝礼瑜然走去。
见宋合向自己走来,礼瑜然最后揉了揉那大白,会意地站起了身随着宋合跟着服务员的带领走到了靠窗的位置坐下。
待她们都坐定后,服务员便开始了热情地对她们介绍起了店里的菜单。点菜的事向来都是宋合的工作,所以此刻礼瑜然正心不在焉地转头看向了窗外打量起了四周的景色。
没有任何的预告,没有任何的征兆,她日思夜想的身影赫然闯进了她的视线里。被深深尘封在心底的记忆忽然被唤醒,卷起了波涛汹涌,久久不能平息。
害怕自己是在做梦,礼瑜然连眼睛都不敢眨,她怕一眨眼梦就醒了,她的心就碎了。她僵住了身体手指头也正因为此刻激动的情绪控制不住的在微微颤着抖。
坐在对面的宋合很快就察觉出了礼瑜然的异常,随便打发走了服务员就赶忙开口关心道:“然然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对面的人就哽着咽打断了她。
礼瑜然望向她的眼眸里满是急切和需要肯定的神色:“阿合,那是不是纪晗?你告诉我,我是不是看错了?纪晗她……她是不是真的回来了?”
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宋合一瞬间失了心神目光呆滞地随着礼瑜然的视线看向了窗外。
只一眼,她就知道礼瑜然并没有看错。不会错的,纪晗的气质是那么的独特。
饶是她此刻是从远处观看也可以感受到纪晗一如既往稳重成熟的气场,甚至比几年前还要更沉稳了几分。几年不见样貌都没怎么变过还是那样地摄人心魂。
至少是摄住了礼瑜然的魂。
宋合看着情绪逐渐失控的礼瑜然,想说的话一时噎在了嗓子眼里。突然就觉得很无措,嘴巴不是自己的,身体亦不是自己的,只有心上传来的钝痛感是如此真实。
不知道怎么安慰,也不知道此刻该做什么。所以宋合只有默默地移开了眼,不看便不痛,愣是忘了要回答礼瑜然的问话。
马路斜对面的另一间咖啡馆里,纪晗扎着干净利落的马尾还有几丝调皮的碎发落在了她的脸颊边。
纪晗身着一身正装,倒是将她好看的身材凹凸得玲珑有致。她一只手拿着刚买好的咖啡,小臂上还挂着白色的看起来像是研究员穿的实验袍。礼瑜然失神定定地盯着纪晗的一举一动,此刻心里眼里装得满满的全都是那人。
另一边,纪晗正蹙着眉面露焦急地对着手机说着什么,转而将手机夹在了耳朵与锁骨间,空出了一只手推开玻璃门脚步急匆匆地走了出去在转角处消失了不见。
自始至终都未曾侧目看过来一眼。
礼瑜然惊慌地站起身跑出了咖啡厅,太沉迷于自己的内心独白了所以才后知后觉地才想到要去追可哪里还有纪晗的影子。
宋合抬头也跟着追了出去。她看着在风中凌乱不知所措的礼瑜然,心里异常得不是滋味。
宋合迟疑地拉起了礼瑜然的手,注视着礼瑜然越来越红的眼圈心慢慢就冷了下去。感觉就似伤口上被人撒了盐,又被冷水冲走如此反复。
宋合不由得痛苦地闭上了眼忍耐,声音涩然沙哑:“然然……”她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哭腔不想让礼瑜然察觉到。
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礼瑜然木纳纳地转身望向了宋合,眼眸里挤满了水汽。
“阿合,纪晗回来了,真的是她,她回来了……”礼瑜然漂亮的眼睛里盈满了委屈和伤心,开始自言自语了起来,眼泪像断线的珍珠般不停地往下掉。
连苦笑都显得多余,不过是天意弄人罢了宋合自嘲地想着。也许自己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怀有期待。
纵使现下很想开口说点什么来安慰礼瑜然,可是嘴巴开了又合反反复复了几次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言语原来也会有失去作用的时候,罢了罢了。眼眶里的水汽越积越多,宋合无法只得昂起头用力地咬着唇才得以把眼泪都锁在眼眶里。
早知道就不来了,她心里不住地懊悔着。
车流带起的秋风凌乱了宋合的发丝,吹散了她所有与礼瑜然的幻想,吹散了她落了一地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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