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人就像是小孩第一次进到了玩具店，兴奋地左右看个不停。跟着纪晗走去食堂的一路上，礼瑜然难免被研究所庞大奢侈又具有科技感的设计所惊艳。她的眼睛不停歇地环绕着四周，看着千奇百怪又奇特的研究机器，她在心底暗自咂舌。难怪这是全国数一数二的科研所呢。

想一想纪晗在这里工作，礼瑜然有种莫名的愉悦感，就像是那一种家长拎着自家孩子满分的试卷与别人炫耀时的心理。看到了吧，我家的。

纪晗侧头看了看跟在自己身后一步之遥的礼瑜然，嘴角笑意浮现，她不动声色地放缓了脚步。科学仪器这种东西不是每个人都欣赏得来的，有些人看都看不下去一眼，因为看不懂也懒得懂。难得礼瑜然有这个兴致，就由她慢慢观赏吧。

这般慢悠悠地闲逛着，竟遇上了“情敌”。都说冤家路窄，不远处迎来了陶子洋和克里斯交谈中的影子。

纪晗走在前，自然是会先注意到。她沉下了脸色，正打算带礼瑜然绕路走。只是头都还没转一下，陶子洋带着讥讽的声音就在走廊上响了起来：“这不是纪大组长吗？哟，这位我们见过吧？”他站到了她们的身前，一脸阴沉地盯着此刻脸色也不好的礼瑜然。

心中在打警铃，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纪晗的太阳穴正突突地跳着，她压抑着不耐和厌恶，无视了陶子洋，对着克里斯僵硬地笑：“我们就不打扰克里斯先生和陶副总监了。”

没有不让路的道理，克里斯是知道纪晗和陶子洋之间的矛盾的，点点头算是同意。怎知道陶子洋却不依不饶地轻笑着暗嘲了起来：“什么时候原来研究所也可以让不相干的人进来了？”说罢眼神还似有似无地扫过了礼瑜然。

这陶子洋没完了是吧？多亏他还这么贴心在意有所指，不如直接点礼瑜然的名字吧？纪晗本就清冷的眉眼愈发冰冷了起来，垂在身旁的五指被她不知不觉中握得极紧。还不等她开口说什么，本来在她身旁一直沉默的礼瑜然忽然冷笑一声：“陶副总监？我也不知道原来一位自以为风度翩翩、好修养，却喜欢强人所难的假正经也可以当上副总监呢？”

她最鄙视的就是这种自以为是又极度自恋的人，纪晗不能得罪，她可以。

走廊一时间像修罗场，情敌相见分外眼红。陶子洋被礼瑜然说得一时哑然，回想起礼瑜然抓着他手时那鄙视倨傲的神色，被羞辱的怒火瞬间窜起。她以为她是谁啊？陶子洋怒极反笑，盯着礼瑜然的眼神仿佛是要把她食肉寝皮。

被这样一个气势直面袭来的时候其实应该是要感到害怕的吧？纪晗担心地拉上了礼瑜然的手，示意她不要去激怒眼前的男人。谁知道这种人发起疯来会做什么？能避则避。

人生本来就已经足够戏剧性，没有必要再去自找麻烦。

身旁的人却似乎不明白她的用意，只见礼瑜然往她身前一站、不甘示弱直勾勾地盯了回去。

她忍不了，也不想忍。这口气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纪晗。心上的怒火在越燃越大，看向那陶子洋的眼神也忍不住越来越俾睨。她捧在心尖上的人怎么能容许别人来欺负？

可惜她不明白她犯了一个错。过度自负的人心中是很狭窄的，他们的世界里自己就是那至尊之王，其他所有人皆是草木。你有见过对自己的士兵俯首称臣的皇上吗？皇上怒了会怎么样？不怎么样，不过是砍几个人头来消气。

礼瑜然错在她低估了这个社会容忍疯子的限度。

事情发生得有点快，快到谁都来不及反应，纪晗却是身体比脑子快本能地拉着礼瑜然一个侧身挡在了她身前。她闭上了眼，可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

只听见“啪”的一声，是克里斯及时反应了过来抬手抓住了陶子洋扬起的手腕，一向好脾气的克里斯在这时也沉下了脸，冷着声朝陶子洋警告：“陶先生，殴打女人的可都不是什么男人。我想我很有必要向上面请示更换一个合作伙伴了。请你立刻离开。”他收回了手眸里神色深深地盯着陶子洋等着他离开。

陶子洋要是再敢乱来，他绝对不会容忍。

“纪晗，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反应过来礼瑜然的嘴唇都是苍白的。她惊魂未定地打量着纪晗，连握着纪晗的手都沁出了冷汗。

有没有伤到？多像一句玩笑话。礼瑜然好意思问自己这个问题吗？她刚刚明明就让她住嘴了！就是不听话！不理会的话不就一了百了了吗？

纪晗生气地瞪了礼瑜然一眼，转头看向了还杵在一旁的陶子洋。语气是再也掩饰不住的怒气和冰冷：“陶子洋，还不滚是等着我让保安过来把你拖走吗？”

什么节操在此刻已经不重要。这种人给脸不要脸，多说无益。纪晗掏出了手机，拨响了保安的电话。陶子洋见状冷笑出声：“好啊，你们给我走着瞧！”然后在众人的目送下，不服气地离开了。

人走后，克里斯沉着的脸色缓和了下来：“小晗，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他原来不堪至此。”他一脸歉意地向纪晗愧疚道。侧过目，注意到了纪晗旁边的礼瑜然，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对不起，让你见笑了。小晗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欢迎你，take your time here。”翻译过来就是让礼瑜然不用着急走，想呆多久都行。

一阵客套过后，她们又回到了前往饭堂的路上。只不过与刚刚不同的是，这一次纪晗的脚程快上了许多，气压也低了许多。

“纪晗……你在生气吗？”

从纪晗的沉默，她知道了答案。礼瑜然忧愁地叹了口气，正欲加快脚步跟上纪晗的步伐，怎知眼前的人忽然停了下来害她差点就撞上那一个背影。

“你是觉得刚刚自己的做法很酷吗？”纪晗回过了身，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仿佛是要把她看穿。

礼瑜然抿着唇，酸楚一时涌上鼻头。被在乎的人误解和错怪真的很不好受。吸了口气，她看着纪晗的脸很认真地说：“我没有觉得很酷。你的容忍换来的只是别人的得寸进尺，上一次要不是我出现，你们会发展到什么地步？他刚刚都要打你了！要不是刚才那个……”她不知道克里斯是谁，算了不重要。

“要不是因为刚才那位……你现在都受伤了，你知不知道？”说到后面有哭腔逃逸。“对不起。不是为了你认为我耍帅那件事，我没有错。对不起，因为我又惹你不开心了。”

“所以你认为看谁不爽就要去怼是吗？就算到后来引起了本来可以避免的麻烦也没关系对吗？”纪晗朝她走近了一步，愤愤地看进了她开始发红的眼睛，冷冷地说：“礼瑜然，你总是这样。你总是在做你认为对我好的事。”

到最后咬牙切齿：“我不需要。”

纪晗没有说出后一句：不需要以你受伤的条件来换我安好。她不需要礼瑜然处处都为她着想、处处都为她考虑。她最不需要礼瑜然擅作主张地去替她决定她该走什么样的路！

可悲的是，她偏偏认为她需要。明明她只要做她自己，她也会爱她很久。到底谁才是这段感情中的负累？是她？还是礼瑜然？

其实爱到最后会分开，是因为双方皆是吧。

礼瑜然顿时感觉心里下起了冰雹，砸个没完。纪晗砸个没完。生活砸个没完。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睫毛在轻颤，眼眶里的泪水好重，可她始终强撑着没眨眼、没有让它们落下。就像是在不宜的场合下收到了一封让你崩溃的短信，别人问你怎么了，你只能假装微笑说没事——

“哦，知道了。”“知道什么？”

那股纪晗身上的低气压，已然在她眼里噙泪的时候不知不觉中渐渐散去，甚至是纪晗现在的语气都是轻描淡写的。

她吸了吸鼻子，“不知道……”耳朵知晓了纪晗不需要，心里不想知道。

纪晗被礼瑜然的话气笑，只是眼神不再是杀人的刀。“眨眼。”，那人乖乖照做了，两行清泪自她动人的眼睛流下。纪晗轻轻抚上了她的脸，像在摸易碎品，拭去了她的悲伤。

眼眸里那薄薄的屏障不再，纪晗面上的心疼礼瑜然看得很清楚。想亲亲、想抱抱。心里的冰雹融化了，湿哒哒的。

纪晗擦完了眼泪，抬眸一看，瞬间一怔神——此刻映入眼帘的神情勾起了那一个夜晚。那一个仿佛有一辈子长的夜晚。

故事要重新说起。

那时候恰逢雨季，所以天空总是阴雨连绵。与她们第一次见面时一模一样的雨夜，一模一样的场景，纪晗坐在了一样的角落。

“嗯，没事的爸。我待会儿自己回家就好，您别忙。”挂了电话，纪晗看了眼窗外的天，翻起了她手中的书。

才翻了几页不到，耳边就响起了一道声音：“你也看余老师的书啊？”纪晗正翻页的手指顿了顿，她抬起头看向了说话的人，眼里闪出了惊讶，纪晗笑着说：“原来是你啊。嗯。余老师的书很触动人心。”

“我特别喜欢他的那一句‘人从悲伤中落落大方走出来就是艺术家’。”礼瑜然在说到书摘那一段的时候还故意压低了声线模仿起了老陈的男声，引得身旁的少女轻笑了起来。

只不过笑完后，少女的注意力又回到了书中。礼瑜然跟着安静了一会儿，不想让话题就此结束，想了想又开了口：“对了，上次不好意思哦。嗯……你叫什么？”其实心里早就知道她叫什么，无奈礼瑜然实在不是蔡康永，她不会聊天。

纪晗头也没有抬，只是淡淡地说：“纪晗。纪律的纪，予晗的晗。你呢？”似乎发问也只是出于礼貌。礼瑜然顿时觉得有些头大，纪晗怎么这么高冷，让她都不知道要怎么把话接下去了。

“我叫礼瑜然，礼物的礼……”“我知道你是谁。”少女从书中抬起了头，“你唱歌很好听哦。上次你们系的歌唱比赛我投了你一票。”

这感觉就像天空俯身下来亲吻了大海，多么的不真实。礼瑜然愣了神，一时竟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纪晗给人的感觉就是事不关己的，她怎么会去注意学校里的活动？更别提还不是她自己系的。礼瑜然再次看向纪晗，心里有了异样的感觉，身旁的少女似乎添了丝丝的烟火气，让她觉得纪晗也不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少女突然道：“你很会玩吉他吗？”

“啊？哦，会。还好……”“那有机会的话可以玩给我听吗？”“啊？好、好啊……”

“你怎么了？我看你好像很紧张。”纪晗抿着唇笑，眼前的人好似偷了什么东西一样，说话结结巴巴的还不敢看她。

礼瑜然的心跳一瞬间如鼓，和外面雨滴落在屋檐上的节奏有的一拼。深呼吸再深呼吸，一鼓作气说出口：“那个，我们交换个联系方式吧？下次约个安静的地方我单独弹给你听！”说罢她看着纪晗在轻喘气，时间的齿轮旋转发出了牙酸的声音，等待是那么难熬。

好似过了很久又好似只是一瞬。终于，齿轮脱了出来、牙酸的声音不再，掉到地上发出了一声脆响。眼前的少女嘴角含笑，笑得很美、很暖。

那俩字像跳跳糖自她齿间弹出，纪晗凝着礼瑜然发红的脸，嗓音清脆：“好啊。”

为什么没有看官评论呀(To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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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