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过的很快,夏日的炎热在到达高峰期的时候,高三开学了。
开学的那天白霆和许抒都没时间,白辞本来说自己去学校就行,结果白恙居然破天荒的主动提出要送他去学校。
白恙是借了朋友的车回来的,所以送白辞上学也方便。
两个人自上次之后连话就基本上不怎么说话了,上车之后白辞也一直在打游戏,直到车在校门口停下了,白恙才转头喊了他一声,犹豫几秒,看着他,温声说:“小辞,我觉得这段时间你是不是可能误会了什么?”
白辞“哦”了一声,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哥觉得我误会了什么?”
白恙好脾气的解释道:“你说我在你身上花费太多的心思,这句话是贬义还是褒义?”
“你自己心里不是很清楚吗?”
白恙垂下眼说:“小辞,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会让你产生这种错觉,但我们终归是亲兄弟,我希望咱们的关系能有所缓和,没有必要到令人尴尬的地步。你也快是成年人了,你一定理解我的话对不对?“
白辞愣了下。
平心而论,其实白恙对他还是不赖的,起码他们曾经也有过一段非常值得回忆的童年。
既然白恙想把之前的那些一笔勾销,那他也没什么好再介意的。
白辞弯唇一笑,说:“好啊哥。”
白恙很少这么和自己说过话,语气像是真的为他好一样。白辞还以为白恙是真心这么想,也以为白恙想通了,不会像之前那样针对他了,可他对白恙的了解还是不够深。
开学过后没多久,父母就知道了白辞上个学期因为揍那两个小混混进警察局的事情,还知道了白辞上个学期的期末成绩。
许抒甚至将电话打到了程越那里,问白辞上学期进警察局那事是怎么回事。
程越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闻言也吓了一跳,连忙把白辞喊了过去。
白辞开始还不明所以,后来崽许抒的话里多少听明白了是谁告诉她的,顿时就不想说话了。
他也有和许抒解释,许抒却不听他的一面之词,一直在问他为什么打人,为什么动手,有没有留下案底。
大概最重要,他们最关心的也应该是最后一个问题:“你哥哥现在在准备考研!你自己混没事,别影响了他!”
白辞于是就不再解释了,面无表情的挂了电话。
林淼还不知道白辞是因为这件事情被叫进办公室的,他们都对白辞进办公室习以为常了,看到他回来,还笑嘻嘻的问他这次又背着他们干了什么。
白辞坐在位置上没说话,半晌才吐出一口气,突然没头没脑的问林淼:“你说我做什么才会被认为是正确的呢?”
林淼一愣,就算再迟钝也察觉出了白辞的情绪不对劲,立马敛了笑脸,问:“怎么了辞哥,程哥说你了?”
白辞苦笑了一下,说:“程哥什么时候为难过我。”
林淼还要再问,白辞却已经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侧过头对他说:“我先走了。”
然后就这样像以往很多次逃课一样离开了教室。
自从上次被师太罚扫学校之后回来,白辞就再也没有逃过课了,这段时间连学习态度都认真了很多。
而他们也眼观鼻鼻观心,都没拿成绩的事情打趣过白辞,生怕这位爷又甩手不干了。
虽然白辞的成绩还是那副狗屎样子,可好歹也有了些进步,只要他一直这样下去到高考的时候还真说不准。
林淼是白辞为数不多的朋友里唯一一个比较清楚他家庭情况的人,所以他几乎是立马就想到了白辞的家人。
林淼的父母都很爱他,因为他是独子,父母从小到大就将一切最好的都给了他,他无法设身处地的站在白辞的位置想。
但是他想,如果他有个病弱的哥哥,而父母因此把他甩在一边不闻不问,动则苛责,他也绝对做不到白辞这么淡然。
那究竟是多久的冷落,导致他居然感到习以为常。
*
白辞不是第一次这么心烦意乱了。
他无数次想把压在心上的那颗巨石给搬开,又发现石头早和血肉粘连,要搬开,必是粘皮带肉般的疼痛。
白辞熟练的翻墙出去,却第一次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他又回到了自己经常去的那条街。那家黑网吧现在已经彻底关了,牌子都撤了下来,不知道以后会开成什么店。这里的人本来就少,上次警察把这家网吧给端了之后人就更少了。
他百无聊赖的转了会儿,想区张磊那里又怕他在工作,于是他想到了一个地方。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疯了,坐了两个小时的车到了隔壁另一个城市。
那是他和傅延川结婚之后定居的城市。白辞就在这里的市中心医院做心脏外科的副主任医师,傅延川的律师事务所和他们的医院相距不超过十公里。
傅延川当初开工作室选址的时候就说要离白辞工作的地方近一些,后来折中选择在南边的一栋写字楼里,还是白辞帮他选的。
所以在两个人工作还不算很忙的时候,傅延川常常会来接白辞下班。
他刚刚做律师的那段时间接到的案子并不多,所以也不是经常东南西北的跑,更多时候白辞比他还忙,来医院探班的时间也多。
仔细想想,其实傅延川真的给过他很多美好的东西。带着他从莽撞青涩跌跌撞撞磕磕碰碰到沉稳成熟。
只是随着年龄渐增,两个人聚少离多之后,这种性格间的变化就成为了分开他们的利器。
刚刚离婚的时候白辞也希望人永远不会变。可是事实是,只要人还活着,时间还在往前走,就没有什么人不会变。
就像他和傅延川注定要分开一样。
白辞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脑子抽风到这里来。
那栋写字楼现在还在建,雏形还没出来,白辞站在楼下只能看到空荡荡的水泥砖墙。
可即使站在那里,白辞的脑海里就已经闪过了很多画面,密密麻麻的都是以前和傅延川的回忆。
他们第一次到这里来的时候,白辞才进医院实习不久,每天忙的脚不沾地,但听说傅延川要开律所的时候他还是很兴奋的跟了过来,说要帮他选址。
这里就是他们看的第一个地方。
那会儿这里已经是一栋很高的大楼。
傅延川带着白辞到处转,还和他仔细说了自己心里的布局。
白辞听到最后不太满意,撇嘴说:“你就没为我准备一个地方啊?”
傅延川一愣,故意问他:“准备什么?”
白辞朝他抛了个暧昧的眼神:“当然是老板娘休息的地方啊。”
“老板娘?”傅延川的眼神一下变得幽深,笑意也变得更深。
白辞挑眉道:“怎么了?我说的不合理吗?”
“律所没有老板老板娘的说法。”
“哦。”
白辞心道这个人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解风情。
“不过,可以有师娘。”
“……”
后来律所建起来了。
傅延川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花钱独立开辟了一个小休息室,门上还挂着一个很幼稚的牌子“白医生专用休息室”,是专门给白辞准备的,尽管那个休息室白辞都没去过几次。
傅延川这个人很闷骚,是个什么话都喜欢憋在心里的人。
即使结婚后他对白辞说喜欢和爱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可是两个人热恋新婚期的时候,傅延川又将爱播撒的无数不在。
曾经白辞觉得他和傅延川就应该一辈子,傅延川就应该是他的,他也就应该是傅延川的。
他们彼此信任,又坚守底线,爱对方爱的不能自已。
可是即使这样,却还是不可避免的走向了婚姻的终点。
好像有些事情就像命中注定的一样。命运的轨迹不论白辞怎么去努力推动改变,还是像顽固的大石一样伫立在那里,想要轻易撼动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如同父母对他,白恙对他。
他真的心若顽石,静如止水,可以做到对父母的偏心视而不见吗?
白辞不是木头也不是石头。
以前觉得难受疼的时候他会找傅延川,渴望在傅延川那里得到自己没有的爱和关心。
可现在傅延川也不是他的了,于是他一个人重游旧地,站在这片还没有建起来的旧地,用过去的温暖试图来让自己得到一丝慰藉。
至少还有回忆能证明是真的有人胜生命似唯一般爱过他的。
白辞颓然的蹲坐在马路边,越想越觉得头疼,想从口袋里摸根烟出来抽。
结果半天没摸到,一低头,却发现地上有滩血,鲜红的血液还在往下滴。
白辞愣了一下,而后很快反应过来,抬手一摸就发现自己流鼻血了。
他从小到大没流过鼻血,这一下还有些懵,直到剧烈的眩晕感袭来,差点眼前一黑栽地上的时候白辞才反应过来,连忙低头用手压住两侧鼻翼部,然后撑住了旁边的石柱。
有个女孩子见他状态不太好的样子,过来从包里拿出了一包纸巾给给他,问道:“你还好吗?需要帮助吗?”
白辞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了,接过女孩手中的纸巾擦了擦自己流到下颚的血,闷声虚弱道:“谢谢,不用了。”
女孩说:“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真的不用去医院检查一下吗?”
白辞扯了下唇角,温声说:“谢谢你,我可能是上火了所以流了鼻血,止住血就没事了。”
女孩见他的脸色渐渐好了些,又关心了他几句才离开了。
白辞看了会儿手中的那包纸巾,一边走一边擦血,差不多五分钟再把手放开的时候,血已经没再往下流了。
白辞不太能吃辣,又和林淼他们吃了火锅,再加上今天的温度高,不免有些中暑加上火。
他叹了口气,一边沿着行人走的方向漫无目的的游荡,一边心想今天晚上要不要回家。
要是回家的话估计许抒和白霆会揪着他上次进警察局的事情问个没完。他觉得就算是警察站在面前帮他解释了,他们估计也只会说让他不要多管闲事,管好自己别给他们招惹麻烦。
他这样想没多久,电话就先响起了。
还真是许抒的电话。
白辞深吸口气,本来不是很想接的,可是那电话一声又一声,他心里未免不安,只好接了。
电话一接通,里面就传来许抒尖利的声音:“白辞!你非要气死我吗?你逃课是什么意思?!你现在在哪呢!还有你上次去警察局为什么不给我和你爸打电话要喊你哥去?你不知道你哥现在在准备考研吗?白辞你听见我说话没有,白辞……”
“妈。”白辞在电话里面叹了口气,想说什么落到嘴边却成了一句:“我错了,对不起。“
许抒的话语顿了下,瞬间哑然无语。
“我不想麻烦你们了,我也不想读书了。”
白辞说完这一句就挂掉了电话,然后把手机关机,手插在兜里埋着头往前走。
他只是觉得难过和无力,却连眼泪都流不出来,那种对家庭的深深无力感从前世延续道今生,每次都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他突然想起前世大三那年除夕的凛冬,在他和父母坦白自己和一个傅延川在一起之后,父母勃然大怒。
他问为什么不能和他在一起,他们问他为什么一定要和alpha在一起。白辞和他们说不通,父母来回就那几句话,只要和alpha在一起就让他滚出家里不要再回来。
白辞气到流眼泪,行李都没拿就摔门而出。
那天傍晚下了很大的一场雪,他连手机都没带。那会儿万家灯火,合家团圆,只有他一个人漫步在漫漫无际的长夜里。
快过零点的时候白辞拿路边的公共电话给傅延川的家里打了电话,本来没指望有人会接,但傅妍安接了,一听说是他打过来的立马就把傅延川喊了过来。
傅延川一接到他的电话就问:“怎么不回消息,我给你打电话也不回?”
白辞在听到他声音的瞬间眼泪汹涌,闷声说:“新年快乐。”
傅延川瞬间就发现了不对劲,问他在哪里。
他不知道那天傅延川是怎么找到他的,他只是粗略的描述了一下自己所处的环境。然后他就从另一个城市,离开温暖的家,开两个小时的车在路边找到了瑟瑟发抖的白辞。
他听说白辞是因为和家里坦白被赶出来后紧抿着唇什么也没说,等上车的时候白辞才发现他的眼眶有些红。
白辞从来没有看见过傅延川为什么事情红过眼睛。
那时候他想,原来真的会有人这么喜欢他。看到他难过的时候,也会一言不发的红了眼眶。
写这章的时候也有种无力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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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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