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默写,班上三十个学生全部一次性默写全对,青稚雅增加讲解吐纳法的要义,学生们听得都很认真。
下课后,一个名叫张豆的学生跑到青稚雅身边,吞吞吐吐问:“夫子,是不是有种草可以治拉肚子,大概长这样。”
青稚雅记得他,补默的三个学生之一,昨日他们第二次默写都过了。
她接过张豆画的草药,惊讶了下画技的传神,张豆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俺临摹过一些挖灵液机的图纸,画得还行吧。”
何止是还行,放在东域怎么的也是个绘画好苗子,要是有灵根,说不定还会被绘符类宗门争抢。
青稚雅暗暗感叹南域这里人才之埋没,一边细细记下草药长相,认真道:“夫子也不知道,夫子回去查阅,明天告诉你好不好?”
张豆丝毫没有失望,重重点了下头,扬起笑脸,“谢谢夫子!夫子最好最漂亮啦!”
未来得及走出教室的同学们暗暗翻了个白眼,悄悄用眼刀刮张豆,没想到你小子浓眉大眼的,居然凑夫子跟前去了,等着,他们也要和夫子贴贴!
最喜欢夫子了!
不过夫子食指上戴的那是啥,哪个混蛋在追求夫子,有机会一定要考察一下,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他们的师公的!
青稚雅至今还不清楚,在南域,食指戴戒有倾慕之意,当然她也没机会知道就是了,知道的人会心一笑,不知道的人······嗯,那就是真的不知道了,毕竟只是南域的地方习俗嘛,也不是人人都知的。
灯元节前一天,这是个一起赶报告的晚上,青稚雅向梅鬼华询问灯元节的由来,听到了个俗套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一个凡人村庄的姑娘救了个落难蛊师,蛊师伤好后给姑娘留下一只燃灯蛊,告诉姑娘如有需要就点燃这只蛊虫,他就算在千里之外,也会赶来相助。
后来姑娘被村中富户看中,欲纳来做小,她不愿,无奈富户有钱有势,无力反抗,走投无路之下点燃了燃灯蛊。蛊师从天而降,不仅惩治了强取豪夺的富户,还迎娶了姑娘,带着姑娘浪迹天涯。
青稚雅用棒读的语气补充结尾,“从此过上了幸福的日子。”
梅鬼华似笑非笑,“你也会阴阳怪气了。”
青稚雅翻了个白眼,“是吗,放以前我会喊‘报官啊’。但南域有些事情报官也解决不了,只能这样了吧。”
姑娘只是个凡人,蛊师力量远胜于她,未来真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姑娘也无力反抗,甚至因为离开家乡,父母亲人也鞭长莫及。
“所以,人还是要有力量,自己最靠谱。”最后她作出总结,手摩挲了下涤尘的剑鞘。
梅鬼华眼皮一跳,接着道:“后来人们在特定日子,通过点燃灯火,表达对未来的祈愿,不拘泥于求姻缘。”
“姻缘这东西本来就不是求来的。”青稚雅嘟嘟囔囔,扒拉了下日子,“明天要不要早点放学,给学生们点过节氛围。”
梅鬼华想了想,“问题不大,把握好进度就行。你们班的课外知识学的怎么样了。”
说到这个青稚雅可不困了,她以一种近乎炫耀的口吻道:“已经有人吐纳法上篇学完了,现在开始上梅花桩了,班里学剑、学拳的好苗子一大把,又聪明又用功。诶,我们找个时间到三州去看看他们吧。”
瞅着那放光的小眼神,梅鬼华抽出笔洗里一只干净的毛笔,点了点她的头,“怎么感觉你一门心思放在学生身上,同情他们的遭遇?”
青稚雅两指夹住笔杆,没让笔尖戳上额头,一滴水珠从饱满的笔尖坠落,“啪”地滴在报告上,青稚雅双指用力,从梅鬼华手中抽过这只小号毛笔,在指缝中旋转了一周,放回笔洗。
“别闹,这些孩子确实怪可怜的,能帮一把是一把。”
对上梅鬼华笑意不达眼底的桃花眼,这些日子相处,她对这位道友的脾性倒有几分了解,不急不缓道:“你想说帮一个班两个班有什么用,我们现在应该做的是追查暗宗,阻断他们在幕后筹谋坏事。”
梅鬼华弯弯眉眼,似乎在说“我就静静看你怎么狡辩”。
青稚雅抽过一张空白宣纸,在上面写写画画字,“梦境真的是一个奇怪的地方,把天南海北的人聚在一块。在梦境里我注意到了一个叫‘清平乐’的公社,原因你也知道,进一步了解后发现里面都是些对世家统治不满的底层百姓。”
“就是那个清平乐,东域称你粉丝团的。”梅鬼华对于这个消息不感意外,他探听到的更多。
但青稚雅并不是想说这些随便就能收集到的消息,她道:“清平乐鼓励在世家做工的伙计反抗强权,维护自己权益,甚至已经有几个成型的线下聚会,恐有起义之势。维护自己的权益并没有错,可我担心这个组织想利用百姓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如果他们有大动作,青鸾城定然有大能出面镇压,张、翼、轸三州或能成为避风港湾。”
梅鬼华泼冷水,“就算主家再如何压迫,也是生活在青鸾城内,你确定他们愿意去三州那乡下地方受苦?”
青稚雅抿唇,继续道:“无论如何,总归是百姓自己的选择。自下而上反抗也好,由内而外改革也好,我想,孩子们是未来的希望,如果可以让更多的孩子学到本事,掌握自己的人生,那么这个夫子就当得值。暗宗这暗中激化地方矛盾的幕后组织固然要消灭,帮衬百姓自力更生也不能落下,我既然做了他们的夫子,自然要从一而终,好的开端就要配上完美的结局。”
“真希望有一天战火不复,山河无恙,大家都安居乐业,夜不闭户。”她抬头看向窗外,轻笑一声,“说不定日后他们会与我们并肩作战,一同守护这山河太平。”
梅鬼华无声地勾起嘲讽的笑,天真的愿望,好人可未必有好报啊。
容色盛艳的女装美人骨节分明,纤长的笔杆在指间转出残影,他凝视着灯光下那双执着的双眸——对未来的美好向往、对困难的坚韧不畏、对挑战的跃跃欲试,原来这时候人的眼睛里是这样的情绪。
最终他轻颔首,语调轻凉,“好呀,那么阿青可要好好对付暗宗哦。”
青稚雅看出梅鬼华对暗宗态度似有超出寻常偏执,然尊重道友的选择,没有细究,自觉就梦境中的教育事项谈妥,她开始兴致勃勃畅想灯元节,梅鬼华微笑指挥红袖蛊研磨快干掉的墨石。
“今天课就上到这里,大家再补个回笼觉,晚上我们就不上课了,好好过节!”青稚雅提前半个时辰下课,本以为会等来学生们的欢呼,未曾想大家都不急着脱离梦境,一个个意犹未尽,好像想听她继续上下去。
青稚雅脑袋上冒出问号,歪头疑惑。
班级成绩第一的学生仝鸦咳嗽了一声,眼神示意同窗——夫子今晚可能有约。
同窗们看懂了他的眉眼官司,奈雨将手摆放在课桌底下一通暗语:哪个混蛋捷足先登啊。
张豆的手指比划出残影:问问?
纪盐丢了个白眼:你问啊。
于是气氛尬住了。
青稚雅站在台上,对于底下学生的小动作看的一清二楚,她看不懂学生们自创的手语,但感觉他们有话想说,于是直接问:“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直说就好。”
学生们互相看看,最后反而是奈雨这个妹子勇敢发问:“夫子,请问你有情缘了吗?”
青稚雅被她的直接震了震,但依旧认真地回答:“没有。”
学生们见有人开了头,立马叽叽喳喳,“是还没遇到喜欢的吗,夫子喜欢什么类型的啊?”
青稚雅第一次被问这类问题,想了想,不确定地道:“应该是能携手并进吧,像战友一样!结情缘后总该比孤身一人更好,才有继续相处的可能性吧?”
学生们从她的反应猜测了几分,“夫子以前没有喜欢过的人吗?”
这个答案青稚雅知道,她很果断地摇头,“没有。”
学生们眼睛亮了,青稚雅外表二十余许,放南域凡人女子十几岁就该成婚了,虽然夫子可能不是凡人,但这不妨碍他们八卦夫子连个心动对象都没有啊。
为什么没有呢?学生们目光灼灼。
青稚雅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她每天练剑、修行、做任务,充实的很,于是便道:“这个可能看缘分吧,当然我不是说灯元节求来的那种,情缘这个可能要碰,说不定在不经意间会冒出来。”
想了想,她补充,“没遇到也不要急啦,你们也有自己的生活,只要自己在不断变好就可以了。”
奈雨举手,“可是旁人会催,说姑娘老了嫁不出。”
她到了议亲的年纪,可小姑娘有自己的想法,不甘心嫁一个活得浑浑噩噩的丈夫,困顿一生,她想走出张州,看看外面的世界。
青稚雅点头,“婚嫁一事对女子确实颇有苛求,我的观点是自身变强,有底气拒绝不想做的事情。无论结情缘、不结情缘、结什么样的情缘,旁人的建议只需要参考,真正做出决定和背负后果的唯有自己。”
“不过也不必太悲观,缘分这东西说不定哪天就来了,强求、焦虑只会消耗自身。”青稚雅扬起爽朗的笑容,“学好功夫,谁敢强迫你就揍谁,学好本事,去哪里都能混口饭吃!”
困扰奈雨多时的难题一下子解开,小姑娘眼里亮晶晶的,她狠狠点头:“夫子说得对!那我可以再多学一门拳法吗?”
“不行。”青稚雅冷酷拒绝,“你的剑招练习才起步,欲速不达,两头兼顾可能一头也顾不上,在你剑法没到登堂入室程度前不要分心。”
“嘤。”小姑娘苦着脸,旁边同窗偷笑,想偷跑?失败了吧,哈哈哈哈。
看着学生们鲜活的表情,青稚雅故作严肃的表情没崩住,也轻轻弯起了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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