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叶亭疎返回之前那条街道,在一个巷子里看到蓝暮时,就见对方只手将一人按倒在一堆木材上,另一只手正握着一把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短刀,刀刃在凌凌的月光下映出森寒的光芒,而蓝暮却不带一丝犹豫狠绝地刺向那个被按住的人。
“蓝暮!”在刀尖落在那人的脸上时,叶亭疎的声音及时响起,生生止住了蓝听前的下一步动作。
执刀之人动作一顿,随即看向他,原先满是阴戾的侧脸,取而代之的是疑惑。
叶亭疎见状忙走过去,这才发现地上竟还躺着一个人,尚有呼息,只是晕了过去。
“蓝暮,发生什么事了?”叶亭疎说着欲伸手将他手中的刀取下来,却发现这刀被他紧握着,不给自己一点上手的机会。
蓝听前闻言只死死地盯着手底下被自己吓的瑟瑟发抖的男人,不语。
叶亭疎见状也沉了些语气,“蓝暮,把刀松开,这刀的刀柄短,当心伤到了手。有什么事我来办!听话,好不好?”
蓝听前依旧没有言语,但手上却渐渐失了力道。
他这才离开了一会儿,到底发生了什么,能把看淡俗事的小蓝公子气成这个样子。
那人见到叶亭疎的穿着,仿佛看到了救命的神仙,忙道:“大人救我啊!我们兄弟俩只是见这位公子在这大晚上一个人行走,这才起了歹心……啊啊啊!”
那人还未说完,蓝听前刚松懈的神情再度凌厉起来,本该松下的短刀再次刺向那人的眼睛。
叶亭疎见状忙握住他落下的手,“蓝暮,不可随意杀生!你难道忘了你们姑苏蓝氏的家规吗!”
没想到这就话竟真对蓝听前起了震慑作用,叶亭疎在他有些发愣时,乘机将他手中的短刀夺了下来。
那人见自己的小命又被叶亭疎从阎王殿里拉了回来,连忙又要开口求救,却被叶亭疎一记狠厉的眼神吓的闭上了嘴,那位眼神竟比要杀他的蓝衣公子的眼神还要骇人。
“袖袋!”这两个字几乎是从他牙缝中硬挤出来的。
那个被吓的两股战战的男子,一听到这话忙说:“好好好,我这就给您!”
说着将怀里的一个淡蓝色的素净雅致的荷包递了上去。
那个荷包不算大,只手便能握住,但比之叶亭疎之前装着辟毒药珠的香囊又大上不少。
什么意思?一个钱袋,蓝暮这是为了一个钱袋跟别人拼命!
蓝听前这才松开了按住那人衣襟的手,接过那个完好无损的荷包,随即将它小心地放入自己的怀里。
那人见状许是觉得自己活命有望,急忙求饶,“这位公子您就放过我们这条小命吧!下次,不,我们以后再也不敢,我发誓,我们以后要是再干出这种事,就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蓝听前恍若未闻,连一眼都不再看去,随即对身边之人说道:“不必理会,脏!”
神情再不似方才森冷恶绝。
待到蓝听前转身离去,叶亭疎这才扫了一眼这个男子,一身纷杂刺鼻的脂粉俗味,眼白发黄夹杂血丝,泪堂灰黑,唇色无化,一看便是过度纵欲之相。
能让蓝暮恶之欲其死,这人绝不只是偷了钱袋这么简单,叶亭疎默不作声地打量了他们一眼,暗自盘算,随即也跟着蓝听前离开了。
叶亭疎就这么一步一趋地跟在蓝听前身后,跟的前面的人终是忍不住了,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你答应过不跟着我,现下如此,可算是言而无信?”
他向来心思活络,一听到这话,便准备好早已想出的应对之法,凑到对面之人眼前。
“小蓝公子,这怎么能是言而无信呢!我既是神仙,便应守护这一方土地的安宁,方才我只是察觉这里有了异样,这才出现的,我可是专程来保护你的呀!”
眼眸清荡,神色坦然,眉宇间还带着些许被误会的委屈之色。
扯谎这种事他向来无师自通,小时候一个人修习,孤寂极了时,便经常偷看母亲珍藏的戏本,看的多了,也就学会了戏本里面各色人物的性格和习性,再加上他父母性格的耳濡目染,也就养成了他别具一格的品性。
无怪乎他少时在霖夏,他的舅舅曾说,此儿之性扬益,与其亲一毫不似。
蓝听前闻言一愣,“保护我?”
叶亭疎坦荡地点了点头,“对啊,你遇到了危险,我作为神仙,自然要护你周全,所以我要跟着你,我在你身边会保护你的。难道不是吗?”
他的话说的周密,咋一听尚难找出漏洞,更不论自己面前站着的人还是个喝多的小晕葫芦。
看着面前之人清澈的眼眸,蓝听前的脑袋有些迷糊了,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眼眸清亮的人在对自己说话。
蓝听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想起这人之前应允自己的话,皱起眉头正欲开口,便被他抢了先。
“既得小蓝公子点头,那我也不算食言。而且我对这一方地界的布局甚是熟悉,小蓝公子有什么想去的地方,直接说与我听,我便可带你去,也免去你一人在这里盲目寻找,既耗时又费力,还有可能找不到。”
大抵是十四息的药效发挥后,酒的后力有所作用,叶亭疎见他又茫然地呆住了,暗自发笑,也不着急,只不紧不慢地提醒着,“所以,小蓝公子想去什么地方呢?”
和缓低沉的声音在耳边穿过,蓝听前觉得自己更晕了,不知为何脑袋还未反应过来,却已本能地开口回应:“我想去林中,想去树木很多的地方看一看。”
叶亭疎见状嘴角噙着一抹笑,心情越发愉悦,“这个地方啊!我知道,小蓝公子,我带你去吧!”
吸取了前面惨痛的经验教训,他算是明白了,对待蓝暮绝不能来硬的,就连利诱也不成,只能用软的,最好是那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软磨之法。
“走吧!小蓝公子。”见他不动,叶亭疎下意识伸手去拉他的手臂,对方好似没有预料到自己的这个动作,躲闪不及。
叶亭疎听到他小声的抽了一口气,立刻松开了手。
“怎么回事?蓝暮!”
蓝听前见他蹙眉沉声询问,忙将那只手臂背在身后,故作自然的回道:“无事。”
叶亭疎眉间拧紧,“蓝暮,你知不知道你撒谎的本事很差!”
想瞒着他!他能断定,蓝暮这伤绝对和之前那两人脱不了关系。
话音刚落,他便听蓝听前低声道:“这不干你的事。”
这淡漠疏离的话落到叶亭疎耳中确是另一番意思了。
“与我无关?!”这是怨他多管闲事了!
“呵!”
也是了,从一开始就是自己无端的死缠烂打,人家可从始至终都是不耐烦的,就连醉酒也是独忘了自己一个,叶亭疎你可真招人嫌!
叶亭疎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嘲,转身便要离开。
“你要去哪?”蓝听前见状忙追问道。
“去处理点事。”叶亭疎背对着他,声色平淡,不露喜怒。
“你要去做什么?”
然只隔一瞬,他便明白了这人话里的意思,“你不能去,你不能伤了他们!”
叶亭疎心觉好笑,转过身来离他一步之远,“我不能!为什么?蓝听前,你莫不是想用你们姑苏蓝氏的家规来约束我?”
声色冷淡,让人听了便想就此止步。
蓝听前闻言有些不知所措,“不是的,我没有想用姑苏蓝氏的家规约束你!”
叶亭疎只静静地看着他,漆黑的眼眸像染了一层浓墨,幽深的望不到底。
“那是为何?”
蓝听前矜雅清贵的脸上滑过一抹急色,“我只是,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叶亭疎也不急,静下心来听他解释。
“你是神仙,不能随意伤害普通人,这算是妄造杀孽,有违天道定法!你……你不能这样做的。”
蓝听前见对面之人没有动作,依旧立在那里,身姿挺拔,心中也越发急了,手中用力捏着自己的衣袖。
“所以,你是在担心我,怕我受到天道的惩罚?是吗,蓝暮?”
叶亭疎终于开口说话,语气仍是淡淡的,细品之下却难掩其中的适意。
醉酒后的蓝听前较之以往,坦直了许多,只见他老实的点着头,认真说道:“师父说过,天罚是很严酷的处罚,它能让仙魂飞魄散,再不能入轮回转世。你既落俗成仙,必定是历经重重磨难,过程也一定是万分艰辛的,我不想你因我而惹下凡事尘孽,这太不值了!”
叶亭疎定定地看着他,眼底荡起一抹别样的情绪,半响才开口说道:“是你思量错了,我所行之事,不论值不值,只有愿不愿。”
末了,像是觉得不够,他又格外认真地补了一句,“蓝听前,你记住了吗!”
“嗯!我记住了,那……你还去吗?”语气里带着些期许。
“你不想我沾染他们的脏事,亦可!不过让我看看你的伤处。”
等到他见了对方手臂上一道明显肿起的淤痕时,叶亭疎脸上闪过一丝阴霾。
他暗暗磨着牙根,拿起随身携带的伤药,细细涂在蓝听前的伤处,动作很轻,“疼吗?”
“不疼……其实……我可以自己上药。”
叶亭疎无视他的请求,看着他的伤心里越来越来气,“怎么伤的?”
似是见惯了他谈笑风生的样子,现在看着面前之人这眉目冷淡的神情,却让蓝听前有些陌生了。
“就是……不小心。”
还瞒他!
叶亭疎彻底端不住了,“想唬我?就你那还没碗底深的说谎水平,再练上个百八十年也不能够!还有,你们姑苏蓝氏的长辈们没教过你,出门在外要长点心吗!就这么让那两头内里亏虚的脏物伤了你,你傻不傻!只喝了这么一点酒,活像脑子进水了一样!我也是,早知你沾酒之后,这般心思无绪,行径无章,我就是不姓叶了,我改姓顾,也不让你饮这十四息!以后,以后我若再让你碰一滴酒,我就跪在你们姑苏蓝氏的先祖面前,朝他恭恭敬敬地叩拜三首!”
蓝听前听着他这一通乱骂,思绪更是凌乱了,忙向他解释,“不是这样的,他们让我跟他们走,说能带我找到我想找的人。可是我又不认识他们,当然不信他们的话,他们就趁我不备,偷了我的东西,还用木棍打我,我躲避不及,便伤了手臂。”
见他如实交代,叶亭疎的闷气也消了不少,“啧!这脑袋倒是清明了!可是蓝暮,你也不认识我啊,又何故信我?”
蓝听前闻言一板一眼地说道:“你是你,他们是他们,你和他们怎能一样!”
“为什么?就因为我告诉你,我是神仙?”
蓝听前摇了摇头,有些固执己见,“与这无关,你不一样,我觉得你可以相信,所以我想信你。”
面前之人愣了一瞬,所以之前这么轻易便相信了自己的连篇鬼话,也是因为觉得自己可以相信。
念及此,叶亭疎忍不住咽下了一声低笑,眼中漾起愉悦,“小蓝公子,你不是想去树林阴翳的地方吗?走吧!我且带你去。”
至于那两个人,叶亭疎心中升起一股狠意,只活今晚便该够了。
叶亭疎带着蓝听前来到一处静谧的树林,跟着他像无头苍蝇一样在这林中转了好半天,却连根头发丝都没见着,更别提要找什么大活人了。
这让他一度怀疑这个小闷葫芦来这里的初衷,也许不是来寻人的,而是想夜猎。
叶亭疎瞧了一眼这正空高悬的明月,心里摸索着时间,该是子时将近了吧?
这个小闷葫芦不是一向恪守着亥时休的作息准则吗?怎么这个点了眼前这人还没有要就此作罢的打算,而且看着这精气神竟比白日还要足上许多,难道是十四息喝多了,作息规律不顶用了?
叶亭疎看着他这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阵势,忍不住开口劝道:“蓝暮,先别找了,停下来歇一歇吧!”
岂料人家根本没工夫搭理自己,只丢下一句,“我不累。”又自顾自地往前走了。
叶亭疎见状一把拉住他,“你不累,我累,行了吧!走了这么久,就算是溜条狗也该把它溜废了,何况是两条腿的人呢?而且这眼下要到后半夜了,是个人都在被窝里趴着呢,怎么可能还会有人闲着在这林中瞎逛。”
边说着,叶亭疎悄悄瞥了一眼身旁之人,提高了声调,“唉!没准你要找的人,现在也温香软玉抱满怀的在床上躺着,好不自在呢!根本不会知道还有你这么个人在这里苦苦寻觅!”
见蓝听前没理会他,只默然看向他处,叶亭疎又道:“不然这样,蓝暮你有什么话想对那人说的,直接说与我听,我平日结交也算广泛,也许哪天就能碰到你说的那个人,到时候我再将此话原封不动的传于他。也避免了你二人相逢不相识,此后难言语。蓝暮,你觉得这个办法可行?”
他自以为想出了一个绝妙又敷衍的好办法,谁承想面前之人幽幽的来了一句:“你会爬树吗?”
“啊?”叶亭疎有些没跟上他的想法。
蓝听前指着不远处的一棵树,再次问道:“你会爬树吗?”
叶亭疎不知他到底意欲何为,只看他期待的神情很真诚地说了句违心的话。
“不会。”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在他说出这句话后,他似是看到对方脸上闪过一丝失望和落寞。
然还未等自己想出个所以然来,叶亭疎就见他难得的施恩众生,拉着自己来到了一棵大树下面。
“很简单的,我教你吧!你就像我这样爬上去,爬的时候不要往下看,也不要发出声音。知道吗?”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熟悉,叶亭疎尚在思索着,就见蓝听前向他展示了一个他有生以来看过的最惊艳绝伦的爬树动作。
他看着对方那如同壁虎一般紧贴树身奋力向上的身姿,即将脱口而出的狂笑硬是咽了回去。
没想到这人前雅正矜贵的端方君子,私下里就是这么爬树的,这憨态幼稚的爬树方法他自六岁多就不用。难不成他们姑苏蓝氏弟子都是这么爬树的?一想到一群穿着白花花校服的姑苏蓝氏弟子,齐刷刷地趴在树上用力往上扒拉的画面,叶亭疎就更加想笑了。
果然要想最快的毁掉一个姑苏蓝氏的得意弟子,只需要一壶酒。
总而言之,这场笑他忍的甚是艰难,不可谓是一场苦战!
等到叶亭疎奋力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后,蓝听前也已奋力地爬上了最高的树杈。
叶亭疎仰着头见他安然地坐在那里,向下看着,便昧着良心夸赞道:“小蓝公子好生厉害啊!竟爬的如此快,上的这般高。和你比起来,我当真是自愧不如呢!”
“那你学会了吗?”
“啊?”叶亭疎恍惚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学会了,学会了,刻骨铭心,五内俱记,终生难忘啊!”
蓝听前坐在高悬的树杈上,嗯了一声,只看着一片漆黑的下面,便不再言语了。
见他安静地坐在上面,叶亭疎也不催促,只在下面耐心地等着,蓝暮这个小闷葫芦一直被姑苏蓝氏数不清的条条框框束缚着,如今难得醉酒放纵,自己何不让他做尽他平日里欲为而难行之事。
半响,他听到上方传来一阵轻声地喟叹:“此处甚高!”
叶亭疎在下面附和:“嗯嗯,甚高甚高!”
修道之人的眼睛要比寻常人清明许多,即使在黑夜也能视物明朗。
他见蓝听前闭上眼睛,似有体会地问:“你说,从这里跳下来,会当如何?”
叶亭疎当他又想玩了,也不犹豫,“你且试试!”
蓝听前闻言竟真的闭目站起身来。
看着他逐渐恍惚的神情,叶亭疎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劲,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此时的蓝暮反应有些奇怪。
然还未等他想清楚,就见坐在高处白衣少年,蓦然站起身来,背对着自己不带一丝气力,径直地掉落下来。
叶亭疎见状既而接住了那个快速坠落的单薄的身体,直到完全感受到怀中温热的气息和熟悉清淡的兰草香时,他悬起的心才稍微放下。
“原来,是这种感觉啊!”
怀中的人,突然淡淡的感慨一声。
叶亭疎愣了,“什么?”
“从高处落下……原来……是这种感觉。倒也不是这么可怕。”
这一连串的“惊喜”不断,叶亭疎忍不住诽腹,废话,还不是他在下面接着呢!要是他不小心接岔了,那真就可怕了。
突然怀里的人小声的问了一句,“神仙,也会做梦吗?”
叶亭疎想了想,还是如实道:“其他的神仙我不知道,但是本神仙很少做梦。”
语罢,叶亭疎又问道:“怎么了,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语气中带着他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因为,我经常做梦。”听着这人轻柔的声音,蓝听前小心翼翼地将囚住自己多年的枷锁展现出来,“那些梦都很可怕!”
蓝听前就在这人结实温热的的怀里,闻着令人心安地药草香,忍不住讲述着往日纠缠不清的噩梦。
“我记性不好,以前忘了许多事,未记起时,每每夜间总被至亲之人悲痛泣血的声音唤醒,醒来后又遍寻而不得知,如此这般,往复轮回。后来我终于寻得了之前的记忆,可是午夜梦回间,却又被另一个梦魇纠缠的无法脱身。”
怀中人说着顿了一下,身体渐渐绷紧,“在那个梦里,我看见无数血肉模糊的人,爬到我身边,伸出遍是鲜血的手求着我救他们,他们的惨叫哀嚎还有求救的声音一直围在我的耳边,声声不绝。可是我没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我想救他们,就算是耗我一身修为,舍了我的命,我也情愿,但是在那个梦里,我无能为力,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任由那些向我求救的手,将我推下万丈深渊,直至从梦中惊醒……总是我一人,也只留我一人。”
叶亭疎看着他低下头露出莹白如玉的脖颈,感受着他语气中暗含的惧意,脆弱且坚韧。蓝暮就好像一只刺猬一样,一只背部长满冷刃冰尖的刺猬,他用习惯冷峻清寒的外表来保护自己,同时也将自己的一切彷徨与恐惧都掩盖在那厚重伤人的护甲之下。
叶亭疎松手将他放下,解开外衫,在蓝听前还没反应过来时,轻软顺滑的外衫便已落在了他头上,“黑吗?”
听到那人的询问,蓝听前下意识地在一片黑暗中点了点头。在一切未知中,他尚不明白那人要做什么,只对着再次席卷而来的黑暗起了抵触。
直到他再次被一双修长有力的手臂横抱而起,沉稳笃定的声音也自上方传来。
“别怕,你已经尽力了,他们命该如此,你救不了他们,也无过错,与其作无谓自责,何不目视前方地走出去,管他血浸三分土,尸体横野曝,你且走你的,莫要回头执着过去。”
语罢,叶亭疎又沉声道:“还有你不会是一个人!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梦里亦或是醒来,你都不会是一个人的,总会有人陪着你。就算在深渊之下,那个人也会在你身旁,与你一起自黑暗中迎接光明!”
嗅着这人满身清苦的药香,蓝听前也情不自禁地问出了声,“就像你一样吗?”
“嗯?”叶亭疎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暗自苦笑:“不,这个人会比我更好。”
这人当会守在你身边,与你朝暮相伴共白首。而自己,又何德何能与之相提并论呢!
他就这样抱着蓝听前,等听到怀中人绵密的呼吸声时,才意识到这个小闷葫芦竟就这么在自己怀里睡着了。
叶亭疎轻声发笑,有些感慨,这一晚上倒也没瞎折腾,临了临了也是温香软玉怀中抱,只不过自己怀里的这块香玉是个俊雅出尘的少年郎。
差点忘了,自己还有一个麻烦没解决呢,不过不着急,等他把怀中的小蓝公子先送回青竹轩安歇了,再论其他。
这晚蓝听前做了一个梦,梦里的情形与之前别无二致,直到他再次被无数只血淋淋的手推下深渊时,他却没那么怕了,他以为这便是这场梦的结局了,未曾想一双手臂将他自深渊之中接住,他落到了一个满是清苦药香的怀中。
在那个难以视物的深渊里,蓝听前听到这人带着些矜傲地说:“小哭包,你瞧我说了会护你周全,便一定是言而有信,说到做到的。”
蓝听前闻言一怔,随即仰头想看清他的脸,奈何深渊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他终是什么也看不到,“哥哥……小哥哥?是你吗?”
抱着他的少年闻声有些生气了,语气有些愤愤,“不是我还能有谁,小哭包,你不会又把我忘了吧!”
蓝听前急忙否认,“不是的,我没有,我一直都记着的,我只是,只是没想到竟还能再见到你,我以为此后便再见不到你了!”
处在黑暗中的少年听到这话,似是笑了,语气中夹杂着些许愉悦,“谁说我们此后便再也见不到了,小哭包,我看你不仅爱哭,还笨的要死,我不一直都在你身边吗?”
“你一直都在我身边!真的吗?那你现在在哪里?为何我一直未曾发现!”蓝听前有些着急,似是不信般地抓住这人身上的衣衫。
少年的声音有些虚幻,“小哭包,你问我现在在哪,我现在就在你的梦里呀!”
“梦里,梦里……”
蓝听前的意识逐渐清醒,可是他不想醒来,他还有好多话没问清楚,然而还未等他再说上一句时,就听少年自上方传来一声轻叹:“卯时到了,小哭包,你该醒了!”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