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秽难秽心(一)

梦回旧话。

云深不知处仙雾缭绕,月色笼罩在客居于此的楚妱身上,小小的人儿抬头看着那朦胧之色,心头蒙上厚厚的水汽,下一秒就会凝结成泪。

皇家子女多早慧,楚家虽然脱离皇族,但她楚妱并没有逃离公主和亲的命运。想起那遥远的瀚海,心中和所有女孩一样只剩下恐惧,更恐惧的是,与她一辈子相处的人,叫图罗。

她踱步在蓝氏雕梁画栋间,不知自己该去往何处,忽然想起已出嫁的姐姐楚息曾经对她说过:‘妹妹如此早时便知自己的归宿,也是好的。总好过姐姐曲折了这么久,见过了自己最喜欢的人,却最终落在陌生夫君的身边,凭增半生叹息罢了。若是没见遇见过,日子或可好过些。’

楚妱明白姐姐楚息倾心于忘机仙都而不得,可她羡慕的是姐姐好歹知道何为‘倾心所爱’,自己却没有机会了。她曾对姐姐决言,‘换作自己,但凡自己所爱,就一定要嫁给他,旁人爱不爱她,是旁人的事,自己想要的,一定要在自己手里。’而如今,她忽然忽然觉得这话可笑可悲。或许,息姐姐说的是对了……

‘你看那蓝家魏夫人,虽然有幸和相爱之人相守,最终那份爱意难抵世间消磨,终是散了,爱过越深,之后的遗憾便越压的人喘不过气,’

思绪到了这里,楚妱忽然想知道那无羡夫人的心境,这位与相爱之人成婚,让万千女子心有遗憾的男子,离开蓝家时又会是什么心情,是如姐姐一样的只剩半生叹息,还是另有一番无悔。

魏无羡对于未及总角之年的楚妱来说,不仅仅是遥不可及长者和前辈,仙、诡殊途,连忘机仙都亦不能与之同行。

不出意外的话,她这辈子也不会有机会去拜问魏无羡来解开心中所惑。不过好在这里是魏先生曾经的夫家,一定还留有他的印记,或许身临其旧境,能让自己有所顿悟,最佳的地方莫过于传为仙门美谈的爱情之地——莲室。

原本以为这里会被重兵把守,没想到楚妱就这样轻巧的从虚掩的门扉之中钻了进去,莲花开的正盛。

“都说落花无情,看来无论是盛花还是落花都是这样无情,无论主人情爱是否依旧,它们只是盛开。”楚妱半抚裙幔,像主人一样轻抚那芙蓉,仿佛这一刻她才是仙都万千宠爱的魏夫人。

她随手折了下来折下一朵菡萏,此刻天地之间好像只有她一个人,她张开双臂,闭上眼睛,感受她那即将失去的自由,又或许是感受曾经魏无羡站在这里时的心境。

但楚妱并不知道,莲室虽为魏无羡的陪嫁,江澄将所有的爱而不得,倾注在这座从小和魏无羡一起长大的莲花坞一般的莲室之中,而魏无羡并未曾单独来过这里。此刻她感受到的那种微凉,是江澄才有的落寞。

忽然,楚妱拿着花的手感受到了拉力。

‘难不成被人发现抓住了’楚妱本能的撤回手,睁开眼,手中莲花已经成了黑色,她惊恐的想要扔掉,那花茎已经生出黑色灵光穿绕在手中,挣脱不掉。

“救命,快来人!”楚妱大喊,周围并没有人,此处无人值守,难道是本就有自有结界,自己已经触动了机关,心中大觉不妙,逃命似的往门口跑去,心中想着自己定是被结界反噬,看来要找父亲去求蓝家解开。

谁料,刚跑了几步,楚妱小小的身体竟然飞了起来,手中的莲花拖着她的手臂将她升入半空,她还未学会御剑飞行,忽然的腾空而起把小女孩吓出了哭声,不住的大喊,可是身体却像被卷入飓风之中不断被翻滚飞拖。

满池的莲花被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剥离了花瓣,裹挟着像一个方向会汇聚,原本是温柔的花瓣扫过女孩脸时如刀刃般刮的生疼,楚妱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她被拖行在莲室的亭台楼阁之中,睁开眼都是满目霜刀般的飓风,但她还是努力的睁开眼,期许能得到什么救援。

忽然她感觉那失控的风力有些缓慢,像是被什么同样霸道的力量挡了回来,两股实力相当的力量之下,楚妱的身体反而变的稳当,抬眼望去,那股力量的源头好像是一个少年,她努力用刚才被风杀的沙红的眼去确认,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眼睛被点亮了,像是星辰落入自己的眼中。

那是一个冷峻的少年,是一眼便让楚妱感受到楚息说过的:‘见到了,便会叹息半生的人’。

他正持着一柄和身形完全不相符的剑,控制释放着巨大的力量在对抗整个袭来的花瓣飓风。他眼中那份从容,楚妱曾在那位人皇表叔的眼中见到,是一种君领天下的睥睨,和显然只有十岁左右的年级并不相符,却愈发耀眼。

“哥哥,救我。”楚妱一直手被莲花所缚,另一只手伸向这位陌生的大哥哥,忽然才发现这位哥哥身后还蜷缩着一群蓝家校服颜色的孩童,他们一个个抱着头,哭声在风斗之声稍止时格外刺耳。

所有逃离嫡仙哥哥剑芒的花瓣在孩子的周围汇集成一道花墙,似乎是在保护着孩子。可是这位哥哥明显剑力与花瓣的力量相斥,可他们身上穿的都是蓝家的校服,该是同袍手足才是。楚妱看不明白,能明白的是:明明似乎相仿的年龄,这群被圈住的孩子,像无脑的芸芸猪虫,而的这位哥哥更像临危而立的救世嫡仙,他亦身着蓝家白玄色校服,正当得雅正端方的家训。

不需楚妱的呼救,苏者心早已注意到满天花飓阵中掺杂了一个人身,诡道之力来源于怨恨、恐惧以及世间所有的阴暗之心,楚妱的恐惧放大了花飓阵的力量,通过手中黑色莲花,她就像一个源泉,不断涌出的恐惧让整个阵法的力量取之不竭。

“魏无羡,你与我们父子究竟有什么不同?”苏者心轻嗤,反手释出另一柄长剑,楚妱还不知道,这柄剑名‘秽心’,苏者心飞剑而起,并不是为了救她,而是为了一剑斩杀此刻花飓阵的阵心,也就是楚妱。

尖锐的剑芒明明斩过楚妱与莲花相握的左手,不明为何,原本剑力足矣砍下她一臂,为何自己手臂却不伤分毫,或许这就是这位哥哥仙力的特别之处,楚妱疑惑又心焦的看向那位哥哥,发现他的脸上更是惊讶。

“怎么可能!”苏者心收回秽心,满脸僵硬的看着剑身,反手再向楚妱心口斩去,穿透幼女的心脏,居然滴血不曾落。

“快看,他的剑杀不了人,我们快逃!”蜷缩成一团的孩子中有人高呼一声,一个满脸血污的孩子正努力拉着旁边的孩子想要一起跑,奈何那孩子们已经吓的神志不清,无论怎样拉扯都无用,站都站不起来。

“你最麻烦。”苏哲心五指隔空穿透花墙,杀碎一片花落,捏起那孩子的脖子,吊在半空,匀称的发力,让其慢慢感受自己的SW,垂S挣扎的孩子奋力在脖子间空抓空咬,丝毫无用,呼救声渐渐弱了下来,慢慢没了生息。

底下几个孩子眼睁睁的看着同伴被戕害,直接吓晕过去几个,其它的或捂着嘴巴、或直接放声大哭,绝望弥漫着他们。

‘实在是,愚蠢不堪。’同样身处困境的楚妱摇摇头,明明都知道剑不伤人,叫他们逃命都不会,唯一聪明点的还被棒打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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