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雅量3-3

魏无羡看到当年的蓝忘机眉头一蹙,脸色煞白,知道他在担心自己:这殿上的大部分人,都不是为了解决纷争而来,而是各有目的,各有所图。姚宗主表面上为温情他们出头,暗地里还是在下绊子,能绊倒多少人就绊倒多少人。

温情斩钉截铁地道:“不是!金子勋中咒,与魏公子无关!”

姚宗主道:“现在金公子已经死了,又怎么证明不是魏婴?我说魏婴有理,是在他杀金公子之前。各位家主想一想,千疮百孔咒哇,多么歹毒的下三滥手法,金公子与魏婴有旧怨,怀疑到他很正常。魏婴若是无辜,跟着金公子到金鳞台对质,说个清楚就是了。可他偏偏选了杀人。我若是金宗主,家里平白无故死了百十几人,只怕比他还要失了风度。”

温情大声反驳道:“巧言令色!穷奇道埋伏了三百多人,是想让魏公子活着离开的摆设吗?魏公子一直隐忍,若不是这些人攻击在先,根本不会打起来。”

聂明玦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赞同还是反对,说道:“悲剧已经造成,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姚宗主道:“怎么没有意义?金宗主说魏婴该来认罪,温情姑娘说魏婴无罪,这不说清楚,不就是一笔糊涂账吗?”

金光善总算跟上了姚宗主的思路,竟然谦虚地问道:“依姚宗主之意,该如何论断呢?”

姚宗主远远对着金光善作了个揖,道:“岂敢。老夫斗胆,认为此事事关重大,应谨慎处置。”

金光善又道:“姚宗主有什么高见,还请说出来罢,当着这么多家主,金某人做事也不敢令天下人耻笑。”

姚宗主又看似谦卑地捋了捋胡子,缓缓道:“老夫愚见,温宁既然在现场,那么找几位幸存的修士,双方对质,可辨别原委,孰是孰非,当场定夺。”

魏无羡咬着牙,心潮澎湃,他已经知道温情温宁的结局,自然不会对这里发生一切抱有幻想。姚宗主提的方案,看似不偏不倚,不存私心,但温宁胆小懦弱又有口吃,温情不在现场,必定不被允许发言。温宁与穷奇道截杀的修士对质,只能是惨败。

温情最懂这个弟弟的性格,显然已经识破其中关窍,反对道:“没有这个必要!我二人既然来到金鳞台,就没想过有命回去,金宗主说过,交出温氏为首余孽,此事就算翻篇,总不能言而无信。就算是冤枉,我姐弟都愿以死谢罪。不知道金宗主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金光善被温情将了一军,目有怒意,隐而不发。在下首一直垂眸静立的金光瑶忽然睁开眼睛,看似无意地朝站在聂、江两家修士后面的小家族们的队伍瞟了几眼,又不露声色地收回目光,悄然无息,似乎就是随意一瞥,

但魏无羡此刻正在暗自愤概,狠狠地望了姚宗主几眼后回头,恰好瞧见了金光瑶那个细微的动作。总觉得金光瑶那个动作颇有深意。

果然,有个小家主气冲冲地跨出人群,走到大殿中间,扬声道:“简直是含血喷人!金公子明明只是劝魏婴住手,魏婴却让鬼将军杀了他!”他朝大殿外喊道:“罗松!进来!”

从殿外颤巍巍地走进来一个头上、腰上缠着绷带、右手也用绷带吊在脖子上的灰衣修士,看家袍样式,跟那个小家主同门。他跨进大殿门槛的时候还放慢了本就不快的速度,姿势别扭着慢慢拐进来,显然是腿也受了伤。

那名叫罗松的修士,走到家主身边,抬起了头,苍白的脸上全是极度的愤怒,暴突着双眼对温宁道:“当天在穷奇道,原本金子勋公子只是想截住魏贼,带上金鳞台弄清楚千疮百孔咒的起因。但是魏贼却突然指使鬼将军动手,打了我们个措手不及。金子轩公子赶到后,一直在劝阻魏贼喝停鬼将军,没想到魏贼却趁金公子不备,让鬼将军一拳洞穿了他!接着就是金子勋公子,也被鬼将军杀死了!我们被他们联手围剿,死的死,伤的伤,我现在有命站在这里,就算被一掌拍死,也不能让温狗魏贼颠倒黑白!否则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兄弟们!”

他一口气说完,泪光凸显,动色动情,口中的穷奇道截杀,就是一出一边倒的大屠杀、人间惨剧,全然不提是他们全副武装埋伏在穷奇道,金子勋上来就率先一箭射向魏无羡,不分青红皂白认定魏无羡就是下咒之人,只有杀了他千疮百孔咒才能解开。魏无羡暗自长叹,当年自己被金子勋不问因果的暴躁态度激将,最终失控导致伤亡惨重,金子轩惨死,是他无法绕过的大错,也是他愧对江厌离、江澄,始终觉得欠了江家还不完的债,最大的起因。

无论怎么说,金子轩是醒不过来了,只是他眼睁睁看着温情温宁为他据理力争,还是会有一根无形的针刺着心头:“倘若那一天,他控制住自己,事情会不会有不一样?师姐和金凌是不是会幸福?温情是不是会将医术写成著作传下来?婆婆会不会寿终正寝?阿苑是不是知道自己其实姓温?”

一切都回不去了。

“莫公子,你知道后来怎么样了吗?”蓝慜问道,看着大殿里的情形,小小年纪也知道温情他们要遭,即使知道结局,也想提前知道这事情是如何变得毫无转圜的余地的。

魏无羡太阳穴一阵一阵发紧,沉甸甸地摇了摇头。

蓝懋问道:“就算是夷陵老祖和鬼将军在穷奇道杀了人,但又关温情什么事?为什么温情会被挫骨扬灰?如果说温情是替夷陵老祖顶罪的,那百家为什么杀了她,还要围剿夷陵老祖呢?”

魏无羡道:“我现在不知道。但含光君正在想办法让我们知道。”

温宁终于抬起了一点头,他僵硬的脸无法做出表情,但是明显可以看出他急切地想分辩:“不是的……是……是金……金公子先动的……的手。”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开口说话,已经是他的极限,但他这样半分自信都无的表达,换来的只是大殿里杂乱的怒斥。

一直注视着殿中诸人行为却久久没有言语动作的蓝曦臣,此刻微微的摇了摇头,又轻轻地叹了口气。聂明玦胸口起伏,似乎也在压制着胸中情绪。江澄依旧一副阴沉沉的脸色,没有将目光从温宁身上移开。

温宁说了这句话,听到殿中其他人七嘴八舌地斥责,更紧张了,但也撑着分辩:“真……的!金子……勋公子先用箭射的魏……魏公子!”

金光善在座上冷冰冰地瞧着温宁,神色晦暗,眼神捉摸不定,见到温宁口吃的样子,肩膀反而放松了些,魏无羡觉得他面上仿佛流露出些许野兽戏耍猎物的神情来,每一眼都似舔过割肉刀锋的满足。

罗松发出悲愤的怒号:“胡说八道啊!胡说八道!明明是魏贼跟你趁我们不备,大开杀戒!倘若不是你们卑鄙无耻,我们三百多人怎么会死伤如此惨重?”他说完掩面哭泣,显然心情激动,站立不稳,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又发出一声惨叫。他的家主一边赶紧去掺扶,一边对温宁恨声怒骂。

此时一个声音清冷如雪落松针,压住了殿内的叫骂声:“魏无羡途经穷奇道,本为赶赴金鳞台,金子勋为何不等他上了金鳞台再查诅咒之事?三百余人设伏穷奇道,难免有拦路杀人的嫌疑。”

胸中一股暖流涌了上来,魏无羡不由得朝那声音的主人又走近了一步,转头看过去,蓝忘机侧脸一如既往冷峻若霜,但他看出蓝忘机心中激动,浅淡的瞳色蓦然深了几层。当所有人都在骂他、鄙视他、无论什么青头小子都敢直呼他名甚至“魏贼”的时候,蓝忘机却反而用字尊称,以示敬重。这种逆天下人之大不讳的无形呵护,又重重地击中魏无羡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含光君极少主动参言,殿中所有人都没有料到他会在这种时候发话,而且直中要害,所有人都安静了一小会。温情猛然转头看向蓝忘机,对他仗义执言微微颔首致意。温宁无法做出表情,只是张了张嘴,不知道该不该对他说一声谢谢。

姚宗主又一次打破沉默大声附和道:“是啊!所以谁先动的手,这很重要!”殿内原本被蓝忘机问住的修士们跟着人声沸腾,有人开始骂姚宗主见风使舵。

江澄冷哼一声,斜眼瞥着姚宗主道:“是吗?结局反倒不重要了?”他难得将目光从温宁身上收回来,像滋滋响着的紫电在姚宗主身上过了一遍。

姚宗主并没有注意江澄的目光,也没有听到旁人说他闲话,只留意到蓝忘机转首对着自己,便略一拱手行礼,又道:“含光君,老夫以为,夷陵老祖和鬼将军威名在外,金公子本就中了恶咒,对他们有所防备也是情理之中,初看觉得他带人设伏穷奇道的确略有不妥。但是,金鳞台给夷陵老祖的请柬,老夫虽然没有见过,不过是应是只请了他一人,不知为何要带上鬼将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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