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伤逝3-3

然后魏无羡又以徐州为中点,发现了数条连接云梦、秣陵、夷陵等地的空隙,叹了口气,伸手搅乱了那些浮动的光线,将地图翻转在桌子上,说道:“要说这些间隙是划分剑道自然形成的,谁又能否定呢?说不定是薛洋仔细研究了地图,从中找出来的路呢?瞭望台没有修到义城,是因为那一片地区人烟稀少,又从来没有报告过邪祟出没,薛洋才选中了那个地方做巢穴。”

“我要是金光瑶,有一百条理由开脱得干干净净。”魏无羡一屁股坐在桌子上,将地图顺手卷了,抛到蓝忘机手里,又道:“可恨雾面人带走了薛洋的尸体,就连是薛洋在这里作乱我们都没有证据。”

蓝忘机心感眼前迷雾一片,默然不语,原身羡双手抱肩,也是神色暗淡。三人站了一会,蓝忘机拂袖转身,去到了门外,片刻之后,脚步声响起,那群早已等得不耐烦的少年们走了进来。

方才他出去简直嘱咐了一下,让他们进来帮忙查找薛洋在这里留下的线索,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都要收好。

其他少年们都饶有兴致地开始忙碌,金凌一个人走在最后面,看蓝忘机冷淡的目光在自己身上过了一下,不由打了个寒战,而看到蓝忘机身边另一个没有见过的俊美青年,目光灼热地看着自己,想到莫玄羽的癖好,顿时更是一阵恶寒,又不敢发作,只赶紧追着蓝思追的身影远远避了开去。

这群少年里只有蓝懋蓝慜知道原身羡的身份,两人不约而同地守好这个秘密,经过原身羡的身边时用眼神打过招呼,便各自抿着嘴,装作若无其事地跟其他少年去找薛洋留下的东西了。

魏无羡拿出一个乾坤袋打开,用一根烧火的棍子拨弄着薛洋被砍断的那只手,一边说道:“可惜啊,单凭这只手,无论如何不能证明是薛洋。诶,你们看,这块糖已经发黑了,早就不能吃了,为什么他死的时候还一直捏着?”

蓝忘机摇头不答。原身羡并不知道魏无羡、蓝忘机与宋岚之间关于薛洋的对话,也猜不到这颗糖的来历,只是知晓屠尽义城的是薛洋而已,不解地问道:“也许他在这里没有糖吃,怕吃完了就再也没有了?”

话音未落,从另一间屋子里传来蓝景仪夸张的声音:“哇!这是什么?好多的糖?!”然后是一群少年瞧稀奇的嘈杂声。

原身羡立刻垂眸,看样子以此表示和刚才那句“薛洋没糖吃”的话划清界限。

然后欧阳子真在问:“这能吃不?看起来是很贵的糖呢。”

金凌不屑的说道:“哼!这就贵了?不过是兰陵万福隆的五花水晶糖、百寿琅的蜜汁红豆糖……”

魏无羡听到这里,大喜过望:“兰陵的糖果?这可接近证据了……”

然后金凌继续说道:“……这是京城宝芳斋的酥仁白果糖、驴肉麦丝糖……”

魏无羡也立即闭嘴了,甩掉木棍,抽紧了乾坤袋的绳子。

蓝家的孩子甚少甜食,哪里见过这么多种类的糖,只听得蓝慜问道:“驴肉……?也可以做糖?”

金凌又哼了一声,道:“这算什么,我们家在兰陵开的百花轩,还有用牡丹花和龙井茶叶做的彤云翠山糖呢,那才是真贵!”他声音清脆记性又好,也不知道是故意卖弄还是真的记忆力超群,每种糖果的名字说得清清楚楚。

这时好像有个少年剥开了糖纸,往嘴里送时,被人粗暴地打掉在地上,气愤地道:“你……干嘛?!”

蓝思追说道:“金公子是好意,怕薛洋的东西有毒。”

金凌又道:“你也是个不怕死的,没见过世面啊!这里的东西都敢吃?”

那个少年似乎想要还嘴,被欧阳子真劝住:“好了,明阑兄,小心一些总是好的。”

蓝景仪啧啧两声,道:“看不出来这破地方,薛洋这个魔头居然过得这么奢侈。金公子,你说这糖多少钱一颗呢?”

金凌道:“我不知道,我早吃腻了,而且从来不需要自己买。”

立刻有三四个少年哼了几声,一群人就散开了,继续在各处屋子寻找其他线索。

原身羡听着少年们谈话的过程中频频回头,最后转过身来,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魏无羡瘪瘪嘴,朝他使了几个颜色,似乎在说:“看看,那孩子,被惯成了什么样子。”原身羡会意,两人皆是暗暗摇头。

蓝忘机环视四周,这义庄由原来一户中等人家的屋子改建,内部简陋异常。他们待的这间屋子是正堂,除了几口棺材,就是茅草堆、石头搭建的灶台、一些锅碗瓢盆,残破的桌椅、一个龇牙裂缝的衣箱、另有一个竹篮、一根扁担、两个水桶并几样普通的农具。

都不是布满灰尘、多年无人问津的样子,每样东西虽然搁得不是很整齐,但就是像有人长期进进出出,顺手放置的,特别自然。尤其是那个竹篮,已经很旧了,竹条上的篾青早就磨损殆尽,光可鉴人,像是被人无数次抚摸过一样。这个房子,薛洋一直住在这里。

魏无羡见蓝忘机瞧得认真,便也凑过来,站在他身旁,就着他的视野重复了一遍他的动作,足尖踢出,将那个竹篮挑起来伸手接了,挂在指尖上看了看,说道:“奇怪,按说薛洋在此可以为所欲为,义城虽偏远,也有不少大户人家,房子可比义庄好多了,为何甘愿窝在这里?”

蓝忘机摇头,确实很奇怪,跟那颗发黑的糖一样奇怪。魏无羡将那个竹篮在手中抛来抛去,道:“还有,薛洋骗我给晓星尘道长塑魂,我一直以为他是要把他练成凶尸而已,现在嘛,他的想法我也搞不清了。”

原身羡道:“薛洋也让我给那个魂魄塑魂,我问他那是什么人,魂魄碎得如此零落,只怕他自己根本不愿意回到世上。原来他生前是位道长,应是可怜之人。”

魏无羡叹道:“是啊!他是自杀的,他被薛洋所蒙蔽,亲手杀了自己的挚友和无辜的平民,悲愤之下,是再也不想活了。清风明月晓星尘,明珠蒙尘,心灰意冷,薛洋真是罪大恶极。”说罢面色黯然,神情凄凉,显然又想到了共情里不能卒读的那些事。

蓝忘机感到魏无羡心情沉重,便轻轻握住他垂在身侧的一只手,两人的袖口宽大,这动作并不易被少年们察觉。魏无羡转过头来,对他浅笑了一下。

原身羡突然转身朝门外走去,留下一句:“我去看看温宁躲到哪里去了,順便看有没有其他线索。”不待二人回答,白影一晃,已经出了院门。

魏无羡一拉蓝忘机,两人跟着跑出门,虽然妖雾已经散了大半,远处也还是一片朦胧,原身羡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跑那么快!我还有话要问呢。”魏无羡气鼓鼓地双手往胸前一抱,嗔道。

蓝忘机问道:“什么话?”

魏无羡往院子里瞅了一眼,少年们都在忙碌,没人注意外边,便似笑非笑地将蓝忘机拉到墙角,双手撑在墙上,将蓝忘机围在双臂之间。只是他现在用莫玄羽的身体,比自己原身矮了两寸有余,这等“强迫”的姿势着实有些好笑。

但魏无羡却收起脸上笑容,换作一副一本正经的的表情,仰着头问道:“含光君,老实交代,你什么时候把《忘羡》曲改成那个样子,又怎么教给那个我,还约定成了龟息咒的信号?”

蓝忘机不假思索地说道:“你们两个不是彼此什么都知道,还用问我。”

这根本不是回答,也不是一句问话。

魏无羡露出惊讶的神色,没想到蓝忘机竟然怼他,“好哇,蓝湛,你在喝谁的醋啊?”他手臂稍微用了点力,仰起头逼近蓝忘机的脸,“老实说那曲子的事,不准转移话题。”呼吸温热地打在蓝忘机下巴上,痒酥酥地。蓝忘机顿时就服软了,但还是要为自己辩护。

他用事实说话:“我没有。”的确没有,他很确定自己全都没有做过,也不会隐瞒。

魏无羡眼睛眯了起来,像只漂亮的小狐狸,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兔子。蓝忘机感到了一丝危险,于是努力自救:“我只听他吹过一次。”

“真的?什么时候?”魏无羡好像舒了一口气。

“上次,栎阳城外。”蓝忘机对魏无羡言听计从,交代出老底。

魏无羡绷紧的手臂线条明显放松了,笑容重新浮现在脸上,轻快地道:“原来是这样。蓝湛你听过之后,就记住了谱子?嗯,毕竟是用《忘羡》曲改的,对你来说,不难。”

他笑着拍了拍蓝忘机的脸,说道:“我说蓝湛,你只听过一遍,就弹得那样好,太厉害了!连我都自愧不如。”

太阳光透过薄雾照在身上,竟然有点冷,蓝忘机身上的汗毛突然全都立了起来,方才那些疑惑又劈头盖脑地砸下来,他明明不可能只听一遍就如同弹奏过无数次那样熟练。但他确实弹出来了,还是一气呵成,醇熟无比。

莫不是原身羡真的用了什么法子迷惑了自己?不可能。魏无羡自己都认定那是重生前的魏无羡,以他的品行,即使才经历过生死,蓝忘机也不相信他会用不光彩的方法迷惑自己。何况,有什么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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