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身羡奇道：“哈？啊？你们两个小孩子干什么了？胆敢火烧云深不知处！你们知道上一次云深不知处被烧了一半，花了多少年才重建完的？”

而且，上一次火烧云深不知处差不多算是挑起射日之征的导火索之一，蓝家、江家的遭遇，让百家终于明白忍辱负重未必能自保，奋起反抗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蓝景仪识相地缩回了头。蓝思追道：“他们听说有种烟火十分奇妙美丽，从来没有见过，便悄悄地试验，结果在兰室弄失火了，”

蓝景仪恨不得立刻捂住蓝思追的嘴，说道：“还不是你炫耀说看见过那种烟火，我们好奇嘛！”

无羡猫抬起头，眼睛眨呀眨，又埋头舔碟子底下剩余不多的那一点点酒。

原身羡撕下一大块烤羊排，放在无羡猫的面前，自己也咬了一大口在嘴里，说道：“思追这样的好孩子，怎么也会炫耀啊？”

蓝思追微红了脸：“我只是小时候见过，不过不记得在哪里见了，像做梦似的。”他看向原身羡，有些迷惑地道：“我只记得那些像星星蝴蝶还有无数金线银线环绕的美丽烟火，模模糊糊地还看到过……魏前辈的脸。”

原身羡被嘴里的菜噎着了，“咳咳咳……”他抢过酒杯喝了一大口，辣得眼泪都出来了，指着蓝思追道：“什……什么？”他委实不记得曾经给温苑放过烟花，乱葬岗日子紧巴得欲哭无泪，哪里有闲钱买烟花。

蓝思追低下了头，像做错了什么事地道：“所以我是真的记不清楚了。”

原身羡拍了拍他的头，笑道：“那没事。小孩子有许多奇奇怪怪的幻想啊梦想啊，是很正常的。我记得我小时候，最大的梦想是吃饭管饱，还不用给钱。”

这也太……普通了吧！蓝景仪瞪大了眼睛，无法理解鼎鼎大名的夷陵老祖小时候，居然只有那么个微不足道的梦想。他咽了口唾沫，脸上摆着不可思议的表情，问道：“魏前辈，你说的是真的？”

就连其他几个蓝家修士都不信。

原身羡只得叹了口气，说道：“不信是吧？别以为人人都能像你们一样，打小就不愁吃不愁穿的，还有修仙界顶级厉害的仙长教你们功课。要是多出去走走，最好在民间住个十天半个月的，就知道什么叫人间疾苦了！”

蓝景仪听得乍舌不已，说道：“魏前辈，你说得对，顶级厉害的仙长，不就是先生嘛！要说厉害，谁能比得上先生呢。”

原身羡一听就知道他会错了意，忙道：“我说的可不是严厉。我说的是教授你们各门功课的老师，比如含光君，那还不是顶级厉害的仙长？”

蓝思追抿嘴，不住点头。蓝景仪不无得意地笑道：“要说修为，我们含光君和泽芜君，当然是顶级厉害的了。”

原身羡听他说得诚恳无比，心中欢喜，提壶斟酒，一脸满足地喝了下去。无羡猫盯着他，“喵……”爪子挠了挠桌子，原身羡会意，撕下一大块羊肉，放在它面前，又给它碟子里倒了些酒。

不久，一行人都用完了晚饭。蓝忘机走过来，几个蓝家弟子都站起来问礼，原身羡喝完最后一口酒，晃了晃酒壶，里面再无声响，便放下了，说道：“含光君，不必担心，醉不了。今日我和它一共只喝了三壶酒，远远的不够。”

蓝忘机扫了眼桌上的残局，说道：“情形已问清楚了？去不去？”

原身羡笑笑，抱起无羡猫起身道：“去！他们说得很清楚，可这情形总有些奇怪。当然要去看看。”

蓝景仪忙道：“含光君，我……我和思追也要去！”

蓝思追挺直了已经笔直如松的腰杆，跃跃欲试地走到蓝景仪身旁，两人四只大眼睛眼巴巴地望着蓝忘机。

蓝忘机不动声色，看原身羡和无羡猫都没有反对的意思，道：“走吧。”

问明方位，他们走出了客栈，走进了弥漫着羊肉气息的夜风里。一到大街上，蓝景仪夸张地长吁一口气，叹道：“终于自由啦！”

蓝思追赶紧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道：“不可仪态不端。”

蓝景仪满不在乎地道：“怕什么，你觉得含光君会比七叔祖还要严厉么？”

蓝思追道：“你知道就行了，何必说出来？”

蓝景仪道：“我就是要说出来才舒服。”两人落在蓝忘机和原身羡的后面，不近不远地跟着，所幸他不那么雅正的谈话都没被蓝忘机听到。

少年小跑两步，跟上他们，蓝景仪嚷道：“魏前辈，我可以问你些问题吗？”

原身羡回头笑道：“什么问题？方才为什么不问？”

蓝家人教养极好，即使跳脱如蓝景仪，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冒失地问他一些明显不容易回答的问题。蓝景仪道：“方才人多，我怕魏前辈不好回答。”

原身羡道：“你都知道是不好回答的问题，就算现在人不多，也还是不好回答啊！问题又不会自己变得容易回答了，是不是？”

蓝景仪吐了吐舌头，道：“我还是想问。”

原身羡压住笑意，说道：“你这孩子，就不怕我生气给你一个爆栗子？”

蓝思追抿着嘴笑，蓝景仪眨了好几下眼睛，意识到原身羡只是调侃，于是又说道：“我就是觉得，魏前辈不是那样的人。”

原身羡继续戏谑道：“哦？那我是哪样的人呢？”

蓝思追脱口而出：“很好的人！”

蓝景仪连忙点头，“对！对！很好的人！”

蓝忘机差点冁然，心中窃喜，此时他们已经走到街面拐角，原身羡忽然低声道：“蓝湛！等一下！”于是停步侧身，看到无羡猫在原身羡怀里警惕地站起身，猫耳快速地抖动，绿眼睛闪闪发亮。

“有人在跟踪我们。”原身羡将声音压得极低，只刚刚让蓝忘机能够听到，头往右后方轻轻地一晃，眼神犀利地眯起了眼睛。“不要回头看，装作要买那个摊子的东西。”

蓝忘机依言驻足，同原身羡一起转身面向右侧一个摆满着小物件的摊子，眼角余光瞥到他们右边的街道拐角，两个人影闪了一下，退到了拐角后。

无羡猫无声地跳下地，在行人的腿脚间快速穿行，往那边跑去。

蓝景仪跟在后头停了脚步，诧异道：“那只白猫，唔……”他睁圆了眼睛——终于被蓝思追捂住了嘴，而且被蓝思追拉着跟在蓝忘机身后一尺远的地方。

蓝忘机略觉欣慰，蓝思追一向机警，而大大咧咧如蓝景仪，也知道有事发生，乖乖地住了嘴。

“大哥，这个怎么卖啊？”原身羡拿起摊子上的一块古玉，佯装准备讨价还价。

摊主勤快地招呼道：“公子好眼力，这块玉品相一流，只卖八两银子。”其实这块玉颜色偏黄，土沁颇重，不值几钱。

蓝景仪凑过来看，嘴快嚷道：“这个破玉值八两？也太坑了！”

偏僻小城夜里摆出来，没有固定铺面的地摊，能卖的都是些再普通不过的古玩，摆件，想也知道不会有值钱货。但在这个油布摊子的角落里，放着一个青瓷细口瓶，并不起眼，若不是他们停下来细看，根本不会注意到它。

蓝忘机眼光微动，原身羡也同时发现了，趁着老板跟蓝景仪还价，一眼望过去，便放下玉石，俯身将那个瓶子拿了过来。

瓷瓶如同蓝忘机在清河下面的河头村墓地里看到过的一样，酒壶大小，圆肚细口，瓶身上烧制有朱砂绘制的符咒。与那次看到不同的是，这个瓶子的符咒并没有被烧毁的痕迹，但是底部有明显的裂痕。

摊主看到两人都盯着那瓷瓶，忙道：“两位公子目力不凡！这瓶子是稀罕物件，您看瓷面，多么光滑，这花纹多么精致啊！”

“是这个？”原身羡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蓝忘机点头：“嗯。”

原身羡往瓶子里看了看，空空如也，他将瓷瓶在手上掂了掂，笑道：“有点意思，多少钱啊？”

摊主伸出一只手掌：“铜钱伍佰文！童叟无欺！”

蓝思追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只瓶子，原身羡顺手就递给了他，说道：“思追你和景怡都看看，这东西好不好玩？”

蓝景仪也凑近了来看，“这瓶子不怎么样嘛……这里还有裂纹……”

摊主差不多要翻白眼了，有些气急：“公子……你要不要买？”

原身羡道：“伍佰文是吧？就是有些瑕疵。可若是有一对……”他以手托腮，露出迟疑不决的神情。

摊主忙道：“公子真要喜欢，我还有货，真的可以凑一对！”他搓着手，陪笑着，看着原身羡，像是在等他掏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