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栖逸1-3

这怎么可能是泰山压顶巍然不动的含光君呢?在乱葬岗上面对无穷无尽的凶尸都不曾露过半分怯意的含光君,此刻面容与寻常无异,但双眼发红,眼神冲动而不知所措,手里握着魏前辈的笛子,步履匆匆。

蓝思追发现含光君并没看见自己,然后他又确信含光君可能看不见任何人——并非是失去视觉,而是含光君要去做的事,无论是何事,已经是他眼中唯一重要的事,却不一定成功,因而含光君的神识里沾染了恐惧。

一声“含光君”卷在舌底,蓝思追硬生生止住了呼喊,他站在座位上来不及行礼,蓝忘机已从他身边走过,抹额在墨发后面打了个卷儿,随衣袂掀起疾风一阵。蓝思追叹了口气,目送着蓝忘机追着渐渐淡下来的天光而去。

今天这是怎么了?谁来告诉我啊?

蓝思追剥花生的手没痛,头,开始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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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澄和聂怀桑在城中最大的酒楼用完午膳,两人出门寒暄几句,礼貌分别。江澄只觉神清气爽,步若登云,就连街上不时走过的军士眼里傲慢的神色,都没让他感到厌恶。此刻他心情出奇的好,源于聂怀桑方才在桌上,对他的提议一个都没有反对,他们商议得很顺利。

聂怀桑毫不介意江澄打听聂嫺婉的一切,一五一十都说了。和外界传闻的一样,聂嫺婉芳龄十九,尚未婚配,母亲早逝,因为父亲云游时染病身故,一直跟随在身边的聂嫺婉扶灵回到清河。因她那一脉人丁凋零,她从此便依靠聂怀桑为兄,也就是终身大事将由他这个长兄做主。

“不过,虽说长兄如父,但我也要看嫺婉自己的意思。万一她心中的乘龙快婿,和我这个长兄心里的不一致,可不能因此坏了兄妹之情。做哥哥的,自然得心疼妹妹,江宗主,你说是不是?”聂怀桑转动酒杯,被酒气熏染得微红的双眼忽睁忽闭,对江澄笑道。

“聂宗主对家人好的名声,我在云梦都有所耳闻的。”江澄放下酒杯,淡淡地说道,又看一眼聂怀桑,“那么,聂宗主心中的乘龙快婿,是谁啊?”

聂怀桑神秘一笑,道:“江宗主怎么不问,嫺婉心中的乘龙快婿是谁呢?”

心口“突突”地跳动几下,江澄缓过呼吸,不动声色地道:“江某不敢妄断。”

聂怀桑浅浅地抿了一口酒,“呵呵”地笑了笑,将酒杯搁置在桌上,撑开他那把兰花瘦石府绸扇面的折扇,风雅地扇起来,却不说话。

江澄有些气促,蜷起手指,微皱眉头看聂怀桑闲散无为的神情,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两人互相注视了一阵,仿佛把江澄细微的面色变化看了个够,聂怀桑这才往前凑了凑,说道:“江宗主,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咱们好歹同过窗,这种事情,难道不应该是男方主动么?”

江澄本来要恼,却见聂怀桑脸上竟然是一副期待和鼓励的神色,他脑海里浮现出一张绝丽的芙蓉秀脸,觉得有点难以出口,但只顿了一瞬,便压低声音说道:“聂宗主,江某愿托冰人至清河,望云梦江氏与清河聂氏,不只同窗之谊,更有僚婿之亲。”

聂怀桑如释重负般地放松了肩膀,折扇在胸前“咔”地一声收拢,笑道:“江宗主,打算何时?”

江澄竟然有些脸热,但直觉聂怀桑不会笑话他,便说道:“十日之内。”其实今次来找聂怀桑之前,他已经旁敲侧击,问过聂嫺婉的意思,他记得她睁大的眼睛和迅速低垂的头,以及低头那个瞬间未能掩饰的一抹微笑,娇羞腼腆,直透人心。

聂怀桑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江宗主,我们都是这等交情了,虚礼不用太繁。说句实话,我妹子父母仙游,已无直系长辈,江宗主也是自己能做主的人。我跟你说,这门亲事我允了就行!江宗主即刻派人到不净世,将纳采、问名之礼一并行了,三日之内,准备好聘书、礼书,便行纳吉、纳征、请期之礼。”

如此之快?江澄有些疑惑,心中疑虑丛生,瞧着聂怀桑不似玩笑,便直言道:“聂宗主,你为何急着将聂姑娘嫁出去?”

聂怀桑用扇子骨搔了搔头,一脸“江兄你怎么还不知道”的神情,诧异地问道:“江宗主,难道没有听说曦臣哥要结亲的事?”

怎会没有,世家公子排行榜第一的姑苏蓝曦臣即将迎娶江湖上的传闻都已经传成了定论,婚期几何众说纷纭,但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断言:这一定是修仙界十年来的第一大盛事,不知道会引起什么样的轰动。

江澄的脸色在瞬间有些阴沉,但一股好胜之意却被点燃,指在关节桌上叩得两下,说道:“听说了。聂宗主怎么看?”

聂怀桑道:“曦臣哥是我大哥的结义兄弟,林姑娘是内子的亲妹,他们结亲,我自然少不得要出大力,想来他们两家也定会倾尽全力,办一场极为轰动的婚礼,成为过后几年玄门中人人称道的话题。”

江澄握紧了一只手。

聂怀桑抬眼看了看江澄的脸,又道:“嫺婉是我堂妹,虽说不是亲妹子,但她视为我长兄,我也待她如亲妹,品貌就不用说了,她比林姑娘大半岁,两人并称南北双姝。林姑娘父母双全,又是宗主之女,已经胜过嫺婉不少。我这个做哥哥的,不想让嫺婉再比她晚嫁,婚事也被再压一头。”

江澄突然有些明白聂嫺婉的态度了,为什么她会和自己走得近,甚至是刻意的接近,因为自己是聂嫺婉除了蓝曦臣之外,唯一不会令她在林湘思面前丢脸的选择。而自己之所以对她与别人不同,也是因为她比林湘思更符合自己的偏好。他们两人,正是各取所需。

谁说只有蓝曦臣的婚事是修仙界十年来的第一大盛事,云梦江氏的婚事凭什么不可以?江澄轻哼一声,说道:“如今兰陵金氏内忧外患,自顾不暇,四大世家里,两家联姻,聂宗主打算悄无声息地嫁出亲妹?”

待聂嫺婉如亲妹,是你自己说的,可不是我说的。江澄心道,且看聂怀桑目光一闪,脸上露出一个诚恳的无奈苦笑。

“江兄,所以我打算让嫺婉在林姑娘之前出嫁,好歹是两大世家联姻,十年来仅此一例,就算比不上姑苏蓝氏排场大,也能让人记忆犹新。”聂怀桑好似竹筒倒豌豆,一股脑将想法全说了,倒让江澄毫不意外。

自聂明玦逝世后,百家对聂怀桑的印象一直超不过纨绔风流,不上台面几个字,聂家之所以树大不倒,无非是族中有得力的长辈和同辈支撑。他自叹不如姑苏蓝氏,绝不让人意外。

江澄压住两分轻蔑,淡然道:“聂宗主,你是说我云梦江氏娶亲,排场就不能盖过姑苏蓝氏了?”

聂怀桑猛然睁大眼睛,似乎发觉江澄话中之意不对,但瞬间明白过来,忙接话道:“江兄,实不相瞒,我虽然待嫺婉如亲妹,但族中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倘若在陪嫁方面要求过于……过于高了,我这边还是为难的。”

江澄哼道:“聂宗主的难处,我知道了。陪嫁的事,我可以想办法。大不了我重礼下聘,清河聂氏当作嫁妆再还回来。这个面子,我可以给。”

聂怀桑喜出望外,高兴得扇骨敲红了手掌,笑道:“江宗主真是仁义绝顶!我清河聂氏自当倾尽全力,陪嫁十里红妆,将这一场婚礼,办得轰轰烈烈!”

他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忽然脸色一沉,黯然道:“方才在客栈里,已经谈到过,这里异象频出,我最早也得明日过了才能赶回清河。”

江澄道:“那些尸体和怨气,不是没害死人吗,值得你耗费时日在这里?”

聂怀桑叹气道:“毕竟在胡商的宅子里死了人,昨日已将近查了一晚,今日怨气从地底涌出,总要给官府一个交代,让他们放心。”

江澄道:“现在什么线索都断了,呆在这里又有何用。秣陵苏氏就不说了,苏涉失踪,现在门生早散了。兰陵金氏也没有派人过来,就算来了,也不知能不能主事。蓝家的封冢阵还是有用的,怨气一时半会也不敢再来。”

聂怀桑脸色转忧为安,对江澄的分析感到佩服:“江兄说得是。我怎么没有想到?”

接下来两人便将世家联姻的重要细节商议清楚,江澄得到了满意的答复,有信心将这次婚礼办成修仙界十年来的第一等盛事,和聂怀桑分别后走在街道上,微微扬起的脸上是志在必得的笑意。

前方拐角处竹竿斜挑,一方白底红字的“酒”旌在飘荡,江澄在街上信步随意走走,闻见酒香,不由多看了两眼,原本会持续到晚上的好心情,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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