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章 嵬巍3-2

蓝忘机连唤几声兄长都没换得蓝曦臣回头看他一眼,心头愈发疑惑沉重,只得跟在蓝曦臣身后走,随时护着,怕他神智恍惚中引发什么危险。

他随着蓝曦臣几乎穿越了整个云深不知处,来到一处宽阔的院落,这里邻近女修院,门窗敞亮,都大大地开着,大厅里面有十几个老老少少的白衣妇人,坐在绣花架子旁专注地绣着姑苏蓝氏的家袍。她们手边,是一个个圆滚滚且银光闪闪的线轴。

见到家主到这里来,绣娘们有些慌乱,纷纷停下手中的针线,站起来行礼,跟着不知所措地相互对视。毕竟仙门世家的家主亲自到这种地方来,必然意味着出了变故,或许是她们绣在家袍上的符咒错了?这可是大过,想到这里,有几个年轻的绣娘脸都白了。

蓝曦臣仿若不见,径直走向其中年纪最大的那个妇人,将手中的抹额递到她面前,问道:“这条抹额,是我们家绣的么?”

老绣娘慌忙欠身,伸手接过抹额看了看,脸上带着恭敬谨慎地神色答道:“卷云纹抹额,是姑苏蓝氏特有的标志物,当然是我们绣的。”

蓝曦臣眉头紧蹙,丝毫没有放松,着急地再问道:“你仔细看看,确定是我们家绣的?”

蓝忘机跟着进到厅中,含光君掌罚之名无人不知,这让绣娘们更加惶恐。

那位老绣娘赶紧低头仔细地翻看抹额,先是胸有成竹的自若,而后微微睁大了眼睛,将抹额放到近处一寸一寸地摸索查看,最后迟疑地放下来,怯生生地问道:“宗主,这条抹额是哪里来的?”

蓝曦臣急促地吸了几口气,眼中又露出痛色来。蓝忘机盯着那条银光闪闪的抹额带子,隐约知道了这是对蓝曦臣有何等意义的那条抹额。

“你告诉我,这是不是我们家绣的?”蓝曦臣没有回答,而是继续追问老绣娘,他的手微微颤抖着,将抹额从绣娘手里抽回来。

绣娘道:“我一开始以为是我们绣的。因为抹额地绢和家袍地绢一样,都是我们家特制的,外面仿不来的,再加上绣工,也是我们家自己从小培养的绣娘,针法都是外面绣工不会的。而且绣线虽然都是银线,可我们家的是十二股一根却更细更韧,外面的最多六股一根。”

蓝曦臣道:“这我知道。如果一眼就能看出不同,我也不会来问你。”

绣娘深深吸了口气,不敢抬头看蓝曦臣,低声道:“这抹额确实用的是我们家的地绢,但是银线却不是我们家的,却也有九股一根,非常罕见,我差点没发觉。另外……针法,绣这个的人很聪明,仿得极好,跟我们家的绣工几乎没有差别,只是这个家主名讳的篆字,略微有些出入。若不是我绣了有三十年,也分辨不出来的……”

她最后几个字没说得太清楚,因为分明看见几颗水珠落在自家宗主握着的那条抹额上,她诧异无比地抬起头,看见蓝曦臣迅速转过身去,留下一声哽咽着的“多谢……”。

蓝忘机在大厅门口,喉头发涩地见蓝曦臣迎面走来,又从自己面前走过,一直垂着头,一路上将那条抹额紧紧贴在胸口上,像捂着自己剖出来的心。

他们不交一言,默然行走在通往寒室的小径上。蓝忘机担心自家兄长会陷在自责里出不来,可也完全想不到能够怎样劝慰他。他忧伤地想,如果魏婴在的话,一定想得到办法。可那个解语花一样的明媚青年,已经随风而逝,他没能追着他去,只能将这世上的每一天,都过成对自己的惩罚。

松柏之间,只有他们沙沙的脚步声。然而在寒室门口,玉兰树下,站着一位婷婷佳人,侧头沉思,似乎在等着他们回来。

值守的门生上前鞠躬道:“宗主、含光君,蓝未盈夫人求见,已经等了一阵了。

蓝忘机一瞥之下,蓝曦臣面色虽然苍白,但神色已经恢复到宠辱不惊的状态,也看不出有何情绪,对着门生点点头,和蓝未盈夫人打过照面,相互致了意,温言说道:“请夫人厅中喝茶,我稍后便到。”

蓝未盈夫人早已拭干泪痕,稍微整理了妆发,不似之前那般凌乱愁苦,面容十分姣好,举止也颇有大家风范,随着领路的门生进入寒室,一声未吭。

门生送来茶水便下去了,蓝忘机和蓝未盈夫人隔着通道对坐,两人都没有说话。蓝忘机冷若冰霜的名声在外,只怕蓝未盈夫人才到云深不知处时也听说过了,而她自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明显也不想要寒暄。

蓝忘机正在猜测她来找蓝曦臣是要讨个什么说法,蓝曦臣已经简单梳洗过,换了衣裳出来,在主座坐下,面露关怀之色,礼貌说道:“淳夫人久等了,未盈伤势如何?按说我也该亲自去看望,俗务耽搁了。不过,要用什么仙药,请名医大夫,请尽管开口。”

淳夫人在座位上欠身时眼圈又红了,但仍是克制地道:“夫君性命无碍,宗主不计前嫌,如今他不能动弹,只有我来替夫君谢罪。”

蓝曦臣也不应承也不否定,只淡淡地说道:“淳夫人言重了。”

淳夫人低头道:“宗主不说出来,不代表我不明白。夫君对于祖父仇怨的执念我最清楚,他会不顾一切。夫君所学,其实并不以蓝氏功法为主,他也知道如论兵刃、乐器造诣,必然不敌,所以选择徒手比试。如果能在这一场令宗主受伤,后面自然就不用比了。”

蓝忘机深感意外,蓝未盈的夫人将他的计划全盘托出,到底是什么意思。

蓝曦臣却不露声色,仍是不轻不重地答道:“原来如此。可是淳夫人原本不必说给我听的。”

淳夫人露出一种如释重负的神情:“夫君一向自负外功修为独步天下,却不料宗主的境界早已非他可比。其实就算今日他赢了,坐上姑苏蓝氏家主的位置,却要认前宗主为父,他又岂能心安?他的性子我最是清楚,过了这风光一时,一定忧愤难平,必然会落得一个不忠不孝的结局。”

她如此坦诚,甚至将蓝未盈如果成功逼退蓝曦臣的后果都说了出来,并且一点不掩饰对蓝曦臣设置过继条件目的的洞察。这倒是让人真正意外的。

蓝曦臣坐直了身体,问道:“淳夫人既然知道未盈争夺家主之位的后果,那么未盈没可能不知道吧?”

淳夫人惨淡一笑:“当然,很明白。可他执意要来。这是他和逝去的公公婆婆共同的心愿:将前宗主的后代从家主位置上拉下来。为此,他会不惜一切代价。”

蓝曦臣道:“你为什么要和我讲这些?”

淳夫人脸色苍白,眼底却漾起几分柔软的神情,“我劝不了他,也不想他就这样走上不归路,可他不听我的。夫君本性不坏,就是执念太深。我今日说这些,是替他谢过宗主不杀之恩。”

她抬眼直视蓝曦臣,眸中深有余幸,说道:“比试规则是点到即止,可偷袭下杀手的却是我夫君,宗主修为如此高强,本可立即杀了他以绝后患,族人也不会说什么。但宗主留下他一条命,还派人尽力医治,我若不报答,岂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蓝曦臣缓缓地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说道:“在最后一刻,他那一掌偏移了三寸,避开了我的心脏。”

淳夫人微微睁大眼睛,叹道:“宗主是因为这样,才饶了夫君性命么?”语气又是惊讶,又是庆幸。

只有蓝忘机懂得蓝曦臣的意思: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伤人者自伤,无论是位置、力道、功法都和自己的攻击一模一样。

蓝曦臣道:“我毕竟是伤了他。淳夫人不必如此客气。”

淳夫人沉吟半晌,低声道:“如果是这样,他还是心存了一丝善念,如今还有命在,这也算是因果吧。”她再次抬头看着蓝曦臣,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跟着说道:“宗主,其实夫君他也不是真的觊觎家主之位,他急于求成……已经没有几年时间了。”

最后这句话她说得很低,几乎全是用气声说的,但蓝曦臣蓝忘机还是听得很清楚。

“祖父传下来的功夫,短期内进展神速,可会大大损伤自己的元气,年轻时全凭精气掩饰,一旦过了顶峰便会急转直下,早衰而亡。”淳夫人低下头,带着恐惧说道。

蓝曦臣皱着眉,问道:“那未盈的父亲?”

“是的……婆婆也追随公公而去了。夫君性格刚毅,练得比公公更精深,因此那极限就来得更早。”淳夫人说道。

蓝曦臣略觉不解:“淳夫人告诉我这些,只是因为我没有杀了他?”

淳夫人摇头,在座位上再次欠身,行了一礼,道:“我不想让自己的孩子,继续走这条复仇的不归路。我想请宗主同意,让我们留在蓝家。”

蓝忘机第一次觉得她的请求有点危险。蓝未盈欲杀蓝曦臣未果,自己身受重伤,他和他的家眷仍然留在蓝家,以后如何相处?

蓝曦臣面色有些许变化,问道:“未盈和孩子都已经认祖归宗,我不反对你们留在这里。可是未盈未必认可。”

淳夫人低头致意:“多谢宗主。夫君那边,我去说服他。他这辈子,只怕再不能恢复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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