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 嵬巍3-4

蓝忘机心弦颤动,问道:“我说什么你都信么?”

魏无羡道:“当然。”

蓝忘机呼吸沉重起来,“为什么?”

魏无羡微笑着,“不知道,就是觉得你可信。别人说的我或许还要掂量几分,你的话,我都信。其实你不必顾虑着我,我现在什么都可以接受,就像在听别人的故事,我不会有特别大的反应,你放心。”

蓝忘机:“我原本想隐瞒一切,愿你无忧无虑。”

魏无羡道:“我懂。如果换做你是我,我也想隐瞒你前世的一切,毕竟看起来结局惨烈,不令人愉悦。但是,既然我无意中知晓了,想必也是天意。你告诉我罢,我能承受。”

夕阳在远山外的薄云里缓缓移动,镶着金边的阴影投射在魏无羡脸上,蓝忘机望着他轻声道:“那你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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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忘机出去没多久,冷清了几天的寒室就被陆续赶来回事的族人塞满了。如同在水底憋了许久的鱼,纷纷挤破头拥到海面上来抢食,倒没有有违背家规的吵闹,只是多少带着些试探的殷勤。在整个家族都以为家主改弦易辙时,蓝曦臣偏偏以无可辩驳的实力坐得更稳了。

被上午那场比试震慑了的某些立场摇摆的蓝氏族人,回去想了半日,觉得还是应该围拢在蓝曦臣周围,自己一脉今后的出路才能稳当。虽说蓝曦臣并不是睚眦必报的性格,可今日显露出的实力直逼当年的温若寒,万一性情有变,秋后算账,可说不得,还是趁早表忠心的好。

寒室氤氲着几缕白檀熏香气息,蓝曦臣人淡如水,不偏不倚,对任何人都是一副温和面孔,然而上来面见的人都觉得捉摸不定,完全猜不透家主的心思,只得硬着头皮将事情禀报,以待示下。

先是十来个人汇报了族中不大不小的琐事,蓝曦臣默默听完,简单问询几句,吩咐依例处理。按说这些事情是各人份内之事,有例可循,无需来请家主定夺,完成之后回禀一下即可。如今他们不论大小,都拿来请蓝曦臣示下,含了三分认真七分试探,想看看蓝曦臣对他们的态度是否有所变化。

蓝曦臣早就胸有丘豁,处变不惊,对他们明显不同于往日的行为亦似无所感,只让所有人都无所猜测,一无所获,唯一不同的是蓝曦臣让他们稍待片刻而不是各自离去。最后蓝曦臣说道:“凡有定例者,不必都来回我,今次算是破例,下不为例。之后诸事,定例之下都拿不准如何处置的,便考虑让贤更合适。不知各位主事是否有异议?”

仍是款款温柔,不急不躁,言语之和气轻缓,让人如沐春风。春风之下的料峭寒意,只留个各人自行感受。

最后蓝曦臣只留下两位主事,一位是除祟的副职蓝潇,一位是迎送往来的蓝潜。两人禀报的事情,已经远远超出他们能够做主的范畴,就连蓝曦臣也在听闻后有些束手无策。

自从秣陵苏氏的苏涉潜逃失踪后,差点在乱葬岗被伏击的各家族都在想法找他,但苏涉仿佛人间蒸发一般,毫无踪迹,他尚未娶妻生子,并无血脉后人,秣陵苏氏的弟子门生就各自散去,有的去了别家,有的四处云游做了散修,还有一大部分弟子居然认为苏涉的修为源自姑苏蓝氏,便想着要投奔蓝家。

姑苏蓝氏自然不是慈爱堂,这些苏氏弟子便聚集在蓝家附近,在彩衣镇住下,每日都派出代表前来请求,不曾间断,蓝潜烦不胜烦。

秣陵苏氏一散,当地百姓的除祟事务便没家族坐镇,百姓只能求散修除祟,平白无故要多花不少供奉,效果还不见好。当地零星剩下的苏氏弟子,多半都是修为名声垫底的,才愿意继续顶着秣陵苏氏的名字抛头露面,那些品级高的客卿都觉得丢人,早就另寻出路了。是以,当地邪祟频出,却无有效控制,百姓们托人求到了云深不知处。

如果姑苏蓝氏仅仅是救急,倒不会嫌辛苦,但毕竟秣陵辖区也相当广大,没有当地驻地据点,这种救急的事情日复一日地在姑苏和秣陵之间来回往返,免不了人有微词。蓝潇在分配事务时也头疼不已,便来向蓝曦臣求救。

另一件事则更加麻烦。弈川赵氏的家主和几十位主力门生死于河地龙之口,他的家眷只剩下老母、寡妻和一个未成年的儿子,其兄弟也在前些年陆续死于非命,可谓族中无人主事。孤儿寡母无力支持家族,便想着遣散门生,谁知清算一下,却连遣散的费用也凑不齐。赵家主的寡妻带着未满五岁的幼儿,拿着几张字据来到姑苏蓝氏求助,更是来了就不走了。

蓝潜掩不住一脸厌烦和无奈,说道:“我已经反复告诉过她,字据是金仙督给弈川赵氏出具的,怎么着也该找兰陵金氏去,我们宗主是断然不能见她,更不可能给她钱的。但她就一句话:一定要见宗主。”

蓝曦臣听得不住皱眉,“她有说到底要什么?看在同属玄门的份上,又是新寡,断不会为难她。”

蓝潜道:“我问了,她拿着字据,就一句话,要见宗主,其他什么都不说。”

蓝曦臣叹道:“多久了?”

蓝潜默数了一下:“三天了。”

蓝曦臣道:“若是要银钱,你有问过她数目没有?”

蓝潜道:“字据上的数目大得惊人,就算是宗主看了,也不可能给的。”

蓝曦臣沉吟道:“如此,便晚膳后带她到寒室,我亲自见她一见。”

蓝潜吁了口气。蓝潇见状,问道:“秣陵苏氏还有些家赀,当地官府已经派人上门清点,不准动用,如果证实苏涉死亡,就按绝户处理,全部充公。这也是门生弟子四散的原因之一。”

蓝曦臣叹了口气,说道:“官府的事情,我们也不能干预,他们这么多门生弟子的去处,也确是个问题。你将此情况报与叔父,让他会同长辈们先商议一下,我明日再去细谈。”

夜色初笼,寒月如钩,赵夫人被蓝潜带着,来见蓝曦臣。她一身缟素,丧服衬得她脸色蜡黄,形容枯瘦,看得出来忧思过度。

在蓝曦臣的礼请之下,赵夫人行过礼,低头坐了,伸手擦拭了一下面颊。

蓝曦臣叹道:“赵夫人节哀,赵宗主之事我也是听闻,实在遗憾。”

赵夫人肩头颤动,压抑住悲声说道:“多谢泽芜君关怀。想必泽芜君也觉得我胡搅蛮缠,拿着这些字据为难姑苏蓝氏。”

说着她掏出一个纸卷,展开来给蓝曦臣看。

蓝曦臣未置可否,只微蹙着眉头从她手中接过那叠纸,埋头看去,不由心惊肉跳。那叠纸用的是金鳞□□有的牡丹暗纹纸签,三张共十二万两的欠条,落款是金光瑶,并加盖有鲜红的印章。

“我知道这个数目很惊人。但我确实没有办法了,遇难门生的家眷需要大笔银子抚恤,遣散剩下的门生也要用钱,夫君留下的家赀实在不够,还曾经许诺给客卿高额报酬。我想尽办法也凑不出来,最后找到了这个。”

蓝曦臣看着她没有说话。

赵夫人扯动嘴角,只扯出一个向下的弧弯,低声说道:“我知道泽芜君想什么。其实来这里之前,我去过兰陵金氏,找金仙督兑现承诺,但我连金鳞台的大门也没能进去。他们告诉我,金仙督不见客。”

蓝曦臣默然,突然心如明镜一样,许多事都一览无余。金家家风矜傲,喜奢华富丽,这些年来高高在上,家族强盛,更是把族中子弟养的个个横行无忌,稍次的家族就算被百般羞辱也只能忍气吞声,百家中早有不满,但他却从未感受过,还以为是坊间传言过分。

他一直忽略了自己从未真正感受过的原因是,姑苏蓝氏有和兰陵金氏叫板的实力,自己和金光瑶结义兄弟相称,金鳞台来去自如,无需通报,哪里经历过落魄如赵夫人,求告无门的苦处。

他顿觉惭愧,面上有些发烫,好在赵夫人也没抬头看他。蓝曦臣清了清嗓子,说道:“赵夫人,这个数目我姑苏蓝氏是拿不出来的,但若是救急,我还可以想想办法。”

赵夫人摇头道:“泽芜君,我不是来乞讨的。我想向您借一万两银子,如果您借给我,我就告诉您一个秘密,凭这个秘密,您可以挣回几千万两。”

寒室的空气在一瞬间像是被看不见的手搅动着,令人呼吸困难,蓝曦臣定睛看着赵夫人,涵养让他面上不露太多讶异和不信任,可眼神还是被赵夫人看了个透彻。

蓝曦臣无意识地摸到书案上的那几张字据,触碰到金光瑶的印鉴,手指过处升起一朵小小的烟花,雪白牡丹的花瓣中心,花蕊漂浮,组成“金光瑶”三个金色篆字。兰陵金氏的纸签可以偷,但附有法术的印鉴做不了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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