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这可真是!”
“糟糕呢…?”
金光善眼角微抽,苦恼的半蹲在地上。原先整齐垂落在脸颊旁的柔顺黑发被他用手向后捋得就像是他现在的心情一般杂乱万分。他看着眼前那身穿金星雪浪家主袍躺在地上的宛如一具尸体的男人陷入了沉默。
他现在很后悔,就是很后悔,心里装的满满都是‘后悔’。想他就不应该在清早那时没将聂明玦的好意提醒放在心上并在走路时多加小心的……金光善叹了口气。
虽说男人是被他一脚踹晕的。但他摸着良心说:不是故意的。
——真不是。
此人与他长得一般无二,甚至可以肯定得说地上的人就是金光善他自己,只是并非本人而已。或许是同位体?金光善转动着眼珠,随意的扫了四周几眼。
古色古香的房间装设并不适合他这21世纪的养老人士来看……倘若不是今日众家清谈会的地点定在了金麟台,他甚至都不会愿意换上现在的这身家主袍出门来。
想着平时,他可都是拿着个蒲草扇子,穿着个老头衫,待在院子里陪他的夫人早上看山河美景,晚上看明月星辰的。也不知道自己这一脚跌下了家里的池中来到这里后,金家怎么样了、还有聂明玦怎么样了?真是苦恼啊。
他拿起手上的扇子,敲了敲脑袋,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门外就传来了金家弟子的声音。
“宗主,您要的人已经带到了。”
我要的人?金光善疑惑的转头朝门口望去。
外头应是正午时分,太阳正烈,外头两人的身影映在窗上尤为清晰。在看明白所谓要的人是个女人后,他眉头一蹙,更是疑惑了起来,转头回看向了地上的男人。
仔细一看,这人倒比起他来面色要差劲不少,看上去更像是个中年人而非他这种有了破大叔年纪还非得顶着张青少年面相示人的臭不要脸。
——顺带解释一句,这里的不要脸且可当名词来看。用他夫人的话来诠释讲:就是没人不喜欢丰神俊朗的少年郎,所以他金光善既有了张好皮相,就得利用起来,一直帅着,主打一个给老婆养眼,听懂鼓掌。
金光善一边想着自己的夫人,一边提指点向男人的眉心。想略施一下他的拿手术法读取一下男人的记忆却是失败了,他惊奇的“咦?”了一声。
——这很不应该。
他自学成此术至今,熟用的可谓一流,从未失败过。可这一次他竟失手了?
“宗主?”
许是太久没得到回应,弟子又唤了一声,这才拉回了金光善的思绪。
“啊。”他撇嘴一顿,思考了半分,才命道,“你先下去,把人留下。等我唤了——再进来。”
金光善的直觉一直都很准,只要是他觉得不对劲的事情那就是很难搞。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抬手用扇子狠狠的敲了一下男人的额头,心中尽量不把对方会大白天叫女人送到房里的原因想得太坏。
索性来到这里后他的修为尚且都还在,扇子的定身术一敲,更是发现了对方的修为竟差了自己整整大半截,这直接让金光善产生了‘自我怀疑’。
这样的自己怕是只杵在温若寒面前都有可能连站都站不起来吧?
一巴掌就能被扇飞了!
这里可千万别是个特别雷人的平行世界啊。
阿弥陀佛。
金光善悲伤的默哀了起来,并没有什么用的祈祷着。
“喂——”
金光善深吸一口气,挥袖将地上的人隐去了身形,坐到了床边。他老骨头一个了,木板凳也不想去坐,硬的慌。
“外面的人进来吧。”
姑娘应得很快,金光善一唤便推门进来了,她一进来就对上了眼前金光善那审视的目光。他就笑意盈盈的翘着二郎腿坐在那儿,缓慢的扇着扇子,看上去压迫感不少,吓的人才踏进来一步,脚就顿住就不动了。
金光善已经很久都没有这样严肃过了,见对方的反应才觉到自己有点过于在生气了。仅过一秒他就放松下了神色,笑了起来,“愣着作甚?瞧你带着乐器,是来给我弹曲的吧?”他摊手朝向斜前方的椅子,“来,先坐下来,慢慢弹。”
“啊,好.....好的。”姑娘又是一愣,踏着小步匆匆坐了下来,将琴轻置在桌上,小心翼翼的抬眸看向金光善。
她看上去有些害怕。因为眼前人实在和前些日子里见到的人出入太大,太不对劲了。她还从未见到过金宗主露出过这样的神情!她感觉金光善说的根本就不是‘慢慢弹’而是‘慢慢谈’!
“小女子.....”她的声音依然颤颤巍巍,金光善瞥向地上那块空地,轻松了口气。想来应该真的只是来弹琴的?真是......让小丫头大白天来房里弹琴也不知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浆糊!
“......给您弹琴。您是要听新曲,还是往常的那些曲子呀......”
在听到‘往常’两字后,金光善明显眉头一抽,握紧了手上的扇子。
“算了,今日没兴致听曲。”他故作平淡道,“你叫什么来着?”
“落烟,小女子叫落烟。”
金光善眉头又是一抽。这话落烟回的倒是轻快,仿佛是松了口气。莫不是‘他’经常就记不住人的名字吗?
这次,他狠狠的挖了地上一眼。
他现在真的很想知道地上到底躺着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那么落烟,你觉得,本宗主——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啊?您说什么?”落烟被这话吓住了,满脸惊恐的看着金光善,却觉得是自己听叉了话,“您说.....”
金光善打断了她,“最近实在过的无聊,就是爱听些旁人对我的评价......怎么,有问题吗?”
落烟神情变得越发惊恐起来,其中带着些许的复杂。她抓着桌上的琴,好一会才小幅度的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金光善倒也耐着性子,等待着落烟开口,独有着股老年人的闲适。
“您是个性情风流的人。”
不,他金光善是个十分老实的破中年大叔,只是相貌还处于一个臭小白脸罢了。
落烟看向依然笑着的金光善,几秒后低下了头才接着说下去,“您的品行.....”
金光善听着落烟口中的大堆精彩事迹,笑容逐渐从微笑变得明媚起来。终于,在听到‘私生子女众多’的话后,他手上的扇子伴随着他的一声难以控制的"哈!",彻底的被罢工折断了。
落烟被这动静一吓,立马没声了,头也不抬的不敢看向金光善,只忙着哆哆嗦嗦的道歉着,“对,对不起。金宗主,小女子说错了话——”
“不,没事。你没说错,相反说得很好。”金光善平复情绪从床上站起,略施法术就将扇子复原了。“多谢你的如实相告,我出去一下,但你得给我好好待在这里,在我回来之前若是有人来找我,便说我早上身体不适,先歇息下了,你被我要求从旁待着,切记勿要出去。明白吗?”
落烟面对着眼前低气压外露的金光善哪敢拒绝啊?虽不明白今日的金宗主到底怎么了也还是连连点起头来。
“多谢。”
得到回应后的金光善转身头也不回的就大步踏出去了,在关门前也特地给房门添了一道覆有两种效果的结界,分别为封锁和蔽声。
他抬手捋了捋为了出面清谈会而特地高扎上的马尾假发,在门前环视了一周,勉强能在这个世界中看到些和他那间房前相同的岔路。
凭着直觉,他选了一条最眼熟的道路。
——那条可以通向他夫人房间的道路。
他现在真的很想见一眼这个世界的夫人,这边自己那飞天种马的事迹他在听落烟说到的时候真的血压都高到可以进ICU了,可见得有多么的生气。
但他完全就忽略了自己其实在陌生且相似的地方就和普通的中年老大爷一样会变成路痴的事情,直接从家主寝殿前生生得在恰好错开了金家弟子的情况下晃悠到了金麟台的台阶附近去了。
金光善修为还算不错,仅次于那温家的武痴呆子温若寒,他还没走到近处,就在刚要折返回去的时候听到了一声怒喊。
“为什么袒护薛洋?!我要他血债血偿,你却给他个终身不释?”
这声音,金光善是熟悉的。可不就是大清早过路时和他说要小心走路遭灾的聂明玦吗?还有那薛洋,他的二弟子,怎么一下子就被要喊血债血偿了?这个世界到底什么情况啊……
金光善那不详的预感愈生愈烈。
“我没有袒护他!薛洋的事情是我父亲安排的,我也没有办法,我也很震惊啊。谁也没料到薛洋会杀了常家五十多口人啊!”
金光善折返的脚步一顿,打消了回去的念头。
他这是听到了什么异世界的平行大瓜吗?不过....父亲?不会是在说他吧,声音倒是耳熟,可惜距离太远他听不太清。
金光善想着。希望别是子轩,他的好儿子在自己那里本就跟聂明玦不熟,倒是牵扯到了薛洋这个名字,就又可能是他的好大儿了。
毕竟子轩可是大师兄啊,袒护点师弟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只是五十多人口倒实在是....?怎么回事呢……
“少拿你父亲当幌子!孟瑶,别在我面前耍花腔了!你的那一套早就不管用了——”
哦,不是子轩啊,那没事了。不过孟瑶又是谁?
金光善朝更近处走去,一路上都在听着聂明玦和孟瑶的对话不明所以,越听脚步越快,因为那边已经越吵越激烈了,就差你一拳我一拳的打起来了。
“我那一套?我哪一套!大哥,我一无你修为高、根基稳;二无世家背景。金子轩死了,金光善他宁可再接回来一个私生子都没让我继位的意思!”
“要我天不怕地不怕?”
“我就是怕天怕地,还怕人!”
什么,子轩怎么死了?金光善愣了一下,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世界的子轩死的这么早。他微蹙眉头的停在了不远处。私生子...私生子,原来那位叫孟瑶的是私生子啊,难怪那字里行间中溢满了不易察觉的委屈,又是那样少的可怜。听来这个世界的自己当真是畜牲不如呢?叫做孟瑶的那孩子能唤聂明玦一声大哥,估计也是来的实属不易了。
“说到底,你的意思无非是说不想杀薛洋,不想动摇你在兰陵金氏的地位!”
聂明玦越想越生气。
“我当然不想!”
被唤作孟瑶的也变得越发激动起来。金光善觉得,他还是去劝架一下来的好些,于是就走了出去。周围的客卿、门生在看到他出现后都纷纷露出了惊讶的神情,只有在吵架中心的两人并没有注意到他。
“敢问大哥,您如何判定一个人是否罪有应得?设若我杀一人活百人,这是功大于过,还是罪有应得?欲成大事总要有些牺牲的!”
“那你为什么不牺牲你自己?”
金光善离他们也越来越近了,不过由于他在背面的缘故,他到现在都没看到孟瑶的正脸。
“你比他们高贵吗?你跟他们不同吗!”
一阵沉默后孟瑶回道,“是,我和他们——当然是不同的!”
这句话说得可见其激动。
金光善真的有点不太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聂明玦忽略掉存在?他都快走到孟瑶的正后方了!
就在他打算开口说年轻人莫要为了小事吵架的时候,就见聂明玦猛然抬腿,伴随着一句“娼妓之子,无怪乎此!”声音大到是估摸着下面第一阶楼梯的人都能听到的程度,那力气看上去也大得很。
还好金光善在同一时间眼疾手快的抬手用扇子将聂明玦抬起的腿一扇拍了下去,阻止了一场流血事件发生。在朝孟瑶看去的那刻,金光善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终于反应过来声音耳熟的原因了!
这孟瑶哪是什么私生子啊?
这不是他的好阿弟,金光瑶吗?!
聂明玦压根没料到早已回去的金光善会出现在这里,后面匆忙赶来的蓝曦臣亦是如此。
此刻的周围安静的都不像是金麟台了。
谁也没敢开口,谁也想不到该怎么开口,所有人都在等待着金光善说话,包括已经被眼前场景惊得都快愣住的孟瑶。
他的眼眶红红的,倒不是他矫情,是他真的在想,就算现在的他摔下去死了都有几率是真的,眼前金光善的出面阻止都不可能是真的。
显然金光善也看出了孟瑶的惊讶,他抿了抿嘴,将目光分到了聂明玦身上。他打开折扇,随意得扇了几下,嘴角边勾起一抹所有人都不曾在金光善脸上见过的微笑。
就在刚才他阻止聂明玦的同时,用着先前对这边自己用失败了的读忆术对着聂明玦成功读取了近半天里发生的事情,那是他在瞬间能读取的最大极限了。
众人听见金光善语气缓慢且平和的向聂明玦问道:
“聂宗主,我想您应该清楚这里是我兰陵金氏的金麟台而非您清河的不净世吧。就这样踹我金氏的人下去......怕是——不妥吧。”
平平淡淡的问题甚至没有被金光善说出语调来,气氛却一下子就跌到了零点。
聂明玦面对着第一次见到的,金光善周身的低气压,难得对着金光善沉默了。
说真的,他金光善放在心里最心尖儿的人,一是他的夫人,二则就是他的弟弟金光瑶了。金子轩都只能排到第三位。所以他现在真的很生气,生气到恨不得将那一脚立马原封不动的还给对方,管他是聂明玦还是谁呢。
只是明明在他那里,聂明玦和他好阿弟的关系可不是一般的铁啊!好兄弟的关系怎么到了这里就混的跟他的纯爱一样裂开呢.....
一想到这里的自己是个狗种马他就来气。
“聂宗主。”
金光善冷冷扫过周围一圈凑热闹的人,阴森森的合上了扇子,发出来清脆的一道啪声。
“你说话啊?”
“何故要踹孟瑶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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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现代的平行世界真的和原世界差了很多。欧欧西严重,真的不喜请离(担忧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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