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插播一条紧急消息，本月22号晚，将有一场流星雨降临，这将是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流星雨。”

邮政局里，新闻播放着。

夏季炎炎，蝉声响彻不绝。隔帘阻挡住门外燥热的气息，电扇徐徐旋转出一阵阵凉风，老樊像往常一样惬意地躺在椅子上。

这时，隔帘“啪嗒”声落下，老樊惊然睁眼，一道身影映入眼帘，成星就是这时出现的。

成星倚趴在柜子上，手撑着脸冲他笑眯眯说：“哟，樊叔，这么享受呢。”

正是下午时分，她周身携带着外面的热气扑面而来，老樊起身招呼：“你这丫头，这么热的天气还跑过来给我贫嘴，”边说着，赶忙将电扇对转着少女。

“你怎么这个点拿快递，也不知道挑个凉快点的时候。”

成星打趣，“我怕打扰到您早点下班去广场陪老伴呀。”

电扇风速被开到最大，少女衣服随风扬摆，勾勒出她略带单薄的身形。

“胡说什么呢！”老樊板着脸佯怒，几秒后没控制住又破功笑道，“不跟你闹了，取件码多少，赶紧拿了回去休息。”

成星报了取件码。

老樊转身在一堆通知书里翻找，找到后将快递放在桌上，看她签字。

成星低头握着笔，手指纤长，刚刚在太阳下行走，白皙的肤色晕染出粉橘色，头发自然垂散，几缕呆毛倔强翘起，不说话站在房间里，像一副静谧的画。

老樊看着她，心底一软，他知道，这孩子肯定是上班乘着这会儿休息的功夫才来的。

许是年纪大了，愈发爱回忆过去。幼时还是个糯米糍般的小雪人，如今长成盛开的花骨朵，眨眼都要读大学了。

想到这，老樊开口：“对了，你考的什么大学呀？”

“云华。”

“云华也很不错呀。”老樊下意识夸道，等等……

房间的空气凝固住了，只有新闻还在继续播报。

“专家称，之前从未观测到这场流星，直到临近地球才被发现，根据观测团决议，这场流星将被命名为——‘晨星’。”

“云华？！！”

老人震惊的声音盖过新闻。

.

成星今天下班比平常略晚。

中午去拿通知书时，樊叔听到她考上云华后，兴奋得不能自已，强烈请求要拍张他和云华通知书的合照，成星觉得也不是什么过分要求，便同意了。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仅仅是一趟路的功夫，等到她回到打工的奶茶店后，发现奶茶店已经人满为患。

还是同事告诉她，她才知道，樊叔把照片发了朋友圈，成星特意去看了眼，发布时间距离她当时刚出邮政局只有一两分钟的时差。

小镇不大，大家大多都有联络，彼此间知根知底，每家往上数都能攀扯上亲缘关系。

许多熟人特意来奶茶店看她，有想看看通知书的，也有想喝她亲手做的奶茶，导致外面有的路人不明所以，看店里生意火热，也都跟随大流纷纷进来也点单。

仅仅一个下午，奶茶店的销量已经赶上半个月了。

店长开玩笑说，这是“云华奶茶”，大家都想蹭蹭你的‘文’气。

下班时，夕阳西下，地面还有昨日下雨未被蒸发的水洼，倒映着天穹，天空地面染成一片橘黄，使人分不清边界。

成星就这样一步步踏着落日走到家门口。

昏黄的阳光为房子镀上一层柔晖，房子建造时采用柔雅风格，看上去很舒服。门口栽有几排香樟，从窗户处看去就能欣赏到，四季轮转，一直都是绿意涌动，满是生机。

是妈妈喜欢的风格。

成星从口袋掏出钥匙插入门锁，轻轻推开大门，外面的阳光也顺势流入，将房间照得亮堂堂。

玄关处置有鞋架，钥匙搭在上面时发出轻微碰撞声，成星目光落向钥匙旁的花瓶上，花瓶纯白圆肚，柔雅素净，里面插花的花瓣已经蜷缩泛黄，不难看出已经枯萎。

她默默把花瓶里的花拿出扔掉，将花瓶换水，换上下班后去花店新买的鲜花。

新花的粉白花瓣上还带着水珠，像点缀的银星，花姿自然伸展开，嫩黄的花蕊于花中若隐若现，只留淡淡的幽香。

因为经常只买水仙百合这一个品种，所以即使今天去得较晚，花店的老板娘还单独给成星留了一份。

这株花伴随着成星的成长。

每每外出回来，打开家门第一眼就能看见它。妈妈笑着告诉她，当打开大门看见花时，无论在外发生了什么，心情也会不自觉变好。

对成星来讲，它不单只是花，还意味着妈妈在家的等候。

自从妈妈走后，成星也沿袭了这份习惯。

想到妈妈，成星嘴角不自觉泄露一丝温柔的笑意。

“砰”的一声，楼上骤然发出的声响打断了成星的回忆。

成星脸上的温柔迅速收敛，她将大门关拢，房间的阴影将她覆盖，她沉默上楼。

房门没有上锁，很轻易就拧开。

屋内厚重窗帘紧紧合闭，昏暗笼罩着肉眼，只能看得模模糊糊。

一个男人倒躺在床脚下，手上搭落着酒罐，很显然，刚刚的声响就是他发出的。

成星没有开灯，她静步上前拉住男人手臂揽在脖子上，男人很轻，接触间能感受到他的骨骼，成星没费多大力气就能扶起，男人察觉到动静，眼皮微张，含糊道：“是星……星星啊。”

“嗯，爸爸。”

许满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又放弃了，他配合着成星的动作躺回到床上。

“我现在准备去做晚饭，你要吃吗？”，说完，似乎没准备得到男人回答，成星俯身将散落在地面的酒瓶收拾在垃圾袋里，提着离开。

房门即将被合上时，床上传来一个字，“好”，很轻。

大门合上，成星转身下楼，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楼梯墙上按着年份顺序贴了许多合照。

百周岁，当时还是一头短发的妈妈抱着小小的成星，爸爸揽着妈妈，两人彼此笑着对望，只有成星面向镜头，穿着绿色连体衣，嘴角吐着泡泡，小表情露着不屑。

当初选择装饰照片时，妈妈第一个选定这张照片，成星百般抗拒，但爸爸站在妈妈这边，二对一，成星惨被镇压。

略过百岁照，照片墙中心的是成星十岁纪念合照。

照片中，成星身着红色公主裙，双手叉腰，头颅高昂，面色拽拽，小表情和百岁照谜之相似，这时候的妈妈长发齐腰，从成星身后拥抱，爸爸抱着妈妈，一家三口排成一列。

成星还记得那时候，她还对妈妈吐槽，明明身为一个大设计师，怎么给女儿挑选的审美不是大红就是大绿。

顺着台阶缓缓往下，照片一张张滑过，直到最后，一个留有图钉装订痕迹的空白墙壁。

当时妈妈步入后期化疗，剃成光头时，突发奇想想拍一张合照，说是没见过自己光头的模样，想纪念一下，拍完照，还指挥着爸爸把这张照片和其它照片放在一起，说也算一个历程阶段。

爸爸当时百般不乐意，无奈还是抵抗不住妈妈的要求，给挂了上去。

这也是妈妈的最后一张照片。

妈妈离世后，爸爸又默默将这张取下。

成星想起，原来距离今天，已经有三年整没和妈妈见面了，难怪爸爸今天又喝酒了。

成星走到厨房，从冰箱拿出食材，开始制作晚饭。

晚饭做好时太阳已经落幕，暖黄的大灯照耀着客厅，爸爸已经收拾好自己，进厨房帮成星端菜。

两人相对落座沉默夹菜，直到菜盘逐渐清空，两人快要吃完时，许满开口打破了客厅的寂静：

“抱歉。”

“嗯？”

“喝酒的事。”许满低头扒拉着只剩碗底的米饭，“当时答应了你……”

“没关系。”

成果刚去世那段时间许满一度崩溃，接受不了现实的他选择了酗酒度日，只有喝醉才能让他遗忘现实的苦楚，为此在短短时间内，他便酗酒成瘾。

就在某次他又喝个大醉被送进医院时，是还在高中的成星闯入病房，将他从病床扯起怒骂：“你要我彻底成为一个人才好吗？”

她从学校径直赶来，身上还穿着校服，质问时嗓音带着哭腔在发颤，许满这才意识到，他当了痛苦的逃兵，却留由成星一个小孩面对战场。

那次事件后，许满和成星约定，不再沾酒。

吃完晚饭，许满收拾碗筷去清洗，成星提着房间和厨房的垃圾，带着猫粮出门。

几个垃圾箱就放置在巷子口的路灯下，再往里走到底，小猫经常出没在这一块，成星也每次出来扔垃圾时顺手喂猫。

今晚夜空十分澄净，月光皎洁洒落大地，照得地面埋头kuku干饭的猫咪也映射着萤光。

成星蹲下，看着眼前的毛绒大军，双手捧脸，陷入猫咪的海洋无法自拔，果然，只有小猫才能让人放松。

成星很早之前就想拥有属于自己的小猫，直到母亲去世，她也就打消了这个想法，发现这里有小猫后，她就将扔垃圾地址改到这里，经常来吸这些野生猫猫。

靠着日复一日的坚持投喂，这些猫咪已经完全熟悉了成星的气味，任由她摸摸抱抱，还有亲亲！

就在成星陶醉于猫咪蹭蹭时，一道萤光闪烁，像是流星划过。

成星站起身子，看着夜空上残留的划痕，心想，是流星吗。

她凝望了半晌，随后准备低头，又有一道流星划过，这次她没有错过，一个呼吸后，两道、三道、六道，整片天空如同被击碎一般，数不尽的流星拖着长尾滑落，将天幕遮掩得密不透风，无数白蓝光线倾泻，在这一刻，夜空亮如白昼。

成星近乎是屏息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简直就是一场圣迹。

“咳。”

……

“咳咳！”

……

“咳咳咳！！”

成星艰难从夜空拔出视线，将目光投到那处非要彰显自身存在的位置。

“咦？”

奇怪，成星纳闷，她没有看见任何人影，难道，月黑风高流星夜，在这个奇特的一晚，她要觉醒阴阳眼了？

“往下看！”那声音怒道。

成星目光下移，一只扁扁的粉毛小鸡，正气鼓鼓的怒视着她。

“咳。”小鸡别着翅膀在垃圾箱盖上踱步，像是想彰显什么，但以它眼前这幅模样，只会让人觉得出戏，头顶的路灯打在它身上，像个落汤小鸡，还是杂毛的。

它走了几步，似乎显摆够了，终于开口：“平凡的”

“——啾！”

……杂毛小鸡踩到盖子上的雨水，划到垃圾箱里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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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