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羽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只是血肉模糊的一团上，有一根黏糊的指头。

烟羽心脏急速收缩了一下，一种眩晕感袭来。强忍着呕吐的冲动，他快速追上那个跑远的小艾利亚斯。

他跑向的是……人类居住的方向。烟羽走向那些密密麻麻的房子，加快脚步，寻找他的身影。

在涌动的人群中他听到一声惨叫，“啊！怪物！”

烟羽朝那声音挤去，但是里面冲出来的人快把他撞倒了。

“快来抓怪物啊！”

他拨开人群，看到艾利亚斯已经被套上一层铁丝网，又被几个壮汉拉上马车。

“放开他！放开他！”烟羽跌跌撞撞地。可是哪有人在乎他这个小黑头发的东方小子。有的大汉还把他撞倒。

烟羽就这样看着那马车渐行渐远。而早已被装上笼子的艾利亚斯抓着笼子的铁栅栏，一脸茫然又天真地看着这个为他呐喊的人类。

旁边有个大婶凶戾地问他：“你为什么想帮他，你跟他是不是一会儿的？”

烟羽想矢口否认，但是他确实认识成年后的他，于是点了点头。

那个大婶立马拉住了他，鸡嗓似的：“这里还有同伙，一起抓了去吧，我看他也是没安什么好心带来这东西，一身脏兮兮的小屁孩。”

烟羽听到她提最后三个字，才将自己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这样子……根本就不是他的！

不过即使样子不是他的，却丝毫不影响他被那群壮汉带走，这下好了，他能追上艾利亚斯了。

本来以为这些壮汉都是正规队伍，是来管理城镇的秩序的，没想到一段路程后，这个队伍直接把他和艾利亚斯拉进一个园区。

而园区里面，是一个肮脏的动物虐待场，简称“马戏团”，那些个动物一个个蔫蔫的，明显被过度利用才会展现这般疲态。

烟羽被压在一个黑色笼子里，外面的场景还是他透过罅隙看到的。

“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东西啊？”一个粗狂的男音钻入他耳朵里。

“不知道啊，没见过，我以为是类似于什么羊角兽之类的。”

另一个声音说。

“但他身体还挺像个人的，该不会是什么人猿一类的吧。”

“不是的，但是啊，我觉得给它穿上马戏服，再驯化一下，肯定很受欢迎，说不定门票都给买爆了。”

说着还嘻嘻哈哈大笑起来。

聊完了艾利亚斯，又开始聊刚被抓进来的自己。

“哎，我们真要那个小屁孩啊，多招几个员工打扫呗，显得我们虐/童似的。”

出这个馊主意的人被拍了一掌，“咱这儿什地方你不知道啊，闭嘴！”

箱子被挪动，一道天光刺眼穿进来，烟羽捂住了眼，随后头皮一阵疼痛。

一个纹身麒麟臂的男人扯着他的头发，“喂，小孩出来。”

烟羽力气没他四分之一大，轻飘飘被拖出来了。

几个壮汉围着他又上下打量。那个麒麟臂狠戾地问他：“知道这里是哪吗？”

烟羽第一时间寻找艾利亚斯，囫囵道：“马戏团。”

麒麟臂看他还识相，直接吩咐：“以后这里的园区，马戏团的一切卫生都由你来打扫，跟着哥儿几个，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

烟羽心想这正合他的意，到时候找个机会把艾利亚斯带走就行了，一口气爽快答应：“好。”

这一口“好”把大哥整得一愣一愣的。大哥拿起扫帚就往他手里塞，“先把地下室打扫一遍。”

烟羽：“请大哥指路。”

也不知道艾利亚斯被安排到了什么地方，他那个样子看起来还小，也不知道有没有魔力。

一个白头发糟乱的阿姨给他带的路，一路上，烟羽不知道听了他多少次叹息，每次烟羽想开口，她都加快了脚步。

到了地下室门口，她才搂着烟羽两条胳膊，眼睛含泪，“哎哟，小小年纪，就被抓来这儿，你怎么不逃呢。”

烟羽：“阿姨，这份打扫工作很难吗？”

阿姨摇摇头，嘴巴却什么也说不出话来，她慢吞吞地站到烟羽身后，把他往前一推，“快点出来，不然你会死得很快。”

烟羽只感觉自己陷入了一片黑暗中，随后他看到周围红绿如疙瘩暴起的眼珠，心里一骇，脚下一滑。

那些猛禽凶兽朝他过来，从外面听，能听到地下室传来一阵惨叫。

烟羽出来的时候，头发糟乱，全身上下遍布着伤，抓印，咬迹更是无处不在，就连眼睛都差点睁不开。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打扫，让一个清洁员去面对一群被虐待到极致的，满是怨气的马戏团“演员”。

烟羽“嘶”了一声，捏着自己的手肘，才发现这具身体不是他，但他能真实感受到这撕心裂肺的痛感。

不知道艾利亚斯会怎么样。他着急着去寻他，找了一圈，又被那些强匪撵了回来，就像一条死路。

这里的打扫不是重伤不提供医疗，而他这具身体的男孩根本就是普通人，很难想象他当时受了多大的苦。

直到第三天，他终于打扫到了马戏团舞台前台。烟羽拿着扫帚，看到艾利亚斯被当成和其他老虎狮子一样的马戏团演员表演，还稚嫩的骨头脸居然有了几道红色的痕。

可是即便这样，台下观众依旧不买单，在艾利亚斯走钢丝时被叫怪物。他们朝他扔一些肮脏腐臭的东西。

“恶心——”

“下来——”

艾利亚斯看起来形销骨立，很久没吃过东西了。

这一番乱砸，直接把他从钢丝上砸了下去。

“艾利亚斯——”

那个白发阿姨把他叫住了，“别在这里出乱子，你想不要命了吗！”

他是想过去的，可是想过去的也得身体跟随意志。他根本动不了，好像这具身体的意愿根本不是这样的。

他咬咬牙，一定是因为这具身体的主人根本不是自己，他只是一个旁观者。

他看着艾利亚斯手上绑着铁链，被强行拖下场。而他木呆的眼珠子，清澈又稚嫩，完全没有恐惧，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叫做恐惧。

他只是奇怪地看着台下的人，又奇怪地看了看自己，好像在打量，自己和他们，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到底为什么，他们是坐在下面那个，而自己是在上面表演的那个。

想想，烟羽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难受劲。

﹉

今天表演的节目不顺利，其他几个“表演者”被重罚，被丢回地下室，而烟羽也是打扫地下室那一个。

他希望艾利亚斯在里面，他想跟他说话，哪怕一两句。

可是当他来到地下室的时候，第一时间迎来的不是那些眼睛，而是一股刺鼻的，令人窒息的腥臭味儿。

他这具身体本能痉挛了一下。等看清楚现场后，他吞咽了一把口水。

几具动物的尸体和他们鲜红的血液。还有……在角落里吃着他们的……艾利亚斯。

小艾利亚斯木讷地抬头，“我太饿了，你要来点吗？”

那一刻，烟羽的这具身体的腿软了下去。明明那双眼睛……跟现在的艾利亚斯不一样，明明纯粹得可怕。

小艾利亚斯歪了歪头：“你不应该逃跑吗？”

烟羽的这具身体却诚挚又勇敢地向前迈去：“你能带我走吗？”

这完全不是他说的话。但是烟羽完全理解，站在他的角度，他是处于一个对于怪物的邀请。

艾利亚斯站起来奇怪地看着他，好半天，才把他那脏兮兮的手伸出来，“走……走？”

像个机器人。烟羽想，如果能拥抱他，哪怕一秒，他都会直接越过去，不留余地地，狠狠地抱他一下。

烟羽点点头：“嗯，走，我会对你好的！让你不受这些人的抽打，只要你带我离开这个鬼地方。”

艾利亚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似乎这是第一个对他表示友好的人类，他也没有拒绝。

离开后，这具身体的男孩真的有兑现自己的诺言，把小艾利亚斯带回到自己破败不堪的房子，那里……简直就是贫民窟。

漏水的房顶，乱走的下水道老鼠，但至少床是干净的，他让小艾利亚斯睡了一半：“我知道，你才不是他们所说的怪物呢。”

躺下的艾利亚斯红色的眼睛看着他，“为什么只有你觉得？”

“就……我感觉你跟那些……那些动物不一样。”

烟羽这具身体说话都磕磕巴巴的，他有点担心，这是假话。可是小艾利亚斯完全听不出来，他甚至坐起来看着他，好像要把这个人类看穿。

抱着强大的念想，烟羽主动向他伸出了手，很艰难，但是他做到了。

烟羽：“不要害怕。”

烟羽肯定这句话完全是自己说的，不是这具身体本人。

稍后，烟羽给这冰冷的屋子起了一堆火，身体热上来的同时，小艾利亚斯居然躺在了他的腿上，安静地睡了起来。

但是……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这具身体在恐惧着什么。

好像一直活在夜晚里，强行与怪物作伴，让自己镇静下来。

烟羽嘴里不自觉就唱起了歌谣：“一朵花，两朵花，在梦境里开放……”

啊哈，林德尔答应过烟羽要告诉他，艾利亚斯的故事，但是……他手法似乎有点残忍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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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魔法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