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羽发现这一问题后，身体的焦躁感又上来了，连着他身上穿的睡衣都觉得像是被一双冰冷的过了温的。

他明白他睡觉的时候体会到的是什么感觉了，那是一种身不由己的禁锢感，而囚禁他的人就是艾利亚斯。

就像他在那一场燥热的梦中那样，他被迫戴上镣铐，永远无法从他身边逃走，“附属品”这三个字在他脑子萦绕。

而多恩毫不意外地听到了他的想法，他跳开烟羽的怀抱，又瞬间变成了那个金发碧眼的少年。

之前没仔细看，现在发现他还比他高，但气质比他活泼，很像……很像他弟弟。

此刻多恩脸上满是疑惑：“附属品，我才不是附属品，没有人愿意当附属品。”

是啊，没有人愿意当附属品，烟羽过去伸出手朝他柔软的发现陷去，笑道：“你当然不是附属品。”

不愿意当附属品的……是他吗？为什么会有这种不甘的想法，明明他一开始是心甘情愿的。

当他悬着一颗心走下来，想探寻那个像往常一样坐在沙发上翘着腿喝咖啡的人时，却发现他不在。

阳光中混入了很多氧气精灵，他们身上发着光，又在阳光强烈处崩开，在热处重组。

银之君微躬着身，温柔地打扫着这座房子，看到烟羽下来，她扫把一丢，摸了摸他的手，又摸了摸他的身体，弄得烟羽笑得根本停不下来。

“可以了，可以了银之君。”

可银之君却没有跟他一块笑，肃整的样子要把他看破。

“我没事。”烟羽拍拍身上的各处，展示给她看。银之君拉着他去吃早餐。

烟羽刚坐下，发现今天的早餐真的就只有一人份，表情略显疑惑，但不过一秒，疑惑被打消。

他还是不想这个，等到晚上，艾利亚斯回来问清楚不就行了。

这么想着他感觉自己轻松多了。

而在这儿一天中，烟羽并不敢走太远，他怕回来见不到艾利亚斯这个人。不过多恩虽然跟他签订了契约，感受却没有和他同步一样。

他变成人，在没有他害怕的那个人面前，光着脚丫子，开冰箱门，从里面拿出了几根冰棍，塞一嘴里吸溜起来。

又看见烟羽在门外没走太远，自己追逐氧气精灵跑了起来。

烟羽回头：“……”这跟变成了家猫没什么区别，好像有了人身的他，更多些体验当人的机会。

多恩看他无聊，又给他丟了个球让他跟自己一块玩，两人跑了一阵，烟羽就开始累得不行。烟羽不行了之后，多恩又跟他窝在一块看书，吃冰淇淋。

多恩轻轻跳下沙发，一步一步往楼上去，又在阳台处停住脚步，“出来吧，我闻到你的气味了。”

一个黑影变成了艾利亚斯的样子，阳台的风吹动他的外袍，他却像一坐小山般巍然不动。

“你一直以影子的形式跟在他身边。”

艾利亚斯：“没有，这只是我身上的一条荆棘。”

所以跟他说话的并不是艾利亚斯本人。

多恩：“你身上的腐烂味道很重，你不应该跳进那个泉水的，我不知道产生了什么样的危险效果，但是，你，怎么样？”

他居然关心起了，主人的丈夫，这一定不是他本心对不对？好吧，他确实跟烟羽一条心。

艾利亚斯触手点点头：“嗯。”说完这句话他就不作声了，好像不在此处的本体话中有话。

多恩没有看穿他的想法，但是他没有必要隐瞒烟羽，刚准备再次开口，艾利亚斯的荆棘触手就不见了。

多恩下去找烟羽的时候，又发现他下面若隐若现的黑色影子不见了。

烟羽看着书，指尖轻轻一番，刚刚脚掌好像被什么轻触了一下，很冰凉。他怀疑是自己的冰棍冷到指尖了。

两人一猫，一直到日落，都没等到艾利亚斯回来。烟羽不得不承认，他现在开始担心了。

他一只脚刚踏出门口，又折返回来，艾利亚斯说过，夜晚的森林很危险，他不想给他增添麻烦。

多恩攀附他的肩膀：“你是对的，我们再等等，说不定他晚上就回来了呢。”

烟羽一直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有东西拍打着窗户，发出一闪一闪的光亮。等这种光亮消失，他就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黏糊地拖着地面。

他不敢确定声音的来源，好像在近处又好像在远方，又或者……在脚下。

他实在睡不着，翻了个身，发现那种黏糊感开始往身上蔓延，他突然不敢动弹，猛然睁开眼，却发现一团黑色的骨头影子在天花板上。

这个影子喘着粗气，烟羽开始感觉自己的手上黏糊糊，空气中有一股刺鼻的味道。

如果是之前，他肯定会以为这是什么怪物，他会害怕，被吞噬的恐惧会上来，可是现在他敢确定，这就是……艾利亚斯。

烟羽翻起身来，打算用手抓住他：“艾利亚斯！”

他抓了个空。粘液是完全抓不住了。艾利亚斯发出咕噜噜的声音，一切咕噜噜都是朝向他。

烟羽：“艾利亚斯你到底怎么了！”

他快速起来，奔跑过去打算把灯打开，那团黑色的影子迅速消失，消失在了空荡荡的房间里，只留下地面上黏糊糊的液体。

多恩平时都是睡在门口的窝那，这时冲了进来，“烟羽！”

烟羽神色有一瞬的茫然，同样为之诧然的还有多恩。

多恩：“他回来了！”

烟羽冲着他的使魔：“你有什么没告诉我？”

多恩顿时心虚，他的小主人前几天被那样对待，他肯定不想让他再体验一次那种感受，他能感受得到，太痛苦了。

多恩：“他被温泉水腐蚀了，一个非人非精灵的物体是不能进去的，他现在恐怕连基本的形态都维持不了。”

烟羽顿时明白他在他昏迷几日所做的事情了。此刻还是黑夜，他却一路奔下楼去，沿着那些黏糊液体，去找他。

多恩都觉得他有些疯了，一个具有强大魔力的魔法使，也许不用关心到这地步呢。

黏糊的液体在夜晚很难辨认，但是中途有热心的小精灵为他打光。

看着他彻夜狂奔的样子，多恩有些难受，他把体积变得更大些，对着烟羽说：“坐上来。”

烟羽毫不犹豫地上去了。猫的嗅觉当然比人类灵敏，他能精准地捕捉到艾利亚斯粘液味道。

但是这个味道，在他们跑到一处有人类味道的地方就消失了。

多恩恢复了原来的大小，他此刻就是一只看起来普通的猫，一蓝一红的眼睛在草丛里发着光。

烟羽看到了前面的几栋房子，不敢前进。但是多恩却不对劲起来，他开始在草丛打滚，又在追着什么跑。

他明白夜晚精灵多，但是，烟羽忍不住开口：“多恩，你可是一只灵兽。”

回头才看，多恩叼着一只翅膀发着亮光的……人？

那小人似乎某种精灵，但是穿得与人无异。他之前所接触到的精灵，都是形状都会有一半其他动物的特征，但是这一种完全是人，但是只长了对发光的翅膀的，他还是第一次看见。

烟羽朝着多恩咬的那个小人蹲在下去，她在挣扎，但也确实受了一大跳。

“放开我，我……我……你看不见我。”她捂住了自己的脸，模样极其可爱。

烟羽却觉得好笑，问道：“我为什么不能看见你。”

小精灵十分天真，慌张回答：“因为我们就是不能被发现的。”

看见小精灵不动了，烟羽示意多恩放开，然后缓缓把手伸了过去，小精灵就掉落在了他手上。

小精灵睁开眼的一瞬，看着面前的这个男孩，似乎看呆了。

脸颊也开始红了起来。

真漂亮啊，还有的长长的耳朵。

烟羽：“你见过一个，身上掉着液体的，长着骨头的人吗？”

小精灵看了他好一会儿，半晌才答道：“我看见过，他一半的身体好像受伤了。”

烟羽：“他在哪？”

小精灵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族长一定知道。”

烟羽似乎是看了希望一般，“能带我们去见你族长吗？”

小精灵飞了起来，“不能，我们这里外人是不能随便进的，知道我们的精灵都很少，何况是……这么好看的人类。”

烟羽紧皱了眉，他皱起眉头的时候不太好看，连着小精灵都跟着皱起了眉。

她突然就飞到了烟羽耳边，“但是，如果你愿意跟着我，就能进去。”

这似乎是她自己的决定，烟羽不知道她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又或者这本来就是个陷阱。

艾利亚斯很多次告诉他，夜晚很危险，夜晚很危险，可是他总是只听一半。

烟羽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他很担心艾利亚斯，只能点头答应了。

小精灵笑着环绕在他身边，身上散发着荧亮的东西，掉落在他身上的时候，特别舒服。

多恩跳上他的怀抱，“我保护你。”

只不过保护的声音突然就变得很小，很小，好像雪从天上掉下来，到地面时就变成了一朵雪花了。

他们……变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