蘑菇最后在书桌上安家了。

虽然蘑菇没有听懂室友说的话，但它听到他说他不是故意的。

而且还道歉了。

“......”

它看着那小孩发现它“不见”后有些难过的表情，宽宏大量的蘑菇决定原谅他一次。

于是它没有跑路，选择在小花盆里安家了。

俩人讲开后，蘑菇不用再偷偷摸摸地看他，也不用在他面前伪装了。

与那些普通的蘑菇不同，它是一只可以脱离土壤生活的蘑菇。

就是还有些拘谨，蘑菇大部分时间都在书桌上活动，不会乱动室内的东西。

室友也改了吃饭的习惯，除了经常让他的族人把菜肴带进屋子里，有时也会给它拎一大盒保温好的菜肴回来，蘑菇对此非常感激。

这样和平的日子已经持续了好几个月。

蘑菇还记得小孩说过没人陪他玩的事情，便会有事无事地刷自己的存在感。

于是就发生了以下场景：

这天丹枫一如既往地站在书桌旁练字，不过比平时多了一个观众。

蘑菇觉得粘上泥土再抖掉非常麻烦，再加上屋主给了它特许权，随它在屋子的哪里玩都行，进出的侍从也少了不少，渐渐的，它平时基本都不愿呆在小盆里了。

知道精怪怕人，丹枫挥退了平日里给他磨墨的侍女，选择自己动手丰衣足食，镶着金纹的墨条与漆黑的砚台摩擦，吸饱了墨汁的毛笔在雪白的宣纸上笔走游龙。

很快就完成了今天的佳作。

蘑菇在宣纸上方探着伞盖，看着宣纸上的毛笔字。

它不知道这是什么字，也不会判断字体的美丑，但能让小孩这么满意，那应该是好看的吧。

丹枫放下手中的毛笔，将那张宣纸拿起，轻轻铺到书桌的另一侧，书桌足够宽大，另一侧早就放着几张晒干了墨迹的宣纸。

蘑菇发出“噗叽噗叽”的声音。

“嗯？”

丹枫听到怪声抬头，明明没有手脚，他也不知道蘑菇是怎么发出这种声音的。

想着蘑菇类人的举动，他沉思几秒道，“你...莫非是在鼓掌？”

蘑菇点点伞盖。

丹枫看着这只矮矮胖胖的蘑菇，经过这几天充足的饮食，它好像又圆润了不少，还在艰难地试图用墩实的菌杆和厚厚的菌盖做出高难度动作来表达自己的意思。

就是死活不开口说话。

他：“.......”

自从知道自言自语会被他听见，这只蘑菇就沉默寡言了不少。

包括但不限于：睡觉的时候发出噗叽噗叽的声音表示晚安；早上出门前噗叽噗叽表示早安；吃饭噗叽噗叽表示感谢......

这几天丹枫都快被噗叽噗叽洗脑了。

“.......其实，你可以直接说话的。”

“.......”

高冷菇用僵持不动表示抗议。

小孩沉默片刻，与蘑菇面面相觑后，知道对付它不能来硬的。

它单纯，没什么心眼，虽不知年岁但心智与稚童无异，跟它计较反倒是他堂堂龙尊的不对了。

这个时候他倒是忘了，按照持明族百岁成年来算，他自己也是个小孩。

那只能来软的。

可是真要细究，确实是自己不占理怎么办。

青色的眼珠微微一转，某些小孩的茶言茶语蓦地浮现心头。

“我知道你觉得我的做法过分，一直都不愿原谅我，现在更是连早安晚安都不想与我说了。”

他模仿着那些小孩的样子，刻意收敛自己的气势，眉眼微压，嘴唇微颤，鸦羽般浓密的睫毛垂下，投下的阴影半遮住自己凌厉的青色瞳孔，硬是让自己像只被淋湿了羽毛的幼鸟。

丹枫并不擅长用这种语气说话，他更习惯用那种发号施令的口吻，但是那对蘑菇没用。

整个过程他的表情都绷的死紧，胜在长相优越，效果才没有打折扣。

说了一半，再三确保周围无人，不会有损他伟岸的龙尊形象后，他决定再接再厉。

“平日里也无人愿意与我玩耍，每每我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他们总是退避三舍，连原先玩闹的气氛都没有了。”

因为龙师要求他保持持明龙尊该有的形象，族规森严，族人自然不可能悖逆。

“好不容易遇到小蘑菇，小蘑菇不在意我的身份，结果现在...小蘑菇也不愿与我交谈了。”

恰到好处的停顿。

“我一个人......”

不行，他实在编不下去了。

丹枫终究还是不适应这种话术，虽然在他看来只要能达成目的，什么方法高效就用哪个，但是这种话术还是就用一次——

“...不是...我原谅了的...”

细细弱弱的声音久违的响起。

丹枫一顿，他抬眼看去，白色的身影跳到了他的面前，似乎想要靠近他，它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离桌子的边缘已经没有什么距离了，还在一蹦一跳地试图吸引他的注意力。

“我只是觉得...不好意思...自言自语被别人听见...”

“以后......就不会这样了...”

“抱歉......”

单纯菇磕磕绊绊的声音不断在他脑中响起，它浓烈的歉意与懊恼好似也一并传来。

小丹枫眨了眨眼。

这种话术...居然意外的好用。

“.......小心！”

不等丹枫开口说什么，就看见这只蘑菇在桌子边缘蹦来蹦去，结果一脚不慎踩空，整只菇都猛地下滑，眼看就要摔下桌子。

因为是事发突然，距离又太近，他没有操纵云吟术，而是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接。

成功接到。

□□弹弹的蘑菇在他手心回弹了一下，柔软有弹性的手感让他忍不住收紧手指，轻轻捏了捏。

“别...别捏！”

蘑菇还没从踩空的下坠感中回过神，就突然感觉自己被捏了。

蘑菇：QAQ

蘑菇急的声音都上升了一个度，它缩了缩白色的伞盖，直愣愣的菌杆也弯曲了些许，它想要躲开手指，但是自己就坐在这只手掌组成的小窝中，根本没法躲开。

“会...会捏坏的...”

“抱歉。”

自从上次开了头后，丹枫现在已经能做到丝滑地道歉了。

他抬手把蘑菇送回了书桌上，见蘑菇蹦蹦跳跳回到了花盆边，知道它还是没有生气。

他有些好奇地开口，“你们精怪，都是像你这般好......单纯吗？”

小丹枫默默地把好欺负的后两个字咽了下去。

总觉得说出来蘑菇要生气。

“唔...”蘑菇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它深沉地思索了一番，如实相告。

“不知道哦...我原先好像也是比较独特的存在...记不清了。”

“那你说话一直都是这样慢吞吞的吗？”

蘑菇摇了摇伞盖，否定了他的说法，“不是...我现在只是太饿了...以后吃饱...就行了...”

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但有些东西却像常识一样烙印在它的记忆里。

丹枫若有所思。

他试探性地、有些迟疑地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你以后...还会离开这里吗？”

从之前的自言自语中，丹枫知道它没有记忆，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出现在这里的，但所获得的消息并不多。

蘑菇从来没有想过离开的问题，听到幼崽提起，它便认真地想了想。

半响后，它一锤定音。

“不会。”

“这么肯定？”

“嗯...直觉告诉我...我以后就一直呆在这里啦~”

这句话槽点颇多，大部分不确定是因为遗忘，唯一有把握的根据反而是虚无缥缈的直觉。

丹枫没有说信，也没有说不信，他只是看着小蘑菇，眼眸深邃，像一片不知深浅的青色海洋。

他轻声开口，“如果有一天你离开这里了，一定要来跟我告别，好不好？”

蘑菇不知道这个幼崽怎么突然又伤心了，它不解地抬起菌盖看着他，浑身都写满了“你在说什么胡话”的气息，不过蘑菇还是答应了他的请求。

“...我真的...不会离开的。”

蘑菇想了想还是补充一句。

入夜。

小孩如愿以偿地得到了自己的晚安。

他却没什么睡意。

夜晚总是非常寂静的，他闭着眼睛都知道明天还有什么新的课程要学，晚上又会做那些龙祖蜃影的梦，潜渊阁会把这些内容誊录复述并加以注释，保存成相关文件。

丹枫还是忍不住想起最近完全不一样的日子。

他每每回来，确定他身后没有人跟着后，蘑菇都会第一时间跳出来迎接他，小家伙噗叽噗叽个不停，似乎在表示欢迎，如果他还带着食盒，那欢迎声就会激动不少。

他把菜肴端出来摆好后，也不离开，就坐在桌边，在一旁支着下巴看它进食。

他看着蘑菇伸出洁白的、半透明的、仿佛一扯就断的菌丝，和它主人一个风格，慢吞吞地在菜肴边缘试探地摸摸，像是在辨认着菜肴的食材。

如果是肉类，菌丝就会一点一点地覆盖上食物的表面，然后食材就会被慢慢腐蚀消化掉，鼓起的白包包就会瘪下去。

如果是蔬菜和素点心，那菌丝的消化速度肉眼可见的要比肉类快不少，几乎达到了碰之即消的程度。

是很神奇的进食方式。

他翻遍了持明的典籍，也没有找到有类似习性的生物。

看来它还真是宇宙间非常独特的种类。

这只蘑菇还是吃素多一些，像是天生的植物克星。

但询问过它后，得知肉食与素食具有同样的效果后，丹枫每次带食物还是尽量荤素搭配。

毕竟书里也说这样才能营养均衡，宠物才能长的更加健康。

宠物...蘑菇也算宠物吗？

他不止一次思考这个问题。

罗浮仙舟上的人都很少养宠物，宠物大多短寿，对于他们来说，频发的丰饶战争，太过悠久的寿命，魔阴身的定时炸弹，都让他们拒绝饲养一个能培养感情的生物。

持明族和狐人寿数要短些，但是相较宠物还是漫长很多，他们基本也不会养宠物。

吃饱后，这只蘑菇还会煞有其事地朝他弯弯菌杆，模仿那群持明族的样子给他鞠躬表示感谢。

明明他们做这种姿势是非常恭谨的态度，但放到这只胖胖的小蘑菇身上，莫名有种笨拙的可爱。

这让他每次回到住所的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宠物......小丹枫觉得不太像。

也许未来会有新的词汇来形容他们的关系罢。

小丹枫翻了个身，他还是第一次直面它可能离开的问题。

但这个问题本就说不准。

不出意外，小丹枫头一次失眠了。

现在的蘑菇真的很容易心软，它还需要成长嘛

作者用了七百多抽抽盾丹，居然才6 4，但作者已经燃尽了orz，只好开始遥遥无期的攒星琼之旅啦。

丹恒发短信的时候，提到他未来可能还会有火、冰、雷，这是某种暗示吗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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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