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一声巨响。
莉莉安的瞳孔微微睁大。
明晃晃的大堂瞬间一片黑暗。
枪响声和玻璃破碎的声音一起响起。酒杯碎片打在地上，折射手机屏幕闪闪的亮光，阿什利发来了消息：“行动开始——”凯撒脸上的笑意更浓。
血腥味扑面而来。
黑西装的保镖半跪在地上，喉咙咕咕喷出血，猩红猩红。
待断掉的电重新连上，本该在讲台的男人已经消失无踪，“总统不见了——”一阵阵呼喊，现场一片狼藉，莉莉安环顾四方，都不见阿什利的身影。阿什利呢？阿什利在哪？他抓了总统吗？无数疑问在莉莉安脑子里爆炸，她看到碎掉的水晶杯里自己面孔的无数倒影，假面好像要撑不住似的，脸上前所未有的慌张。
凯撒抓住她的手臂：“撤，回基地。”
——
一辆不起眼的车快速行驶在塞洛市前往郊区的主干道上。
阿什利开车，莉莉安坐在副驾驶，而坐在后排的，是斜横起刀的加里，刀锋指着一个中年男人的喉咙，稍一偏离，男人就会大动脉出血而亡。
加里身侧，是面无表情看戏的凯撒。
男人的表情并无太大的变化，和演讲时的和善面孔一样，侧眼看着掌握他性命的加里：“柯西岛人吗？”
莉莉安用余光扫视这个歌德总统，沉思。
德奥：“先前就有人告诉我，柯西岛人会有所行动，没想到是今天晚上，你该说你们鲁莽呢，还是胆子太大了呢？”
男人高高在上，加里苍白的脸扯出幽灵般的微笑：“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杀了你？”
德奥：“你不会杀了我的，因为，我是一个很有价值的人。”德奥看向前方，目光平静：“四个人吗？”他想：“应该还有两个人，你们的同伴，一个女人，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男人，他们没有出现，大概，是被抓了吧。”
加里咬牙。
刀划过的德奥的肌肤，留下红痕。
“加里。”阿什利开口。
对于一点都没有慌张的德奥，阿什利好奇：“你一点都不怕吗？”
德奥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我不会有事的，我说过，我是一个很有价值的人，不是对你们的价值，而是对国会的价值。你们的行动影响不到我，你们认为，抓了我，就能停止两地之间的纷争吗？不，只会加速。我活着，支持率会上升，我死了，对柯西岛的军事行动则会提前。”
“一切都会平安无事，明天早上，我会按时出席我的就职演讲，你们的行动影响不了我分毫。”
“倒不如说，被逼上了绝路的，是你们吧？绑架我，是最后的方法了。只是，你们想和歌德政府为敌的话，筹码还不够。”
加里无法抑制住怒火，收起刀，朝德奥的脸上打去。
阿什利说：“你冷静一下。”
“冷静？我怎么冷静？！就是这个人，让柯西岛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在挑起两地的争端——”
血喷溅出来。
阿什利并未阻止加里的暴行，而莉莉安听着那发泄怒意的拳拳到肉的击打声。
愤怒丝毫未消的加里扯住德奥的衣领：“军事行动？你要挑起战争吗？”
“歌德和柯西岛不会有战争。”德奥说，伤痕累累的脸依然冷静，“政府曾多次派遣勇者征服那座岛屿，都无功而返，勇者已经是歌德的精锐部队，他们败给了柯西岛关押了这么久的罪犯。勇者都无法解决的问题，给那群军队？只会造成无端的损失，免费给你们送装备。”
德奥看着阿什利的方向：“让你们在那种环境下长大，成为现在政府的心腹大患，并不是政府的本意。”
“对于罪犯，要么一开始就圈地为牢，放置不管，既然如今你们已经离开了牢笼，就必须将你们置于死地。我们再也不能放任恐怖主义蔓延。”
阿什利说：“政府创造了我们，又将我们打成敌人，来转移这个国家真正的危险。你们企图让人民相信，只要柯西岛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歌德大陆就会迎来和平。”
“想要叛变，□□，重回帝国梦……”阿什利说，“就算柯西岛的人有什么阴谋，也不会和政治有关。塑造对抗恐怖分子的假象，让那些军火贩子，雇佣兵，杀手组织从中获取巨大的利益。说什么要保护孩子，免受恐怖主义的伤害，其实一切都不过是谋取利益的一环。平定柯西岛，是你坐稳总统之位的阶梯，在之后人民的心里，是你拯救了共和国？不得不说，柯西岛这张牌一直被你们玩的很好。这么多年来，你的支持率节节高升，恐怖主义，爱国精神，行之有效。”阿什利看着车窗前的夜色：“对你们来说，一切都是生意。”
莉莉安十分惊讶。为什么一个突然出现的岛屿，汇聚了世界上恐怖的罪犯？因为柯西岛本就是政府的监狱，犯人越狱了，他们搞砸了，于是他们必须清除掉他们。政府针对柯西岛的行动本身就是一个更大的阴谋吗？一切说白了不过是一场骗局吗？
阿什利平稳语气：“毁掉柯西岛后呢？再你稳定了你的权力后，该不会又要给柯西岛平反吧？针对大陆对柯西岛的纷争，做起社会研究吧？”
德奥没有否认：“牺牲与反抗，柯西岛一直是个好故事。文娱市场，本身就有很大的潜力。”
“对你们来说，什么都可以是生意。”
德奥没有否认：“世界的本质不就如此？”
“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阿什利开口：“为什么要将我们扔进柯西岛？歌德政府如此富裕，养一些没人要的孩子还不成问题吧？”
德奥神色平静：“那座岛屿需要人口平衡，面对婴儿，就算是再十恶不赦的罪犯，也会收一收他们的暴力基因。我们需要你们维持岛屿的安宁。”德奥看着这些青年。
以他的年龄来说，他们不过是几个孩子。这么多年，他从不思考那些恐怖分子是怎么长大的。
德奥说：“我知道这对你们很不公平，不过这个世界，从没有公平可言。”
阿什利：“在政府决定牺牲我们的时候，从我想过哪一天，会遭到报复吗？”
德奥：“我的敌人，不止你们，倒不如说，比起我的政敌来说，恐怖组织已经是好处理的类型了。权力需要牺牲，柯西岛是第一个。”
莉莉安冷眼看着德奥：“我的父亲，也被牺牲了吗？”
德奥：“没错。”
莉莉安思考：“政府牺牲科波，是为了给阿萨辛在北方的扩展让步吗？我父亲的死亡，是阿萨辛指使的吗？或者说，政府针对柯西岛的行动，也和阿萨辛有关吗？”
德奥看向她，说：“我收了阿萨辛的政治献金，让他的公司顺利在北方上市，至于你父亲的死亡……”德奥转眼看阿什利，“就像新闻里说的，勇者的调查结果显示的，是遭到了恐怖组织的报复。科波集团是柯西岛最大的军火出口商。杀害你父亲的凶手，不正是你身边人的同类吗？”
莉莉安脑子一片空白。
父亲是被柯西岛人杀的？
阿什利没有看她：“你倒是一点也不担心呢。”
德奥：“以防万一，我雇佣了阿萨辛的杀手。”
加里哼了一声：“阿萨辛的杀手会是我们的对手？”
德奥：“普通的杀手不是，但这位，对付你们，绰绰有余。”
阿什利微微皱眉，“威廉吗？他可不好对付。”从怀里拿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对方很快就接了电话，发出一个灵巧的女声：“阿什利~”
“维多利亚，威廉呢？”
“威廉？”啤酒罐拉开，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正准备出门，说是有工作。”
阿什利：“……”他压低声音：“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他有什么动静，要及时汇报给我吗？”
“……”那女人干笑几声：“啊哈哈哈哈哈，他每次工作都很快的，哦，对了，艾斯拉呢，她半个小时都没回我信息了。”
“她被抓了。”
“什么？！”女人提高声音，锡罐被捏爆，“艾斯拉被抓了？！被谁抓的？！”
“之后我会和对方交涉，“阿什利说，“维多利亚，威廉在来酒馆的路上，找到他，牵制住他。”阿什利下达命令：“这个任务完不成，你就别回来了。”
维多利亚十分震惊：“恐怖组织也有KPI？！这么残忍！回不了柯西岛我去哪？！”
“你这么喜欢他，干脆嫁给他算了。”阿什利挂断电话，咬牙：“真是麻烦的女人——”
“叮叮——”
震动不停。
阿什利已经挂断电话，莉莉安这才发现是德奥的手机在响动。
“是西瑞尔·阿萨辛打来的。”
她望向屏幕，
西瑞尔为什么会打来电话？
这个时候？
加里接通了电话。
“啊，德奥，你没事吧？柯西海贼团的各位也在吗？我的委托人呢？他没死吧？”
后排的人回答：“我没事，西少爷。”
电话那头传来庆幸的声音：“太好了，你还活着。你要是死了，我的投资可就要打水漂了。柯西海贼团的人也在吗？”
莉莉安的脑子停止转动。
西瑞尔？
德奥雇佣的杀手是西瑞尔？
阿什利接过电话，笑眯眯：“西少爷终于出面了啊，我还以为西少爷是个胆小鬼，要一直藏在幕后呢。”他冷哼一声：“艾斯拉一直都是很小心的人，能抓住她，倒是低估了你。”
西瑞尔笑了：“因为，她的弱点，在我手上。”
“费米吗？”阿什利想：“自从费米离开柯西岛，也有十年了吧，费米，你也在吗？你在你哥哥身边吧？”
“费米？！原来是费米？？”加里怒上心头，对着手机破口大骂：“因为你这个叛徒，艾斯拉才被抓的？？！！喂，费米，你说话！！！”
而对面只有西瑞尔的声音：“抱歉，我弟弟很怕生的，不喜欢陌生人。你的船医，在我手上，想让她活命的话，明晚8点，塞洛北机场，交换人质。艾斯拉，交换德奥。德奥如果有什么意外，我就会将你的船医的尸体挂在城墙上。”
“我拒绝。”阿什利说，“如果你觉得费米会放任你杀害艾斯拉，就太小看你这个弟弟了，而我一定会杀了德奥，不过说起交换，想要你的傀儡平安无事，我到是有一笔生意，要和西少爷做。”
西瑞尔：“和我做生意的人能排到柯西岛呢，想和我谈生意，你有预约吗？”
阿什利：“这桩生意，西少爷不会拒绝的，这桩生意，有关于……你的母亲。”
电话那头沉默了会儿，再开口，西瑞尔收起了打趣的语调：“好。”
加里抓住阿什利的衣领：“艾斯拉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你的——”他抽刀冲出酒馆。
“那个心肠硬的男人，不会对维多利亚手软的。”阿什利学着亨伯特的语气，“现在维多利亚一点力量也没有，她不是威廉的对手船长，我去找维多利亚。所以，现在基地只有我们了。”
莉莉安：“……”
艾斯拉引开了海贼团最强战力加里，亨伯特放不下另一位船员的安危。
莉莉安看到凯撒勾起的笑容，难道，是凯撒出卖了艾斯拉的行踪？是不是，也只能之后再确认了，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与凯撒联手，抓捕阿什利。
凯撒享受战斗的乐趣，莉莉安拿了阿什利回西瑞尔那交差，还掉债务，与西瑞尔两清。
“放心，我没有折磨犯人的癖好，如果交涉失败，我会直接枪杀你。”阿什利说。
“好的。”德奥扫视阴暗小酒馆中的几个人，“可以给我松绑吗？我不会逃跑的，不论是对环境的熟悉度，还是力量和速度，我都不是你们中任何一位的对手，如果可以的话，请麻烦给我提供书籍阅读打发时间。”
这个时候，阿什利倒是出去了。
莉莉安和凯撒看守基地的总统。
莉莉安想，真出了什么意外，换个据点不就行了？恐怖分子一向居无定所。
阿什利：“不，这个基地，还有很重要的东西。”
凯撒舔了舔嘴唇：“莉莉觉得，对于海贼来说，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莉莉安：“金银财宝？”
凯撒：“柯西海贼团从不在意金钱，只在意掠夺。”凯撒站起身，“能让船长都觉得重要的东西，不找出来，岂不是很可惜？”
总统被绑架的消息引爆了整个国家。新闻铺天盖地，主持人面色凝重，手机不断推送最新进展，“凶手是柯西海贼团。”混乱的就职礼打着红色马赛克，“这是一场屠杀，政府要员无一幸免。”演播室的嘉宾说。
荧幕上，阿什利和德奥的照片排在一起。
莉莉关掉手机，总统绑架的话题在热搜迟迟不退，而总统本人就在这里，塞洛一个不起眼的小酒馆里。
莉莉安独自一人看守德奥。“50亿，我救你一命？”莉莉安想，这个总统可是要比柯西海贼团加再一起还要值钱。
男人看了她许久，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莉莉安开口：“我们，认识吗？”
德奥：“不，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不过，我们之后会在一起共事，所以还是先认识比较好。”
“西少爷之前跟我提起过你，还问我塞洛哪里有适合举办婚礼的场地。”
莉莉安：“……”
德奥说：“说实在的，我一直都很好奇，西少爷会喜欢上什么样的人。”
莉莉安冷笑一声：“见到我，明白他喜欢我的理由了吗？”
德奥说：“莉莉安小姐是个美人。”
“恭维的话还是留在演讲上吧。”莉莉安神色凝重，“西瑞尔是个很精明的人，他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东西。”莉莉安沉思：“但至今为止，我都没想明白他想要什么。”
“一个妻子。”
莉莉安愣了：“什么？”
“一个妻子，仅此而已，西少爷想结婚，您是最好的人选。”
莉莉安思考：“阿萨辛是南部历史悠久的家族，西瑞尔又是阿萨辛的董事，想结婚，人选十分之广吧？”
德奥：“的确如此，而您是他所有能选择的人中最好的。鉴于阿萨辛家族的特殊性，也有很多人并不愿意趟浑水。比你身份地位高的没你聪明强大，比你强的人又没有您的出身，就算出身和实力兼具，又没有相识于微时的情感基础的信任感。”
莉莉安思考，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可是……
“那只怕他要失望了，我没有结婚的打算。只要还清公司因经营问题欠下的债务……”莉莉安忽然意识到，如果西瑞尔的目的是娶她，那即使她真的能成功拿阿什利交差，西瑞尔莫不会通过其他方式让她再跳坑？
凯撒走下地下室。
灰尘落下来。
吱呀一声，他推开门，走进在黑暗中沉睡的，巨大的东西。他俯视着那在长眠中的，新闻报道上，本应死去的人。笑了出来，笑到面容扭曲。
莉莉安看着笑容愉悦的凯撒：“有发现什么宝物吗？”
凯撒：“没有~”
莉莉安：“是吗？我在一楼都能听到你的笑声。”
凯撒：“只是发现了一些能让事情变得更好玩的东西~一个一定能让船长动怒，和我战斗的秘密~”凯撒妖娆的推开酒馆的门：“50亿，我立马帮莉莉拿到手，想感谢我的话，可以和我睡觉哦~”
莉莉安：“……”
莉莉安把奥托给喂了，蹲下身，看着这个像龙的东西专心吃狗粮，“真的好像只狗呢……”
莉莉安闲来无事，话说，地下室，有什么呢？
该不会真的有什么海贼的宝藏吧？
那黑黢黢的甬道像是通往通往山间猛兽的黑洞，莉莉安摸了摸奥托的头，站起身，不受控制的向那黑暗中走去。
无论那黑暗中到底是什么？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忽然，奥托停下嘴上的动作，抬起小小的脑袋，左看右看，鼻子翕动，转头，朝着酒馆门口的方向。
“凯撒？”
门被推开。
那龙靠近凯撒的脚边，嗅了嗅，抬头，似乎在确认来人。
而凯撒也垂下头，看着脚边的小玩意，两位好似彼此对上了眼，奥托似是被按上了兴奋开关，在凯撒的脚边跳来跳去。
凯撒半蹲下身，伸出手臂。
奥托顺着手臂爬行而上，爬到凯撒的肩膀上，尾巴缠绕上凯撒的脖子，十分亲昵。
“奥托什么时候和你这么亲了……”莉莉安疑惑，奥托向来只亲近柯西海贼团的成员，而凯撒入团晚，又不是很喜欢小动物。
而且，这个凯撒……
“你有点奇怪……”莉莉安看着眼前人，凯撒何时有过如此冷静的表情？凯撒明明像个多动症儿童，一刻也不闲着。
而且……那双本应该装着海水的眼睛，竟然显现出一种绿光。
是错觉吗？是夜色让这双眼睛看着像是绿色吗？也是这黑暗吞噬掉了他眼中的轻佻，浪荡，和**吗？他应该眨眼睛，和她调笑，而不是现在这样，静悄悄的，像是黑暗中垫着脚尖捕食的猫，安静的，像是没感情的毒蛇一样盯着她。
这个眼神，倒是十分像……
像谁呢？
“我刚要去地下室，你就回来了。”莉莉安说。
凯撒问：“地下室有什么吗？”
莉莉安歪头：“你刚刚不是去了吗？”
于是凯撒又下了趟地下室，又发出一阵狂笑，莉莉安要受不了这个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