箜篌脸上的神色几经转变，最后定格在了冷静上。

“你发现了啊，是我的伪装不够好吗？”

她有些苦恼地说了这么一句，随后摇摇头。

“算啦，我确实也没见过几个人类，装不好也很正常，但是现在，就算你知道我确实心怀鬼胎，你不也还一样要和我合作才行吗？”

先前进入此地的人类，还没有一个能够活到现在的。

箜篌心想，毕竟被赵以宁称呼为“白玉仙子”的那个她足够强大，而她身边的影鬼也都不是好对付的东西——她稍微有些疏漏也是很正常的嘛，再说了，这样的疏漏其实也不致命。

外面的动静可是货真价实的影鬼哦，而在没什么光芒的殿外，夜晚本身就象征着影鬼的强大，它们会获得和白天相比倍增的实力，并且更难被杀死、更难被创伤。

如果赵以宁能够完全融入夜色之中，在不被影鬼发现的情况下观察它们的爪子，那她就会看到，在灯光下显得干枯的手爪此时已然非常饱满，利爪充实，从枯枝变成如同钢铁一般的质地。

箜篌甚至露出了个调皮的笑容，配合上她嘴角的酒窝，已经那双眼睛里面透出来的，带着几分甜蜜的恶意，让她看起来像是一些宗教经典中阻碍下无数曾经信封真理与神明光辉信徒的魔女。

摆在这个虽然很强，但是在进入此地之后就注定了无法脱离的可怜人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要么用她捏造出来的这个分身出去诱敌，然后井底的两个逃掉保住性命；要么等着影鬼来——正好伊宁先前斩出的那一剑确实强大，但是想要将能够在夜间快速恢复过来的影鬼也给解决掉那就多少有些痴心妄想了。

“现在就死，或者赌一把我或许会看在我们一起逃命的份上，让你过得比死亡轻松一点，你打算怎么选择呢？”

只要是个人类都会选择后者的吧？

毕竟，后者还有生还的可能，虽然这可能需要看她心情如何。

箜篌甚至笑嘻嘻地在这个抉择的天平上加了个沉重的砝码：“快点做出选择吧，留给你思考的时间可不多了哦，外面的影鬼才不会像我这样好说话呢。”

赵以宁伸了个懒腰。

她这副平淡、完全不把箜篌的话当回事的样子很快引燃了箜篌的怒气，但她没有直接发作，而是继续微笑着注视赵以宁：“你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的样子，有一点点可笑呢。”

赵以宁翻了个白眼。

她其实不想翻的，但是架不住在这片空间碎片中的人设是临时设计的，能够完美地符合逻辑就已经很不错了，就别想着什么还要和自身原本的情况有少许贴合，以增强其真实感等等进阶版要求了。

所以，考虑到这个人设里还带着几分由实力支撑起来的狂气，她现在能做的反应就不是叹口气或者摇摇头之类比较温和的动作，而是翻白眼。

“是谁给了你这么错误的认知，让你觉得我只能靠着捏泥人这一种方式进行分身了？”

随着她这句话慢慢悠悠地说出口，箜篌的脸色这下当真是变了个彻彻底底。

她盯着赵以宁看，像是要在她身上盯出几个窟窿眼来：“你……你从那么早的时候，就注意到我的不对了？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赵以宁摆摆手：“其实我没有发现。”

她只是习惯性地苟一手以防万一而已，况且这甚至不能算是真正的苟一手——出门在外，有谁会对一个第一次认识的人那么掏心掏肺？

总不能因为刚刚进入这个空间碎片，敌我不分的时候看谁先对自己示好就把谁当好人吧，这又不是什么媚宅二次元游戏，每一方都争着讨好主角。

“但是刚才你捏了个泥人给我，并且告诉我如果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把它作为分身原料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必然是不坏好心了。”

“你大概是小看了我对于力量的感知能力，我能够感觉到，在这只泥人里面添加进了一些本不该有的东西，如果我用它完成了一次分身，那么在力量收回的时候我大概就会被你藏在里面的力量污染吧？”

“如果我没有拿出这个不怎么好用的分身法门，你大概就会找别的方式来污染我；又或者，倘若我表现出自己没有分身的能力，你是不是就要掏出一门功法告诉我，这是你做为引路仙人的时候留下的记忆，能够帮助我们在抢到空间出口、离开这里的任务重获得更大的胜率？”

她露出了个非常愉快的微笑，随后挥挥手，表示：“不用担心，我的分身已经在外面了，不过，到底是把他们引到这座井里来，还是把他们往别的地方引，就看你接下来的表现了。”

赵以宁难得做出了个露出八颗牙齿的表情，她揣度着箜篌的现状：“我想，虽然你确实很想坑我，但在这件事上，我们的立场还是相对一致的：影鬼站在我的对立面，而它们现在也站在你的对立面，对不对？”

箜篌咬紧了下唇：“人类中竟然有你这样……这样……”

她觉得自己甚至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安放进这句句子里。

她面前的这个人，怎么能对队友如此的不坦诚，这不应该是她这种别有所图的恶人才会有的糟糕品质吗？

赵以宁淡然，她对于箜篌的控诉没有意见，甚至还能和颜悦色地提醒她：“你要快点做出选择了哦，否则，不一定来得及。”

不过是几分钟的时间而已。

攻势之势就此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赵以宁：“快点做出选择吧，留给你思考的时间可不多了哦，外面的影鬼才不会像我这样好说话呢。”

她甚至一比一地模拟了当时箜篌说出这句话时来的语气，惟妙惟肖。

箜篌这下子是真的眼睛红了，脸也绿了，甚至在某个瞬间，她脑中生出了要不把影鬼引过来，她和赵以宁干脆同归于尽算了的想法。

但最终，求生的**还是压过了对赵以宁的仇恨，她从牙缝里面挤出一句：“我……我选择让你的分身引开影鬼，我要活。”

赵以宁愉快地点头，甚至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这样才好，我们是队友，要彼此坦诚，这样我才会尽我所能地帮你。”

箜篌的牙齿都快被她自己给咬碎了——她完全无法从赵以宁身上看到所谓的坦诚和互相帮助，人类如今都已经进化成了如此不要脸皮的东西吗？

从引路仙人那里继承来的那些模糊的记忆里面……也没有这样的人啊。

赵以宁：“好勒，现在既然我们已经达成了一致，你是不是应该把你知道的信息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地告诉我了？”

虽然她的语气确实还很和善，但是箜篌从中听出了“如果你不打算坦诚，到了这时候都还想着要将线索藏起来不告诉我的话，下一次见到影鬼的时候，你就会变成它们用来塞牙缝的小点心”的威胁。

箜篌虽然愤怒，但此时的她确实无可奈何。

她是真的害怕影鬼，是真的打不过那些东西，所以这处井底就是她好不容易才为自己挑选出来的足够安全的地方。

她将赵以宁、以及在她之前的那些人带进了这处空间后会将他们带到这里来，则算是一种“投资”，毕竟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箜篌在这件事上的赌性还是有一点的。

所以，如果赵以宁将影鬼引到了这里来，她就算还能有能耐金蝉脱壳，也必然是比断尾求生还要舍弃更多。

她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始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赵以宁：“其实，当年的引路仙人并不是因为看着那些去昆仑墟上求道之人一个个飞黄腾达而自己却始终驻守原地而堕仙的。”

“我大概记得，那应当是在颛顼帝绝地天通前的几年，某一天，引路仙人突然觉得丹田中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哪怕她运功试图将其镇压都未能有效，反而那力量随着仙力流转而遍布了全身。”

“她去往昆仑墟，请求当时昆仑墟中能耐最大的仙人帮忙一探，仙人看完后大惊失色，却并未告诉她什么，而是转头向当时的人皇，也就是颛顼帝送去了一只衔剑青鸟。”

“青鸟送信至，颛顼帝竟然亲自来到了昆仑墟，同昆仑墟中仙人以及引路仙人密谈数个时辰，而密谈的那段内容……引路仙人自己抹去了那段记忆，所以不管是我还是她——也就是你口中的白玉，都不知道。”

“再后来，昆仑墟闭门不再对外招收弟子，引路仙人自封洞府内，不再外出，而颛顼帝在几年后绝地天通……再往后的事情，我也说不太清楚，其实就连颛顼帝绝地天通这件事，我都是从以前进了这个空间碎片的人口中获知的。”

“我苏醒的时候，这里就已经有一座大殿了，里面封印着原本昆仑墟下的影鬼，以及引路仙子自己，而我，则已经是被分裂出来的状态。”

“我将进入此地的人诱骗得相信我同他们站在一道，然后借由影鬼和她的压力，在他们体内种下我的仙力，从而吸食他们的生机，至于那些人烛，我知道的其实并不多，她或许不知道我的存在，但她从来都不会把人烛的秘密告诉旁人，不管是我还是影鬼——引路仙人从来都没有说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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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人类进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