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回

半晌沉默,却已来到栎陵镇上。

栎陵镇虽不大,却也是五脏俱全,街上熙熙攘攘,热闹非常:小贩们热情的吆喝声,来来往往人们的谈笑声,声声带走了凤依依的郁色。

她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玩玩那个,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里满是愉悦的光彩。而她这份愉悦竟也在不觉间驱散了寒殇眉梢眼底的悲戚......

走进一家成衣铺。凤依依精心为寒殇挑选了竹青色与湛蓝色的两套成衣。寒殇试穿后,果真应了那句“皎皎君子,绝然于世”的风采。

凤依依自是毫不掩饰对寒殇的赞美:“我就说这两种颜色绝对配你。果然不假,更是俊气了呢!”

这话夸得寒殇一阵脸红。

出了成衣铺,凤依依便拉着寒殇一路小跑,来到那家“今宵醉”。

凤依依指着招牌对寒殇夸赞:“这家的酒地道得很,我特别喜欢。”说着,已拉了寒殇进门。

老板见到红衣俏丽的凤依依,一脸的殷勤笑容:“姑娘,好些日子没来呢!”

凤依依甜笑道:“对呢,老规矩,一坛女儿红!”

老板道声“好嘞”,却是从酒架上取下一坛风蓝色青花纹样的甚是精致的酒坛拿于凤依依。

凤依依一怔:“女儿红何时换了衣裳?”

老板一脸堆笑:“非也,非也,此酒乃是一位公子吩咐小的留与姑娘的。”

“公子?”凤依依有些懵。

寒殇俊眉轻紧,脸色已沉了下来:“什么样的公子?”

不待凤依依发问,他已抢了先。

那老板见这俊秀后生一脸阴郁,直觉不好招惹,赶紧说道:“就是那日与姑娘发生了一点儿小冲突的白衣公子。那公子留话:‘当日险些撞坏了姑娘的酒,便留了此酒,以示歉意。’”

此话一出,凤依依也便记起了那日之事:“是他啊!真是劳他惦记了,不过,他人可在这里?”

老板笑答:“昨日那公子倒来小坐了一阵子,今日不曾见到。”

“这样啊......”凤依依倒也不甚在意。

她抱了那坛酒,给老板留下一锭银子:“劳烦掌柜的他日见了那位公子,代我向他致谢,也让他不必介怀了,这酒,我便带走了。”

话讫,便要走。寒殇却又付钱给老板要了一坛女儿红带走了。

凤依依见状,笑问:“寒殇也喜欢饮这女儿红?”

寒殇看着怀中的女儿红,说了声:“还好!”

回去的路上,凤依依一直在把玩那精致的青花酒坛,却突然发现纹样里竟藏了“晕霞”两字,正待沉思,寒殇却说话了:“就这里吧!”

凤依依一愣:“什么?”

寒殇停了脚步:“就在这里把酒喝了吧!”

凤依依看了看四周,却原来是当日救了寒殇的地方,不禁笑了:“好,就在这里。”话讫,人已坐到小溪边上。

“那日,我便是在那处树丛里捡到的你。”说着,指了指那片树丛。

寒殇对此处倒没有多少印象,可能当时伤得太重,记忆都有些模糊了......今日选这里,不过图个清净......想着,他便坐到了凤依依边上。

凤依依拔了酒塞,一股清亮甘冽的酒香迎面扑来:“好清亮的味道,这酒定然不错。”说着,举坛便饮。

一只手却拦下了酒坛。

凤依依抬眸,看到寒殇一脸的戒备:“依依,这酒不能喝。”

“为何?”

“依依可知那公子身份?”

“只与那人见过一面,未及深谈。”

“既是如此,那人送的酒怎可接受?”

凤依依这才明白寒殇的心思:敢情他是怀疑那位公子的居心,所以又买了一坛女儿红......

凤依依瞬即而笑,宽慰似的拍拍寒殇的肩膀:“寒殇,你多虑了,我与那位公子无冤无仇,他岂会无缘无故加害于我?”

寒殇眸光幽深地看着凤依依:“这个世间并非无冤无仇便不会遭人所害。”

寒殇的语气过于严肃,听得凤依依有些心虚:“可那位公子很是面善,不会是坏人吧?”

“防人之心不可无,左右不过一坛酒,以防万一,还是弃了吧。喝这个也好。”话讫,寒殇已把手中的女儿红递给凤依依。

凤依依却是不接,垂眸盯着手中的青花坛酒,一脸的不舍:“可这个酒的味道真的很是特别,我特别想喝......”

寒殇剑眉微紧,没有说话。

凤依依接着说:“我虽然医术不精,但自小也是被爹爹灌了各种稀罕药草长大的,寒殇,若酒中有异,我不可能闻不出来的。”

“你真的特别想喝这酒?”

听寒殇如此问,凤依依双目登时闪亮,赶忙应声:“嗯嗯,这酒的味道真的特别好,我从来没喝过这种味道的酒......寒殇......”在凤依依惊呼声中,寒殇已夺过青花坛酒,仰颈便是灌了一通。随后把酒还与凤依依,这才说道:“既是如此想喝,那我陪你......”

凤依依怔怔地看着寒殇,心中陡升暖意,寒殇的话分明在说:既是拦不住你,那无论发生什么意外,我都陪你一起......

“寒殇,你真好!”凤依依毫不掩饰心中的感动。

“敬你......”话讫,也仰颈而饮:“果然好酒,竟是存了沁凉的味道,好是稀奇。”凤依依对这酒的配方甚有兴趣。

这时,溪中突然有水花激荡,凤依依双眸一亮,问寒殇:“寒殇,你可捉过鱼?”

寒殇一怔,摇头。

“看我的!”话讫,凤依依已起身挽了衣袖,踢了鞋袜,下了水。

寒殇从未见过哪个女孩子这般豪放,不禁脸红:“依依,快上来,你若想吃鱼,我用灵术便可......”

“不必,爹爹嘱咐过,你现下不可妄动灵力,不过捉条鱼而已......”凤依依一边说话一边探身瞅着溪里的鱼,寒殇还要说话,凤依依却竖指掩唇,让他噤声。

不过一会儿,一条七八寸的黑鲤便被凤依依捉到了手,那鱼仗着湿滑,一个劲儿在凤依依手中挣扎,凤依依却是眼疾手快将它抛上了岸。

“怎么样,厉害吧?”凤依依一脸得意。

寒殇由衷称赞:“厉害!”

凤依依更是得意,不过半炷香时间,又逮了六七条,且个个超过七寸。

寒殇着实吃惊不小,他万万没想到一个小姑娘竟是连捉鱼这种事都这般熟练,可见平日里实在顽皮。

凤依依上岸后,找树枝串了鱼,生火烤了,寒殇尝了,味道还不错。

于是两人一边吃鱼一边喝酒闲聊,虽大多是凤依依在说,寒殇只是笑着听,两人却也乐哉得不行。直至一坛酒喝完,两人都安然无恙。

凤依依不禁佩服自己的判断:“我就说嘛!那位公子不是坏人,看,没事吧!”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光彩闪耀。

寒殇倒也不觉尴尬,却是轻吁一口气:“没事便好!”

凤依依很喜欢那个青花的酒坛,想带回家藏起来,奈何寒殇怎样都不同意。说若是被莫前辈看到,以后再想下山喝酒便难了。

凤依依知道寒殇说的都在理儿,为了以后还能下山喝酒,只好忍痛割爱弃了那酒坛,只带了未烤的鲜鱼走。路上却是一步三回头,万般不舍。寒殇对此很是无奈,唇角却是禁不住上扬。

至栎陵山脚时,寒殇突然停了脚步,右手轻挥,凤依依只觉一阵清风拂过,好是舒爽,却原来是寒殇动了灵力为凤依依和自己散了酒气。

凤依依甜甜一笑:“谢谢你,寒殇!”

寒殇却是眼神黯了黯,淡淡说一句:“你不用跟我道谢,以后都不用。”话讫,人已前边去了。

凤依依没琢磨明白寒殇话里的意思,却也没细想。

莫亦楼见了凤依依,却是未从她身上嗅到丝毫酒气,甚是怀疑:“依依,你这次倒是乖觉得很哪!”

“那是,爹爹,你都嘱咐了人看着我,我岂能连累寒殇!”一句话接得莫亦楼都不好再说什么。

凤依依借机接过寒殇手里拎的鱼,晃了晃:“今晚加菜!”话音未落,人已向厨房跑去。

寒殇也向莫亦楼请辞回房。

莫亦楼却留住了他:“寒殇,你可愿习医?”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使得寒殇一下便怔在了那里:“晚辈不明白前辈的意思......”

莫亦楼温和而笑:“无它,只是年纪大了,突然想收个徒弟。”

寒殇有些不敢相信:“前辈的意思是想收我为徒?”

“老夫正有此意,只是不知你可愿意?”

寒殇却不说话了。

莫亦楼不免失望,却还是说:“你倒也不必勉强,老夫也只是......”

“不,前辈误会了,非是寒殇不愿,而是寒殇不敢答应。”

“哦?这是为何?”

寒殇幽若寒潭的眸中一片黯淡:“您并不知晓我的来历,我想我并不适合做您的徒弟。”

“不适合?原因说来听听。”莫亦楼并不着急。

寒殇沉思片刻,还是将自己的身世详细地讲给莫亦楼。

莫亦楼听后很是平静,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几分改变:“这就是你不敢做我徒弟的原因,怕连累我们?”

寒殇郑重应声。

这时,凤依依已摆好了饭菜,闻言笑道:“寒殇,我和爹爹既是敢救你,自是不怕被你连累,虽然你们血狼一族很是厉害,但爹爹倒也不惧他们,对吧,爹爹?”

莫亦楼看了一眼寒殇,心想: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这孩子足够诚实、善良,医者仁心,他已有一颗“仁心”,将来定能做好一名医者。

“寒殇,你可听说过‘千守门’?”莫亦楼问。

“自是听过,那里聚有仙道门最佼首的医者......”说到此处,寒殇双眸倏张,“难道前辈是千守门中人?”

“老夫姓莫,曾经的确是千守门中人。”莫亦楼语气平静。

寒殇内中一震,又听眼前这位前辈姓莫,原来他就是曾经名动仙道门的千守门第一神医--莫亦楼......

关于莫亦楼,六界传闻甚多,有说他被魔尊-凛灭所害,壮烈牺牲,也有说他勾结魔界妖女叛出师门,不知所踪......

“我想你已猜出老夫是谁,但我想告诉你的是我的妻子,也就是依依的母亲是谁。”

寒殇突然便想到了那个魔界妖女......

“我的妻子曾经是魔尊凛灭的护法之一--凤娘。”

原来那个传闻是真的。

“凤娘”这个名字寒殇自是听过的,六界传闻,凛灭的死皆因凤娘的背叛,虽传闻未必属实,但魔界这两百年来一直在寻找叛逃者--凤娘,却是不假......

若凤娘真的背叛了凛灭,那又何来莫亦楼叛出千守门一说?

莫亦楼看出了寒殇的疑惑:“凤娘的确因为我背叛了凛灭,而我确实也被逐出了千守门。”莫亦楼虽说的平静,可眉宇之间还是浮上了淡淡的忧伤。

“前辈是因为要跟凤前辈在一起才不得不叛出师门吧?”寒殇想到凤依依随母姓,便不难看出莫亦楼对凤娘的用情之深。

莫亦楼不置可否,却笑问寒殇:“现下该换我问你敢不敢拜我为师,怕不怕被我们连累?”

寒殇恍神,却是不再犹豫,衣衫一撩,人已跪下,郑重叩首三次:“寒殇愿拜前辈为师,此生此世誓死追随师父,万死不辞!”

莫亦楼扬眉而笑:“倒也不必如此,为师只希望你能尽心学好医术,善待一切生命,无愧于心便好。”

寒殇郑重应声:“是!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这时,凤依依递给寒殇一杯茶:“虽仪式简陋,但这拜师茶还是要敬的。”

寒殇应声,向莫亦楼行敬茶礼。莫亦楼含笑接过,轻呷入口。

礼毕。

凤依依道喜:“恭喜爹爹收了个好徒弟,也恭喜寒殇拜了个好师父。”

寒殇自是欢喜非常。

莫亦楼哈哈笑着轻点凤依依额头,佯怒:“你这丫头,就个嘴甜,若你平日里多用些功,我何至于勉强寒殇入门......”

“爹爹,我哪是习医的料......”

寒殇忙说:“不勉强,真的不勉强。”

“看到了吧,爹爹,寒殇不勉强,是真心要跟您习医的。”凤依依秋波忽闪。

莫亦楼无奈地摇摇头:“你这丫头......算了,懒得跟你贫......开饭吧!”

“好!”

于是,三人围坐用饭,看着莫亦楼和凤依依的笑容,寒殇多年以来再一次有了家的感觉。

自从寒殇拜了莫亦楼为师,便整日围着莫亦楼、医术和药草转,真真勤勉得很。寒殇本就天资过人,又如此勤学,莫亦楼自是欣慰,只是如此忙碌,倒是冷落了凤依依。

凤依依倍感无聊,又不忍打扰寒殇,百无聊赖间却是记起了那白衣公子送她的酒。

那酒味道着实独特,却隐隐有种熟悉的感觉,究竟是用什么原料酿成的呢?为何有那种沁人心脾的功效?

又忆起那青花纹样的酒坛上的“晕霞”两字,好生熟悉的两个字......

突然,凤依依秋眸瞬张:“晕霞,晕霞,敢情是晕霞峰?”

思及此,凤依依怎能不去那晕霞峰一探,本想叫上寒殇,可又想到当日寒殇是极力反对自己与那白衣公子有甚牵扯的,尽管凤依依相信那白衣公子不是坏人,可寒殇定是不许她去的......算了,还是自己去吧......

于是,次日趁了寒殇随莫亦楼去采药的空当,凤依依悄然来到晕霞山下,仰首望去,这晕霞峰着实又高又陡,要怎样才能上去呢?

只有这时,凤依依才懊悔自己灵力低下,若如寒殇那般,凌空一掠便到了半山腰,再飞身一纵便上去了!

“哎!”深叹一口气。凤依依只有挽衣袖,卯足全力往上爬,好半晌,才爬了不过三分之一,小姑娘却已是气喘吁吁,香汗淋淋:“好累啊!真应该叫上寒殇,哪怕被他埋怨一通,也是值啊......”

正想着,忽然一团白影飘然而过,吓得凤依依一个机伶,差点儿没掉下山去,却是被那白影扶住了腰,定睛一看,正是那日的白衣公子。

此刻那白衣公子也是一脸惊讶地看着凤依依,两人不约而同出口:“是你!”说完,便都笑了。

凤依依有些尴尬:“好巧,公子也来爬山?”

白衣公子唇角轻扬:“是很巧,不过,我不是来爬山的。”

凤依依一怔,未及开口,那白衣公子却是一个纵身便携凤依依掠到了山顶晕霞峰上。

落地后,那白衣公子便松开了手。

只见这晕霞峰上竟是种了满满的藤叶繁茂的双花树。

凤依依好个惊讶:她从未见过生得如梨树般高大,花叶繁茂的双花树!那金黄的、银白的,密如星辰的一朵朵并蒂双花招摇盛开,随风轻舞......

看到凤依依如流珠般明亮的眸中满是不可思议的惊讶之色,白衣公子浅浅勾唇微笑。

“好美!这个地方,这些双花树真的好美啊!”凤依依欢愉地穿行在双花树间,双花特有的清怡淡香萦绕周身。

凤依依惊叹这双花树的美,那白衣公子幽深的双瞳中却只看到了这浅淡花林中的一抹红,红得令人惊艳,笑得让人纠结......然,这抹鲜红的主人却并未看到白衣公子眼中的失神,她整颗心都已陶醉在这沁人心脾的清凉之中......

突然,一个念头涌上心头:这个味道好生熟悉......

“酒,你那日送我的酒便是这种味道!”凤依依蓦然回首,双眸闪亮。

白衣公子微笑:“正是用了这里的双花做引而酿,味道怎样?”

“好喝,我从未喝过用双花做引的酒,清凉沁人,简直是夏日绝配!”凤依依毫不掩饰对酒的赞美。

“那双花酒可是你酿的?”

白衣公子浅笑点头:“你喜欢便好!”

“喜欢,很是喜欢。”凤依依笑道,“那这酒可有名字,总不能就叫做双花酒吧?”

白衣公子依旧浅浅微笑:“名字自是有的,待以后再告诉你。”

“为何?”

“以后再与你解释,可好?”白衣公子面带微笑,态度却很是执着。

如此,凤依依也不便再问,不过一个名字而已,倒也无甚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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