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时辰？就算梁家药材就在手边，熬制也需要十二个时辰，根本来不及！

何相逢紧紧搂着解既明，从容的神色荡然无存。后者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眉前仍有一抹化不开的愁。

“深更半夜，去哪里求药？”须彻自然听过寒霜蕊是个什么东西，重逢得知的消息竟是少主即将殒命，实在难以消化。

“总不能在这里等死。”何相逢的手放上剑柄，准备随时离开酒楼。

“你们都冷静些，在下封住了少主的几处重要穴位，心肺暂无大碍。”方新泽捏了捏眉心，一口接一口地叹气。

梁语棠大着胆子也来观察解既明的脸色，她从小随父亲采药卖药，对病理脉象也有着一定的理解：“语棠可命人即刻开始熬药，用上梁家特制的器具，加大火候，熬药所需的时间可从十二个时辰缩短到十个时辰。”

十个时辰相较五个时辰还是太久太久，如果赶不上，一切都是白搭。

“诸位，语棠还有一计，不是寻常法子，得让解少侠冒些风险。”梁语棠纠结了一会儿，说道。

须彻对梁语棠沉稳的性子很是赏识，再加上刚才她能迅速判断出解既明的变化，又多了几分敬佩，点了点头：“请说。”

“梁家有一个药方别名‘烈火真金’，服下后仿佛身处极热之地，与寒霜蕊药性相反。大部分中寒霜蕊者都是畏冷而死，解药的功效也是祛湿驱寒，并不能让服用者感到温暖。”

“你的意思是，让两种药的药效对冲，化解寒意？”方新泽很快懂了梁语棠的用意。

“是，虽不能解毒，却也可延缓极寒之毒带来的影响，为熬制解药争取时间。语棠听闻邵家在望月城的别院设了个‘沁心苑’，用作疗养，清净雅致，有安神的熏香，如果能借用的话，也许会事半功倍。”

何相逢皱起眉，不太同意：“既明喝了酒，药效不是大打折扣，就是会致命，此法风险太大。没有别的办法吗？”

梁语棠摇了摇头。

“可以减少用量，把少主服下的部分控制在身体可以承受的范围内。”方新泽说。

不能保证绝对成功，这也是现在唯一的可行计划了，如果运气好，解既明便能逃过此劫。

容不得他们耽搁，何相逢攥紧解既明冰冷得不像活人的手，轻轻吻了下对方的额头，朝须彻微微颔首。

须彻烦躁地揉乱了头发，咂了下嘴，大手一挥：“来人！护送梁小姐回客栈取药。方神医，你随我去邵家借个地方。”

“相逢兄弟，少主就拜托给你了。”

不愧是须彻带出来的心腹队伍，干事麻溜，很快将邵家别院的仆从赶到一处为邵济世疗伤，腾出沁心苑后，在外把守。梁语棠召集了梁家车队的人熬药，亲自监督。

何相逢负责喂药和时刻观察解既明的状态。

一切准备就绪。

沁心苑地处望月城的西面，月亮最是清晰。邵家挖了条内置的小溪，围绕着整个沁心苑，花团锦簇下，床铺垂着珠帘，如梦似幻。

这里是邵家别院的深处，高墙围绕，极其隐秘。

“既明，解药很快就来，再等一等，好不好？”

解既明被放在床中央，双手叠放在腹前。即便深陷昏迷，他的睡姿也同往常一样克制而优雅。

何相逢拨弄着对方眼前的发丝，轻轻捏起解既明的双颊，自己含了半颗药，俯身贴上冰凉的唇瓣。

喂药没有想象中的简单，解既明已经没有了吞咽的意识，不论是把药直接塞进他的嘴里然后喂水，还是碾碎了化在水里让解既明喝，都几乎没有作用。

何相逢只得自己先吃，用舌头把药推进解既明的口中，再佐以清水辅助顺下咽喉。

即便是采用这种办法，能喂进去的药也少之又少，其中部分进了何相逢的肚子。

无尽的烧灼感从胃部蔓延到全身，梁家独家研制的药物，烈度非比平凡，在健康的状态吃下本是万万不可的，何相逢抬手擦掉额间的汗水，扬起一个温柔的笑。

“既明，跟我说句话，好不好？”何相逢问。

解既明自然给不出任何的回应，极端的寒冷与极端的炎热在他的体内交错，不自然的红蔓延上苍白的脸颊，惹人怜极了。

“解既明，你可知我等了整整百年，才与你重逢。”确定了解既明一时半会儿醒不来，何相逢把人抱进自己怀里，长发在月光下变成扎眼的火红，眼瞳泛起金色，不似凡人，竟是与红衣客一模一样。

“上一世，你替我挡了那道天劫，魂飞魄散。这一世又不顾自己安危救人，这么快就把命搭进去了。你说你，总对别人这么好作甚？”何相逢说着说着笑了，笑着笑着，泪水便顺着脸颊滚了下来。

“我向天道求了不入轮回，是不是很聪明？这样一来，就算你变成了凡人，再也不记得我了，我也能寻回你。”

“可是你三魂五魄缺了大半，本不能转世，连孤魂野鬼都做不了。有此生，已是念你救世有功，天道开恩。”

“你就不能再等等我，等我替你找齐三魂五魄吗？”

“下一世，我就再也找不到你了。”

“没有你的人间，好没意思。”

何相逢吻过解既明的眉眼，以自己的体温去暖对方的手掌。

百年过去，自然不会有人再知道，化解了覆灭人间浩劫的两位仙长样貌如何，结局怎样。唯有天道明了，活下来的化名何相逢，放弃成神的机会，自愿游离于轮回之外，解决下一次灭世灾难。

而牺牲的那位，则转世成为了魔教少主，以身镇压灾厄之星。

“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何相逢垂眸，“我还未曾与你阐明，我的心意……”

谁能想到抗击天劫的勇士，是个连“喜欢”也不敢说出口的胆小鬼？

“唔……”解既明翻了个身，喘着气抓住了何相逢的袖子，似是被梦魇所困。

“既明？既明？”何相逢双指探向解既明的脉搏，两药相冲的法子真的起了作用，原来微弱的生命迹象逐渐稳定了下来。

“冷……”解既明双目紧闭，不知道有没有把何相逢的声音听进去，他本能地往温暖的地方钻，伸手就要扯何相逢的衣领和腰带。

沁心苑什么都好，就是不够保暖。

何相逢自觉解了外衣，把人裹到里面，解既明的眉头才舒展了一些，乘胜追击赶紧又喂了半颗药丸进解既明嘴里。

这次他倒是吃得很顺利，许是燥热盖过了寒霜蕊带来的寒冷，没过多久解既明便开始喊热，推开了热乎乎的何相逢，胡乱拨弄自己的衣裳，领口大敞着，冷白的肩头暴露在空气里。

“解既明？”何相逢疑惑地喊了声，对方推他的力道不像是虚弱昏迷的人能有的，但在他的认知里解既明也不会做出这种举动。

“难受……”解既明的声音里带上些哭腔，直到他把手伸向了某处不该照顾的地方，何相逢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两药相冲不仅压制了寒霜蕊的药效，还产生了一种不得了的作用。

“既明，快醒醒！”何相逢抓住解既明的手腕，不敢让他在不清晰的状态下乱来。

“……红衣客？”在何相逢的不懈努力下，解既明仿佛找回了一点意识，他猛地掐住何相逢的脖子，用上了十成十的力道，“杀人、偿命！”

他们在床上扭打起来，更准确地说是解既明单方面对何相逢痛下毒手。

何相逢哪儿舍得还手，被掐得喘不上气，差点忘了红衣客跟解既明还有过节，赶紧变回了原来的发色和瞳色。

“既明，是我，何相逢！”

“你骗我！”解既明全然没有清醒时的冷静，跨过何相逢的腰压坐上去，居高临下地瞪着何相逢，半梦半醒。

解既明刚才就被扯得松松垮垮的衣服，在此时耷拉了下来，春光乍泄。

“既明，你先下来。”何相逢早就被他又蹭又抱的行为搞得有了反应，再加上药物的影响，对方柔软的身躯就贴他在最火热的位置，难耐至极。

肇事者毫不自知，皱着眉扭了两下。

简直是挑衅。

“竟然藏了暗器，卑鄙小人！”解既明抬起臀去找所谓的暗器，冰冷的掌心卷了上去。

何相逢这下笃定了对方还以为这是在梦里，放弃了好声好气地哄着，一把抓住解既明的手腕提过头顶，把人摁倒在床上。

解既明惊呼一声，随机作出应对，两腿牢牢地夹住何相逢的腰，脸上挂着副“你别想跑”的骄傲。

“既明，你看清楚，我到底是红衣客还是何相逢？”

“有区别吗？”

何相逢心里一沉，难道解既明已经知道红衣客也是他扮的了？什么时候暴露的？

“反正我要死了，你们谁在我梦里都一样。”解既明很少像这样孩子气地说话，他挣扎着，扯不出自己的手腕，委屈便漫上眼眶。

墨色的长发撒在枕头上，乱糟糟地，又是那样诱人欺凌。

知道了解既明并没有真正把他与红衣客联系上，何相逢大大地松了口气。

“你希望我是谁？”何相逢俯下身去凑到耳边，不让他看自己的脸，“解既明，你希望我是谁，我就做谁。”

解既明的情况比何相逢好不到哪儿去，小腹酸胀发热，俯身压下的姿态挤到两腿之间，全身又痛又麻，却还有某种舒畅的感觉窜过背脊。他呜咽一声，喘起气来。

念在解既明是病人，何相逢不敢太欺负他，松手正欲起身，便被解既明牢牢圈住后颈。

“何相逢，我要你是——何相逢。”

何相逢整颗心都化了。

水声潺潺，解既明在颠簸与摇晃中，扯掉了何相逢用来扎头发的细绳。

红色的，跟何相逢的发色很相近。

“相逢，我是不是再也醒不了了？”解既明把发绳的一头卷在自己的小拇指上，另一头缠上何相逢的手指，不等任何回应，主动吻上了对方总说好听话的嘴巴。

“月神，请保佑我们永世不分离。”

巨大的圆月无声地照亮着他们二人。

但愿人长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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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