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何相逢没提如何报恩的事,离望月城还有一段距离,路上他们聊着天,讲起了望月城的民俗,着实让解既明松了口气,暗自决定找个机会向他阐明之前的吻是个误会。
望月城原本叫“沙江城”,临江而建,不属于任何教派的势力范围,商贸发达。
这座城地势特殊,月亮看起来比其他中原城镇都要大上许多,尤其是农历十五前后,从远处的山峰瞭望,甚至能见到整座城被圆月包裹的奇观。传说在满月的日子里,伴侣若是在望月城内,以红线缠绕彼此,月神就会保佑他们永世不分离。
为此传说慕名而来的人太多,带动了当地的商贸发展,旅人也多,所以“沙江城”改名为“望月城”。
再过两天就是农历十五了,梁家车队会选择在这座城歇脚,估计也是想看一看奇观。
“既明,若不是为了解药,你会想来这儿吗?”这句话问得很有技巧,直接问“会跟谁来”显得冒犯,指向性太强,问“想不想来”,就有许多种意思了。跟伴侣来是来,单纯为了看美景来也是来,全靠听的人如何理解。
解既明没想那么多,答道:“不瞒你说,我原以为风雅之事与我无关。”
何相逢的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又被他马上压了回去:“也是,既明应当是玄月教里数一数二的厉害弟子,下了不少苦功夫,哪儿有闲心考虑这些。”
“对,不全对。”解既明苦笑。
他的确为了修炼放弃了许多酸甜苦辣,按照算命先生的说法,他只能活到二十岁,是无法跟谁长相厮守的,何必浪费他人青春年华,所以情爱在他心里排在非常靠后的位置:
“有道是‘花下**,月下**’,如果月神真能保佑爱侣们长长久久,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离别愁苦了吧。”
到了望月城,已是黄昏。住进了客栈,何相逢和解既明便开始打听梁家车队的行踪,他们人数多,声势大,又请了有名的镖师押镖,要找来起来很容易。
二人凭着紫微阁的信物,隐瞒了配解药的目的,只求几味原材料,顺利被请进了梁家代理主事所在的茶楼。
茶楼双层建制,楼梯和梁柱以鲜花作点缀,清风拂过,悠悠茶香萦绕其间,如果上楼的途中没有被许多个镖师以凶恶的眼神探查,的确惬意非凡,
“小姐,紫微阁的何相逢,玄月教的解既明到了。”小厮叩响了门,毕恭毕敬地说道。
“请二位进来吧。”梁家代理主事的声音温婉冷淡,小厮推开门将何相逢和解既明迎了进去。
越过屏风,房内站着两个身着深蓝色劲装的人,一左一右护着梁家代理主事梁语棠。梁语棠正坐在窗边抚琴,清肌莹骨香玉,有着少女的样貌气质则大气沉稳,颇有遗世独立的仙人之姿。
梁家原来的主事是梁语棠的父亲梁鸿,梁语棠虽然排行第三,又是女子,但在辨药用药和经商上都非常有天赋,学得也认真刻苦,比她两个哥哥都好上许多。
梁鸿遭人暗杀后,梁家按照家主的遗嘱,将主事的令牌一分为二,一半给了梁语棠,一半给了她的两个哥哥。
人们都猜,如果不是梁鸿英年早逝,或许会把整个令牌都给梁语棠。
查不到凶手,不知梁家到底得罪了什么人。两个哥哥推了梁语棠出来当挡箭牌,行驶代理主事的责任。
“贸然拜访,多有得罪。”何相逢和解既明拱手行礼,他们本来只想求得药材,没必要打扰梁家。
梁语棠在听了他们的来意之后,请其来茶楼一坐。
“哪里的话,这位解少侠是语棠的救命恩人,该是语棠怠慢了。”梁语棠温声细语,“给二位少侠赐座上茶。”
何相逢和解既明坐在包间的圆桌旁,互相看了一眼,不明白梁语棠的意思。
“也难怪少侠不记得。在荷塘镇上,如果没有解少侠出手相救,斩断缰绳,恐怕语棠今日也不会坐在这里了。”
梁家、马车……当时解既明的注意力都在制服疯马上,没有注意马车后续如何了,再加上跟何相逢的误会,没有参与善后,想来应该有别人施以援手。
原来那日坐在马车里的,真是梁家小姐本人。他还记得说书先生那句“她与救命恩人一见如故,暗生情愫”,也不知道梁语棠有没有听过这些杜撰的故事,解既明拱手道: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语棠命人备了好酒好菜,望二位少赏脸赴宴,让语棠聊表感激之情。”
“梁小姐实在客气,药材……”解既明对宴席没兴趣,本来也没有要人报恩的打算,只想拿了药赶紧解毒。
何相逢听出解既明的意思,知道这样礼貌应对的结果还得吃个饭再议,马上补充:“我二人有安排了,不劳梁小姐费心。我知这次索求的药材实在珍稀,照价或是翻倍卖给我都可以。十万火急,希望梁小姐现在给个答复。”
态度良好,用词咄咄逼人。梁语棠没有生气,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让二位少侠失望了,这批货有了买主,不能挪用。二位所需的药材,语棠可差人从本家速速送来,稍等几日即可。”
“几日?就不能这批货里的先抽给我,从你本家送来再补进去?”对上别人,何相逢就没那么好脾气了。
他一挑眉,轻轻摆手,屋内数个摆件就跟活了似的摇晃起来。窗边的花瓶转了几个圈摔了出去,砸个粉碎。街市过路的人被吓得惊叫连连,不过听上去没有伤到谁。
“?”解既明没见过何相逢这个样子,有些惊讶。梁语棠一看就不是练家子,旁边的护卫虽有几分功夫,但也不是他们俩的对手。
何相逢分明是要硬逼对方交出药材。
这年头,怎么正道人士比魔教中人还霸道。
“混账东西,竟敢恐吓我们梁小姐!”两个蓝衣护卫拔刀站了出来,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他们显然不知道何相逢是如何做到控制屋内摆设的,十分警惕地扫视周围。
“哪儿有,我说了十万火急,还替梁小姐出了主意,这些东西在为我打抱不平而已!有没有公道啊?”何相逢眨了眨眼,轻勾手指,护卫手里的刀“噌”地飞了起来,掉到何相逢的面前。“看吧,你们的刀都不愿意砍我。”
解既明差点笑出声来,一道细细的光从他的眼前一闪而过。
何相逢这招“以丝控物”,用极细的线代替手和大型武器进行攻击,需要在很短的时间内掌握屋内所有的信息,借力打力.
用得好甚至可杀人于无形,需要一定的功底才可以看出门道。梁家的人紧张万分,显然是以为有怪力乱神的事发生。
护卫们对视一眼,双双变了脸色,打开窗户朝外面喊道:“快来增援!”
“请回吧,有了买主的货,我是不会随便动的。”梁语棠说。
“说吧,买主是谁,我找他转手给我。”何相逢皱起眉,解既明似乎错觉他的头发比平日里更红些,“几味药材抵救命之恩绰绰有余,难道堂堂梁家主事,只打算用一顿饭装装样子?”
镖师们听了呼救纷纷赶上二楼,何相逢这次甚至几乎没有动,两把刀便急速冲向了门口,扎过木门,正好划中两个镖师的胳膊,哀嚎声此起彼伏。
“这是语棠的私事,纵使解少侠要语棠以身相许,语棠也断不会拒绝。但是经商讲究诚信为本,买家的信息,梁家是不会透露的。”梁语棠波澜不惊,定定地坐在原位,仿佛周围的威胁与她无关。
“好啊,在这等着我呢?你想得倒美!”何相逢气极反笑,晃动的摆件霹雳乓啷掉了一地,屏风唰啦碎成两半,正好一边一波拍开冲入房间的镖师,“既明,我们走!有我在,谁也别想欺负你!”
解既明听懂了何相逢的暗示,背着手在后面悠闲地跟着。他中了寒霜蕊,经脉堵塞,出招时疼痛剜骨钻心,解毒前能不出手就别出手,反正这些家伙何相逢都能迅速解决,他乐得自在。
江湖镖师自是拦不住何相逢和解既明这样的人物的,他们前赴后继地亮出兵器,有的还没看清这两人站在哪里就被踢翻在地,看清了的过不了三招就会撞上花柱,有来无回。
花瓣从花枝上缓缓落地,整个茶楼二、三十个镖师,无人能敌。
何相逢气定神闲地从二楼打到一楼,糟糕的心情似乎好了些许,拍了拍手上的灰,从袖子里取出一袋沉甸甸的银两,向躲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的茶楼伙计抛去:
“不用找了。”
大闹了茶楼,天色已晚,肚子空空,何相逢拉着解既明来到一家面馆,要了两碗面,愤愤坐下。他们不怕梁家的人追来,谁也奈何不了他们。
何相逢全然没了刚才的凌人气势,又恢复平日里温柔的模样,他把煮好的第一碗面让给了解既明,问道:“疼不疼,他们有没有伤到你?”
“不疼,仰仗何少侠保护,我只需要走几步路。”解既明知道何相逢是在问毒素的事,轻飘飘撒了谎,下意识摸了摸耳朵,这是他每次撒谎时都会有的小动作,总也改不掉。
看着何相逢的表情,解既明不免觉得有些好笑,这个人似乎总把他当成易碎的布娃娃。实际上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
不需要调动内力,动作稍微大一点,筋骨就会感到一阵疼痛,可他认为没必要让何相逢知道这么多,除了徒增烦恼,解决不了什么。
“嗯……”何相逢眼里的担忧没有淡去,眼瞳咕噜噜转了几圈,“既明,你别担心,我自有办法取到药材。”
“什么办法?”
“他们打不赢我。”
企图强买强卖,闹了茶楼,现在想直接去抢?解既明哑然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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